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我们为新品成功而振奋，准备次日推出时，一个意想不到的“贵客”，再次踏入了翻篇楼的门槛。
这次，是在一个细雨霏霏的午后。
门帘轻动，顾清源清瘦的身影再次出现。
他依旧提着那个藤木药箱，月白的长衫下摆沾了些许雨水泥点，脸色比上次更显苍白，眉宇间的倦色也更浓，甚至透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焦虑。
他身后，跟着一位穿着墨绿色锦缎长袍、管家模样、面容严肃的中年男人。那男人眼神锐利，不动声色地扫视着店内，带着一种大户人家特有的审视。
“顾先生？”我有些意外，连忙从柜台后迎出来，“快请坐！外面雨凉，喝碗热茶暖暖？”
顾清源摆摆手，没有坐下的意思，目光首接落在我身上，带着一丝急切和歉意：“柳老板，冒昧打扰。实不相瞒，顾某此次前来，是有一事相求。”
他侧身，示意身后的管家，“这位是城南苏府的周管家。”
周管家上前一步，对着我微微颔首，算是见礼，声音平板无波：“柳老板，叨扰了。我家老夫人近日胃口欠佳，精神萎靡，请了几位大夫，汤药服了不少，却总不见起色。顾大夫说，贵店善制药膳，或可一试。不知柳老板能否移步敝府，为老夫人调理一二？诊金酬劳，苏府绝不吝啬。”
苏府？城南苏家？
我脑子里迅速过了一遍。那可是京城数得着的富商巨贾，苏家老太爷当年是皇商，如今虽退了下来，但家底深厚，人脉极广。
他家老夫人病了？连太医出身的顾清源都束手，转而推荐我这小饭馆？
我下意识地看向顾清源。
他对我微微点头，眼神里带着鼓励和一丝恳切，低声道：“苏老夫人年事己高，虚不受补，寻常汤药难入。她脾胃极弱，又厌药味。我想起你那碗‘凉心盏’的熨帖，还有这‘清心鸽’的思路……或可一试。柳老板，医者父母心，还望……”
我明白了。顾清源这是实在没办法了，才想到了我这“野路子”。苏府的水肯定深，但这也是个天大的机会！若能治好苏老夫人，翻篇楼的名声和地位，将截然不同！
“顾先生言重了。”我定了定神，看向周管家，脸上露出得体的笑容，“能为老夫人尽一份心力，是柳絮儿的荣幸。只是，”
我话锋一转，态度不卑不亢，“我并非大夫，只略通些药食同源的道理。老夫人尊贵，需得让我先了解清楚症状喜好，才好斟酌拟个稳妥的食补方子。贸然登门，恐有不便，也未必能合老夫人口味。不如请周管家详细说说老夫人的情形？”
周管家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似乎没料到我一个小饭馆老板娘，面对苏府的邀请，还能如此沉得住气，条理清晰。
他沉吟片刻，倒也干脆：“老夫人年逾七旬，入秋以来，便不思饮食，每日只进些清粥，勉强维持。精神倦怠，白日昏沉，入夜又睡不安稳。大夫们多说‘脾胃虚弱，气血两亏’，开了参苓白术、八珍汤之类，老夫人嫌药味重，入口即呕，强灌下去，反添恶心。如今……己消瘦不少。”
他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
厌食，体虚，不受补，闻药即呕……这确实棘手。难怪顾清源为难。
我飞快地在脑子里盘算着。
参苓白术、八珍汤都是好方子，但对一个极度厌食、脾胃虚弱的老人来说，药味本身就是负担。得用食物本身的味道去引导，用最温和的方式唤醒她的脾胃。
“老夫人平素，可有什么偏好的口味？酸甜？咸鲜？或者清淡的？”我追问。
周管家想了想：“老夫人年轻时喜食江南菜式，口味偏清淡雅致。如今…似乎对微酸、微甜之物，尚能接受少许。”
江南风味？微酸微甜？清淡雅致？
一个念头如同电光火石般闪过！
我猛地想起前世给一位同样厌食的雇主老太太做过的几道开胃菜！
一道是极清淡鲜美的蟹粉豆腐羹，一道是酸甜适口的西湖醋鱼（鱼茸版），还有一道，就是改良版的鸡茸粟米羹！
这些菜式，用料精细，味道温和，形态软糯，易于消化，最关键的是——几乎没有药味！
我立刻有了主意。
“周管家，顾先生，”我抬起头，眼神明亮，“老夫人此症，强补无益，当以‘唤醒’脾胃为先。我斗胆拟个食补的方子，请二位参详。”
我走到柜台边，取过纸笔，一边思索一边快速写下：
“其一，‘玉雪蟹羹’：取活蟹蒸熟，拆取蟹肉蟹黄，细细碾碎成茸。以极嫩的南豆腐，用刀背压成细泥，滤去粗渣。取上好瑶柱（干贝）数枚，温水泡发后撕成细丝。锅内入少量极清的高汤（或鸡汤，需撇尽浮油），煮沸，徐徐调入豆腐泥、蟹茸、瑶柱丝，不停搅拌成羹。出锅前，点入少许姜汁、细盐，勾极薄的芡，淋几滴香油。此羹需极嫩滑细腻，入口即化，取其豆腐之白喻‘玉’，蟹肉之鲜甜喻‘雪’，瑶柱增鲜提味，姜汁去腥开胃，最是清淡鲜美，易于入口。”
“其二，‘醋溜鱼云’：选新鲜无刺鱼腩肉（如鲈鱼、鳜鱼），仔细刮成极细的鱼茸，加入少许蛋清、水淀粉、细盐，顺一个方向搅打上劲。锅中烧清水（或极清的高汤），微沸时，用勺将鱼茸舀成小云朵状汆熟，捞出备用。另起小锅，入少量底油，爆香姜末，烹入上好的镇江香醋、少量白糖、细盐、水淀粉，熬成酸甜适口的薄芡汁。将汆熟的鱼茸‘云朵’轻轻滑入芡汁中，小心翻匀即可。此菜形态如云，口感滑嫩，酸甜开胃，醋香引津，最是能勾起食欲。”
“其三，‘金粟鸡茸羹’：取鸡胸肉，细细剁成茸，越细越好。新鲜甜玉米粒剥下，用石磨或杵臼磨成细浆，滤去粗皮。锅内入少量清汤或清水，煮沸，徐徐倒入玉米浆、鸡茸，不断搅拌至熟。调入极少量细盐，勾薄芡，使羹体浓稠适中，色泽金黄如粟。此羹自带玉米清甜，鸡茸提供温和滋补，口感顺滑，暖胃暖心。”
我放下笔，将方子递给顾清源和周管家：“这三道，皆以食物本味为主，形态软糯易化，绝无药气。老夫人若厌食，可先以小碗‘玉雪蟹羹’或‘金粟鸡茸羹’试之，量不必多，一勺两勺亦可。待稍有胃口，再试‘醋溜鱼云’。循序渐进，以‘诱’代‘补’。顾先生看，此方是否可行？”
顾清源接过方子，看得极其认真。他的眉头时而微蹙，时而舒展，眼中异彩连连。
半晌，他长长舒了一口气，脸上露出由衷的赞叹和一丝如释重负：“妙！妙极！柳老板真乃奇思！以食为引，以味诱胃，化药力于无形！这‘玉雪’、‘鱼云’、‘金粟’之名，更是雅致贴切，老夫人见了，想必也心生欢喜。此方……顾某以为，大善！”
他转向周管家，“周管家，您看？”
周管家也仔细看了一遍方子，虽然他不懂医理，但看顾清源如此推崇，又听我描述得条理清晰，菜品名字雅致，用料讲究，显然不是胡诌。
他严肃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松动，对着我拱手道：“柳老板心思玲珑，厨艺精湛，周某佩服。就依柳老板所言！所需食材，苏府即刻备齐，送至贵店。不知柳老板何时方便过府烹制？”
成了！我心中一块大石落地，面上依旧沉稳：“食材备齐，我这边准备妥当，一个时辰后即可前往贵府。只是，”
我看向顾清源，“顾先生最好能同去，一则指点，二则……万一老夫人有何反应，先生也好及时处置。”
“自然！”顾清源立刻应道，“顾某义不容辞！”
好稀饭酱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http://www.220book.com/book/T6TK/)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