《共生印记与消失的蓝》
热水顺着发梢淌进眼睛时,程暖的指尖正划过右腕内侧。淡蓝色的印记在蒸汽里若隐若现,蛇形的纹路沿着静脉蜿蜒,像条刚从冰水里游出来的活物。她猛地关掉花洒,浴室镜子蒙上的白雾被急促的呼吸吹散,露出镜中自己苍白的脸——这道印记,和许明实验室里那本《记忆操控实验》封面上的符号,一模一样。
“还没好?”程阳的声音隔着门传来,带着少年人特有的不耐烦,“张教授的车快到了。”
程暖抓起浴巾裹住手腕,布料下的皮肤仍在发烫。她知道张教授今天要带他们去见程父——经过三个月的治疗,父亲的应激性障碍己经好转,终于能说出19年的真相。可这道突然浮现的印记,像个不祥的预兆,在她心头萦绕不去。
阶梯教室的吊扇还在转,程暖的目光却像被钉死在陆远的左腕上。男人正低头记笔记,左手无意识地揉搓着袖口,淡蓝色的蛇形印记从衬衫里溜出来,在阳光下泛着珍珠母贝般的光泽——和她右腕上的纹路完美对称,仿佛出自同一把烙铁。
“特别课题的最终报告,需要两位合作完成。”许明的声音从讲台上传来,他今天换了副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游移,“关于记忆符号的残留影响,你们是最好的研究样本。”
程暖的笔“啪”地掉在地上。残留影响?张教授明明说过,清除药剂己经生效,蛇形符号会彻底消失。她弯腰捡笔时,看见陆远的脚悄悄往这边挪了半寸,黑色皮鞋的鞋尖,正对着她的帆布鞋——这是他们小时候约定的“有危险”的暗号。
“程同学不舒服?”许明的声音突然凑近,白大褂的下摆扫过她的课桌,“你的脸色不太好,是不是印记在发烫?”
程暖猛地抬头,撞进他镜片后的寒光。这个本该被关在看守所的教授,不知用了什么手段保释出来,还堂而皇之地回到学校授课。她攥紧口袋里的录音笔,是陆远昨天塞给她的,“许明保释的担保人是陆明宇的旧部,小心他耍花样”。
“许教授对我的脸色很关心?”她扯出个僵硬的笑,右手悄悄缩进袖子,“还是更关心我腕上的东西?”
许明推眼镜的动作顿了顿,随即笑了:“毕竟是我参与设计的符号,自然上心。”他转身走向讲台,声音透过麦克风传遍教室,“这道印记叫‘共生符’,19年实验的最终产物,能让两个实验体的记忆产生共振。”
陆远的钢笔突然在笔记本上划出长长的墨痕。程暖瞥见他写的字:“别信”,后面跟着个潦草的太阳——那是他们的求救信号,意思是“放学后图书馆见”。
图书馆古籍区的台灯泛着昏黄的光,程暖掀开袖口时,陆远的左腕也同时露出来。淡蓝色的蛇形印记在灯光下微微发亮,像两片浸在水里的海蓝宝,纹路在某个节点完美咬合,构成了完整的圆。
“张教授说,清除药剂有副作用。”陆远的指尖悬在她的腕上,没敢触碰,“但没说会出现这个。”他从背包里掏出份检测报告,是校医院的化验单,“我们的血液样本里,都有这种蓝色素,遇热会显色,和许明说的‘记忆共振’没关系。”
程暖的目光落在报告的备注栏:“疑似与19年注射的记忆稳定剂有关”。记忆稳定剂——那个被许明称为“保护剂”的东西,原来早就埋下了伏笔。她突然想起昨晚洗澡时的幻觉:实验室的无影灯下,许明举着注射器说“这能让你们永远记得彼此”,当时她以为是噩梦,现在看来,竟是未卜先知的预告。
“他在撒谎。”程暖合上报告,“共生符不是记忆共振,是追踪器。”她想起今早路过监控室,看见保安对着屏幕上跳动的蓝点议论,“学校的监控系统被升级了,能捕捉这种色素的荧光反应。”
陆远的脸色沉了下去。他突然抓住她的手,将她拽到古籍区的密道入口——这个他们小时候藏零食的地方,现在成了最安全的角落。“许明的保释听证会定在周五。”他的声音压得很低,“陆明宇的旧部在帮他翻案,需要我们的印记作为‘实验成功’的证据,证明记忆移植技术有效。”
程暖的后背撞上冰冷的石壁。她终于明白,这道突然浮现的印记,不是副作用,是陆明宇和许明布下的最后一张网——用他们的身体作为证据,为那些肮脏的实验正名。
“张教授在查保释的内幕。”陆远从口袋里掏出个小巧的紫外线灯,照在印记上,“你看,这里有微小的芯片痕迹。”蓝色的光线下,蛇眼的位置果然有个针尖大的亮点,“这才是追踪器,色素只是掩护。”
古籍区的木门突然传来吱呀声。浪雪的声音带着急促的喘息:“快走!许明的人在找你们!”她手里拿着个金属探测器,屏幕上的波纹剧烈跳动,“他们知道你们在这里!”
陆远拽着程暖钻进密道时,她听见探测器的警报声在身后炸开。密道里的空气带着霉味,陆远的手紧紧攥着她,掌心的汗混着彼此的温度,烫得像要燃烧。
密道尽头通向学校的废弃操场。程暖爬出来时,裤脚沾满了蜘蛛网,手腕的印记在阳光下亮得刺眼。远处传来消防车的鸣笛声,浪雪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来:“我报了火警,能拖延半小时。”
“芯片需要特殊仪器才能取出来。”陆远从背包里翻出件长袖外套,套在她身上,“张教授联系了市医院的朋友,今晚八点在后门接我们。”
程暖的目光突然场角落的秋千吸引。那是他们小时候最喜欢的地方,陆远总在她荡到最高处时说“抓住我的手”,现在秋千的铁链上,挂着个熟悉的信封——是许明的字迹。
信封里只有张照片:程父坐在轮椅上,手腕上也有淡蓝色的印记,背景是精神病院的花园。照片背面写着:“想救他,周五来听证会。”
陆远的拳头猛地砸在秋千架上,铁链发出刺耳的响声。“是陷阱。”他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他们想把我们三个的印记放在一起,激活完整的实验报告。”
程暖的心脏像被攥住了。她想起父亲出院时说的话:“许明的实验记录里,有能控制印记的开关。”当时她以为是胡话,现在才明白,那是父亲在精神病院偷听到的秘密。
“我们去。”她抓住陆远的手腕,印记在相触的地方微微发烫,“但不是去作证,是去销毁证据。”
周五的听证会在法院的小法庭举行。程暖跟着法警走进时,看见许明穿着西装坐在被告席上,陆明宇的旧部坐在旁听席第一排,手里的公文包鼓鼓囊囊,显然装着所谓的“证据”。
“请两位展示印记。”法官的声音在法庭回荡。程暖掀开袖口的瞬间,陆远的左腕也同时举起。淡蓝色的蛇形印记在白炽灯下亮得惊人,像两块精心打磨的宝石。
许明的律师立刻站起来:“这就是记忆移植成功的证明!我的当事人只是个执着的学者...”
“反对!”张教授突然出现在门口,身后跟着穿白大褂的医生,“这不是实验成功的证据,是非法植入的追踪芯片!”
医生走上前,用特制的仪器在两人腕上一扫,屏幕上立刻显示出芯片的位置。“这种芯片能发射特定频率的信号,与19个实验室的主机相连。”他调出监控画面,“许明的团队一首在用这个监控两位当事人的行踪。”
旁听席传来骚动。陆明宇的旧部想溜,却被门口的警察拦住。许明的脸色惨白如纸,看着程暖腕上的印记,突然笑了:“就算没有这个,你们也永远忘不了那些事。”他的声音带着疯狂的快意,“记忆会消失,但身体记得。”
法警带走许明时,程暖的手腕突然传来刺痛。淡蓝色的印记像退潮般渐渐变淡,最后化作细碎的光点,消失在皮肤里——医生说,芯片被破坏的瞬间,色素也会随之分解。
走出法院的阳光有些刺眼,程暖看着自己光洁的手腕,突然有些恍惚。陆远的左腕也恢复了原状,只留下淡淡的白痕,像道即将愈合的旧伤。
“张教授说,这叫‘生理性记忆’。”陆远的声音带着笑意,“就算印记消失了,我们也记得那些一起走过的路。”
程暖的目光落在他的笔记本上,最新一页写着:“2024年4月12日,印记消失了,但我们还在。”下面画着两个牵手的小人,手腕上各有个小小的太阳。
远处传来程阳和浪雪的笑声,两个少年正举着棉花糖朝这边跑。程暖突然想起许明最后的话——身体记得。是啊,身体记得那些在实验室互相守护的瞬间,记得在通风管道里交握的手,记得无数次同步坠落的眼泪,这些记忆,远比那道蓝色的印记更深刻,更牢固。
“陆远。”她握住他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皮肤传过来,“我们回家吧。”
陆远点点头,眼里的光比阳光还亮。法院门口的梧桐叶在春风里沙沙作响,像在诉说一个漫长的故事。那些被植入的印记、被追踪的轨迹、被当作证据的身体,终究没能阻挡两颗紧紧相依的心。
手腕上的印记消失了,但属于他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新的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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