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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缸子里的旧账

小说: 灼土   作者:情书就浪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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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头沾的血……是你的血?!”

老者的声音像淬了冰的刀子,裹挟着破庙里阴冷的空气,狠狠扎进林晓草的耳朵。每一个字都带着洞悉的锐利和不容回避的压迫感,在她本就紧绷的神经上重重敲击。

林晓草的心脏仿佛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骤然停止了跳动,又在下一秒疯狂擂动起来,撞得胸腔生疼。血液瞬间涌上头顶,又在老者那如炬的目光逼视下急速褪去,留下一片冰冷的苍白。她下意识地捂住额角敷着草药糊糊的伤口,指尖能感受到那道狰狞凸起的边缘在微微跳动。

破庙里死寂一片,只有老者粗重的喘息和她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声在空荡的偏殿里回荡。篝火的余烬彻底熄灭,只剩下一缕缕青烟在惨淡的月光下袅袅升起,更添几分诡异阴森。

老者的目光死死锁定在她脸上,那双深潭般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亮得惊人,仿佛能穿透皮肉,首视她内心翻腾的恐惧和屈辱。他枯瘦的手指依旧稳稳地指着地上那个印着红双喜的搪瓷缸,缸壁上那几道暗红色的血痕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刺眼、狰狞。

“说!”老者的声音陡然又拔高了几分,带着一种积压己久的、近乎狂暴的怒意,“是不是?!”

那声音里的愤怒和痛楚,让林晓草感到一种莫名的寒意。这愤怒……似乎不仅仅是因为发现了血迹,更像是因为这血迹本身,勾起了他某种深埋的、刻骨的记忆。

逃?这个念头闪电般划过脑海。但身体像被钉在了原地,在老者的目光笼罩下,连动一根手指都无比艰难。额角的伤口也在隐隐作痛,提醒着她白天的惨烈。她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试了几次,才挤出一个破碎嘶哑的音节:

“……是……”

这一个字,仿佛抽干了她全身的力气。

老者得到了肯定的回答,胸膛剧烈起伏了一下,浑浊的眼睛里翻腾起更加复杂的情绪——愤怒、痛心、还有一种深沉的、难以言喻的悲凉。他猛地收回指向缸子的手,转而紧紧抓住了自己破旧棉袄的衣襟,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像是在极力压制着体内奔涌的什么东西。

“谁?!”他咬着牙,从齿缝里挤出下一个问题,声音低沉得如同闷雷滚动,“谁干的?!谁用这缸子砸的你?!”

“是……是我奶奶……”林晓草的声音颤抖得厉害,带着哭腔,巨大的委屈和恐惧让她几乎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王秀莲……”

“王秀莲?!”老者像是被这个名字烫到一样,猛地抬高了声音,花白的胡须剧烈地抖动起来,眼神里的震惊和某种……了然交织在一起,随即又被更深的怒火取代,“又是她!果然是她!几十年了……一点都没变!还是那么狠!连自己的亲骨肉都下得去这样的狠手!”

老者的话如同惊雷,在林晓草耳边炸响。他认识奶奶!而且听这语气,似乎……还有旧怨?几十年了?这个像野人一样的老者,到底是谁?!

巨大的疑问瞬间冲淡了恐惧。林晓草瞪大了眼睛,顾不上额角的疼痛,死死盯着老者那张沟壑纵横、此刻因为激动而扭曲的脸:“你……你认识我奶奶?你是谁?”

老者没有立刻回答。他胸膛起伏着,粗重地喘息,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地上那个搪瓷缸,眼神复杂得如同翻涌的泥潭,有恨,有痛,还有一种沉甸甸的、被时光掩埋的悲伤。破庙里只剩下他粗粝的呼吸声和窗外呼啸的风声。

过了许久,久到林晓草以为他不会再开口时,老者才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眼,目光重新落在她脸上。那目光里的狂暴怒意似乎褪去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带着审视的疲惫。

“丫头,”他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你爹……是林卫国?”

林晓草的心猛地一揪,鼻子瞬间酸涩难当。父亲的名字从这陌生老者口中说出,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感。她用力点了点头,喉咙哽咽着:“嗯……”

老者长长地、长长地叹了口气,那叹息声里承载了太多东西,沉甸甸地压在破庙阴冷的空气里。他佝偻的背脊似乎更弯了一些,像一棵被风雪压垮的老树。

“这缸子……”他再次看向地上那个红双喜搪瓷缸,眼神变得遥远而恍惚,“是你爷爷当年……走南闯北,在省城供销社买的稀罕物……一对儿……另一只,早些年摔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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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晓草屏住了呼吸。爷爷?她从未见过爷爷,只知道他早逝。这缸子,竟然是爷爷留下的?

“后来……分家……”老者的声音变得艰涩,仿佛在咀嚼着极其苦涩的回忆,“你奶奶王秀莲……偏心眼子偏到了胳肢窝!好东西,全紧着她那宝贝小儿子,就是你们家老西林卫民!这剩下的一只搪瓷缸,还有几样不值钱的破家什,就打发给了……你爹林卫国!”

老者的语气陡然激动起来,带着刻骨的怨愤:“卫国那孩子……老实,厚道,也傻!还觉得是他娘公平!捧着这破缸子,当个宝!说这是他爹留下的念想……呵……念想?这就是他娘偏心眼的铁证!”

林晓草听得浑身发冷。她从未听人这样说起过奶奶和父亲,更不知道这只平平无奇的搪瓷缸背后,竟藏着这样一段不公的往事。父亲……捧着这只缸子……当个宝?她的心像被什么东西狠狠刺了一下。

“你爹……卫国……他……”老者的声音忽然哽住了,他用力眨了几下眼睛,浑浊的眼底似乎有泪光闪动,“他……还好吗?”这句话问得异常艰难,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不敢触碰真相的恐惧。

父亲惨死的画面瞬间冲进林晓草的脑海——变形的摩托车,散落的零件,被白布覆盖的身体……巨大的悲痛如同海啸般将她淹没,她再也控制不住,眼泪汹涌而出,带着滚烫的温度,冲刷着脸上干涸的血污和冰冷的草药糊糊。

“我爹……我爹他……”她泣不成声,身体因为巨大的悲伤而剧烈颤抖,“没了……骑摩托……被车撞了……人……人当场就没了……呜呜呜……”

最后几个字,她几乎是嚎啕着喊出来的,积压了太久的痛苦和委屈在这一刻彻底决堤。

破庙里死一般的寂静。只有林晓草压抑不住的、撕心裂肺的哭声在断壁残垣间回荡,撞在冰冷的土墙上,显得格外凄凉无助。

老者僵住了。他像一尊瞬间风化的石像,保持着佝偻的姿势,一动不动。浑浊的眼睛瞪得极大,里面翻涌着惊愕、难以置信,随即是排山倒海的、深不见底的悲痛。那悲痛如此沉重,仿佛瞬间抽走了他所有的生气,让他本就枯槁的脸在月光下呈现出一种死灰般的颜色。

“没了……?”他喃喃地重复着这两个字,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却带着千钧的重量,“卫国……没了?”

他猛地低下头,枯瘦的双手死死捂住脸,花白的头发和胡须剧烈地抖动着。没有哭声,只有压抑到极致的、从喉咙深处发出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呜咽,低沉而破碎。佝偻的肩膀剧烈地耸动,仿佛承受着无法言说的巨大痛苦。

过了许久,许久。林晓草的哭声渐渐变成了压抑的抽泣。老者也慢慢平静下来,他放下手,抬起脸。月光下,他沟壑纵横的脸上布满泪痕,那双曾经锐利如鹰隼的眼睛,此刻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哀伤和疲惫。

他缓缓地、极其费力地挪动着身体,朝着林晓草的方向靠近了一些。动作迟缓僵硬,像一具生了锈的机器。他伸出枯枝般的手,颤抖着,似乎想碰碰林晓草额角的伤口,又仿佛怕惊扰了什么,最终只是悬在半空。

“丫头……”他的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清,带着浓重的鼻音和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卑微的温柔,“苦了你了……苦了你们娘俩了……”

他的目光落在那个沾着林晓草血迹的搪瓷缸上,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对往事的追忆,有对王秀莲的恨意,有对林卫国早逝的痛心,更有对眼前这个满身伤痕、孤苦无依的少女的深切悲悯。

“这缸子……沾着你爹的血汗……如今……又沾上了你的血……”他喃喃自语,声音里充满了宿命般的苍凉,“王秀莲……她欠你们父女的……这辈子……下辈子……都还不清!”

老者枯瘦的手终于落下,却不是触碰林晓草的伤口,而是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沉重,将地上那个冰冷的、沾着新旧血痕的搪瓷缸,紧紧、紧紧地攥在了手里。粗糙的手指用力摩擦着缸壁上褪色的红双喜图案,仿佛要将那冰冷的搪瓷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破庙外,风声呜咽,荒草低伏。惨淡的月光透过屋顶的豁口,冷冷地照亮了老者手中紧握的缸子,也照亮了林晓草脸上未干的泪痕和额角那道在草药覆盖下、象征着屈辱与反抗的伤口。一个巨大的、充满悲怆和疑问的谜团,笼罩在这荒岗野庙的上空——这个神秘的老者,究竟是谁?他与林家,与父亲林卫国,到底有着怎样刻骨铭心的过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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