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兮安坐在梳妆台前，指尖无意识地划过那支单鹤轩送她的限量版口红。膏体的色泽明艳，像极了她平日里精心维持的笑容，可此刻映在镜子里，却显得格外刺眼。
己经是第五天了。
单鹤轩没有回她一个电话，没有看她一条信息，甚至连她托人送去的汤品，都原封不动地退了回来。别墅的佣人说，单总这几天几乎都守在葛沐然的房间里，连公司的紧急会议都推迟了。
“守在葛沐然的房间里……”任兮安低声重复着这几个字，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留下几个弯月形的血痕。
她不是没有察觉单鹤轩的变化。从葛沐然被送进ICU那天起，他看她的眼神就变了。那种冰冷的、带着审视和怀疑的目光，像一把淬了冰的刀，让她浑身不自在。
起初她以为是单鹤轩心疼葛沐然，一时情绪失控。毕竟在她的计划里，葛沐然只是个用来发泄怒火的工具，单鹤轩对他的“在意”，不过是源于那点被仇恨扭曲的占有欲。
可现在看来，事情似乎正在脱离她的掌控。
“小姐，”心腹女佣轻手轻脚地走进来，将一份文件放在梳妆台上，“这是您要的关于陆则衍的资料。”
任兮安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烦躁，拿起文件翻看起来。
陆则衍，三十岁，毕业于美国名校，主修犯罪心理学与法医学。三年前回国创办“衍尘侦探社”，接手过几桩轰动一时的悬案，以手段凌厉、眼光毒辣著称。更重要的是，他是单老爷子生前最信任的老部下陆振宏的独子——而陆振宏当年退休，正是因为看不惯任家在医疗系统里的某些暗箱操作，与任父闹得很不愉快。
“倒是找了个合适的人。”任兮安冷笑一声，指尖在“陆振宏”三个字上重重一点。单鹤轩果然开始查了，还找了个与任家有仇怨的人，看来是动了真格。
她合上文件，走到窗边。窗外的阳光很好，透过茂密的梧桐树叶，在草坪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可这片她从小看到大的景色，此刻却让她感到一阵窒息。
不能等了。
再等下去，等陆则衍真的查出点什么，一切就都晚了。
任兮安拿起手机，拨通了父亲的电话。
“爸，是我。”她的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深水，“单鹤轩那边，有点不对劲。”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传来任父沉稳的声音：“怎么回事？”
“他怀疑爷爷的死有问题，还找了陆振宏的儿子陆则衍去查。”任兮安走到酒柜旁，倒了一杯红酒，猩红的液体在水晶杯里摇晃，“我看他这几天的样子，恐怕是查到什么蛛丝马迹了。”
“查？他能查到什么？”任父的语气带着一丝不屑，“当年的病历、用药记录都处理干净了，参与的护士要么辞了职，要么被我们安排到外地分院了，他就算找遍全城，也找不到一个能说话的人。”
“可陆则衍不是普通人。”任兮安抿了一口红酒，酒液的醇香没能压下她心头的不安，“而且单鹤轩现在对我防备得很，我根本靠近不了他，更别说知道他查到哪一步了。”
电话那头又沉默了片刻，然后传来任父斩钉截铁的声音：“既然他不识好歹，那就别怪我们心狠。你想办法稳住他，我这边让人去‘会会’那个陆则衍。一个小小的侦探，我就不信他能翻了天。”
“爸，”任兮安的声音低了下去，“我担心的不止这个。葛沐然醒了，虽然还不能说话，但单鹤轩对他……”
“一个废人而己，有什么好担心的？”任父打断她的话，语气带着一丝不耐，“兮安，你跟了单鹤轩这么多年，连这点小事都处理不好吗？实在不行，就让他彻底‘安静’下来。”
任兮安握着酒杯的手猛地一颤，红酒溅在了昂贵的地毯上，像一朵绽开的血花。
让葛沐然彻底“安静”下来？
她不是没想过。在葛沐然被关在禁闭室高烧不退的时候，在他被送进ICU抢救的时候，她都动过这个念头。只要葛沐然死了，单鹤轩就算查清楚真相，也不可能再和一个死人怎么样。
可她不敢。
单鹤轩对葛沐然的感情，远比她想象的要复杂。恨是真的，但那份被仇恨掩盖的在意，恐怕也是真的。如果葛沐然真的死了，以单鹤轩现在的状态，说不定会彻底疯魔，到时候第一个被迁怒的，就是她。
“我知道该怎么做了，爸。”任兮安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杂念，“您先别动手，等我消息。”
挂了电话，任兮安看着地毯上那片刺目的红渍，眼神渐渐变得狠厉起来。
既然单鹤轩不肯回头，那她就逼他回头。
既然葛沐然命不该绝，那她就再送他一程。
***单氏集团总部大厦顶层，总裁办公室的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单鹤轩看着桌上那份被标记为“绝密”的文件，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文件是陆则衍刚刚发过来的，里面是他这几天查到的一些线索——当年参与抢救单老爷子的护士中，有两位在事发后不到一周就突然辞职，一个去了国外，一个回了老家，从此杳无音信。更可疑的是，这两位护士的银行账户里，都在辞职后收到了一笔匿名的巨额汇款，汇款方的账户信息被加密处理过，查不到源头。
“任兮安的手笔倒是干净。”单鹤轩低声自语，指尖在文件上轻轻敲击着桌面。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
“进。”
助理神色凝重地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份报纸：“单总，您看今天的财经日报。”
单鹤轩接过报纸，目光落在头版头条上——《单氏总裁情迷男佣，罔顾家族企业》。
标题下面配着一张模糊的照片，照片里他正从别墅里出来，神色疲惫，而背景里隐约能看到一个穿着病号服的人影在窗边一闪而过。文章里添油加醋地描述了他如何“为了一个身份不明的男佣”荒废工作，如何“置单氏集团的股价于不顾”，字里行间都在暗示他因为“情伤”而神志不清，甚至隐隐提到“该男佣与单老爷子的死有关”。
“一派胡言！”单鹤轩猛地将报纸拍在桌上，脸色铁青。这篇报道显然是有人故意放出来的，目的就是要扰乱他的心神，动摇股东们对他的信任。
“单总，现在集团内部己经有不少议论了，几位董事刚才打电话来，希望您能出面解释一下。”助理小心翼翼地说道。
单鹤轩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心头的怒火。他知道这是谁的手笔——除了任兮安，没人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翻出这些陈年旧事，还把矛头指向葛沐然。
“告诉他们，我会给他们一个交代。”单鹤轩的声音冷得像冰，“另外，查一下这篇报道的记者是谁，背后是谁指使的。”
“是，单总。”助理点了点头，转身就要走。
“等等。”单鹤轩叫住他，“别墅那边……葛沐然今天怎么样了？”
“葛先生……还是老样子。”助理的声音低了下去，“医生说他身体恢复得还不错，但就是不肯说话，也不肯见任何人。李妈做的粥，他倒是喝了一点。”
单鹤轩的心微微松了一下，随即又被更深的愧疚淹没。
他能想象出葛沐然现在的样子。沉默，麻木，像一个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
“让李妈多做点他爱吃的，清淡一点的。”单鹤轩的声音放柔了一些，“另外，让保镖看紧点，别让任何人靠近他的房间，尤其是……任兮安。”
“明白。”
助理走后，办公室里又恢复了寂静。单鹤轩看着窗外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只觉得一阵无力。
他以为只要查到真相，就能弥补对葛沐然的伤害。可现在看来，他错了。
真相或许能还葛沐然一个清白，却无法抚平他心里的伤痕。
而他自己，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蚀骨焚心：沐然承轩 也将永远活在愧疚和悔恨里。
***傍晚时分，任兮安提着一个精致的食盒，出现在了单鹤轩的别墅门口。
“任小姐，单总吩咐过，您不能进去。”守门的保镖拦住了她，语气恭敬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任兮安脸上的笑容不变，眼底却闪过一丝怒意：“我是来给葛医生送点吃的，他刚醒，身体弱，需要好好补补。你去告诉单鹤轩，就说我只待五分钟，说完就走。”
保镖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抱歉，任小姐，单总的命令，我们不敢违抗。”
就在这时，别墅里传来一阵骚动。一个女佣慌慌张张地跑出来，手里拿着手机，语气焦急地对保镖说：“快，快叫救护车！葛先生他……他又晕倒了！”
任兮安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机会来了。
她推开保镖，提着食盒就往里面冲：“我是医生，我去看看！”
保镖犹豫了一下，看着女佣焦急的样子，最终还是没有拦她。
任兮安一路疾奔到葛沐然的房间，推门进去的时候，正看到单鹤轩抱着葛沐然，脸色苍白，眼神慌乱。葛沐然双目紧闭，嘴唇发紫，呼吸微弱得几乎看不见。
“鹤轩，怎么回事？”任兮安放下食盒，快步走过去，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担忧和急切，“我刚到门口就听说沐然晕倒了，他怎么样？”
单鹤轩看到她，眉头瞬间拧了起来，语气冰冷：“谁让你进来的？出去！”
“鹤轩，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任兮安没有理他，伸手就要去探葛沐然的脉搏，“沐然情况看起来很不好，我先给他做个初步检查。”
“别碰他！”单鹤轩猛地避开她的手，眼神里的厌恶和警惕毫不掩饰，“这里不需要你，滚出去！”
任兮安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笑容终于挂不住了。她看着单鹤轩怀里奄奄一息的葛沐然，又看看单鹤轩那副紧张兮兮的样子，一股强烈的嫉妒和恨意涌上心头。
凭什么？
葛沐然都这样了，单鹤轩还护着他？
她到底哪里比不上葛沐然？
“单鹤轩，你醒醒吧！”任兮安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歇斯底里的疯狂，“他就是个灾星！是他害死了爷爷，现在又来拖累你！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为了他，你连公司都不管了，连我都不要了！你值得吗？”
单鹤轩的眼神越来越冷，抱着葛沐然的手臂收得更紧了：“任兮安，你闹够了没有？”
“我没闹！”任兮安指着葛沐然，声音尖锐，“我是在帮你！你以为他是真的晕倒吗？他是在装！他就是想博取你的同情，想让你原谅他！你忘了爷爷是怎么死的了吗？你忘了他对你做过什么了吗？”
“闭嘴！”单鹤轩怒吼一声，眼神里的怒火几乎要将她吞噬，“任兮安，我最后再说一遍，滚出去！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就在这时，葛沐然突然咳嗽了一声，缓缓睁开了眼睛。他的眼神依旧空洞，没有任何焦点，却在看到任兮安的那一刻，几不可查地颤抖了一下。
单鹤轩的心瞬间揪紧了。
他看到葛沐然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却最终只是发出了一声微弱的呻吟。
“沐然，别怕，我在。”单鹤轩连忙低下头，声音放柔了许多，“救护车马上就到，你再坚持一下。”
他小心翼翼地把葛沐然放在床上，盖好被子，然后站起身，冷冷地看着任兮安：“现在，立刻，马上从这里消失。”
任兮安看着床上虚弱不堪的葛沐然，又看看单鹤轩那副护犊子的样子，心里的恨意像野草一样疯长。
她知道，今天再不走，只会惹单鹤轩更反感。
但她也没打算就这么算了。
任兮安拿起食盒，深深地看了葛沐然一眼，眼神里的恶毒几乎要溢出来。然后，她转身，快步离开了房间。
走到门口的时候，她故意“不小心”撞翻了门口的垃圾桶，垃圾散落一地。她弯腰去捡，趁机将一个小小的白色药片丢进了旁边的水杯里。
药片遇水即溶，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任兮安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站起身，对一脸错愕的女佣说：“抱歉，手滑了。麻烦你清理一下吧。”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走了。
***救护车呼啸而来，又呼啸而去。葛沐然被紧急送往医院，单鹤轩紧随其后。
别墅里一片狼藉，女佣们忙着清理房间，没人注意到那个被打翻的水杯，更没人发现水里多了些什么。
只有躲在暗处的任兮安的心腹女佣，在确认所有人都离开后，悄悄走进房间，拿起那个水杯，倒进了马桶里，然后冲得一干二净。
***医院的走廊里，单鹤轩焦急地等待着。医生刚刚告诉他，葛沐然这次晕倒，是因为长期营养不良加上情绪激动引发的低血糖，虽然情况不算太严重，但也需要住院观察几天。
“情绪激动？”单鹤轩喃喃自语，脑海里浮现出任兮安在房间里歇斯底里的样子。
是了，一定是任兮安的话刺激到了沐然。
他就不该让她进去的。
单鹤轩懊恼地一拳砸在墙上，指节瞬间红肿起来。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是陆则衍打来的。
“喂，查到什么了？”单鹤轩的声音沙哑。
“查到一些线索，但还不确定。”陆则衍的声音低沉而严肃，“我查到当年给单老爷子换药的护士，叫刘梅，现在在一家私人诊所上班。我想找她聊聊，可她看到我就跑，好像很怕我。”
“怕你？”单鹤轩皱起了眉头，“为什么？”
“不知道。”陆则衍顿了顿，继续说道，“我还查到，刘梅的儿子最近在国外留学，学费很贵，来源不明。我怀疑……有人在背后资助她，让她闭嘴。”
单鹤轩的心沉了下去。
他几乎可以肯定，那个在背后资助刘梅的人，就是任兮安。
“继续查，一定要找到刘梅，问出真相。”单鹤轩的声音坚定，“需要什么，钱，人手，尽管开口。”
“放心，我会的。”陆则衍顿了顿，又说道，“对了，还有件事。我听说任家最近动作频频，好像在查我的底细。你那边……自己小心点。”
单鹤轩眼神一凛：“我知道了。”
挂了电话，单鹤轩看着手术室紧闭的大门，只觉得一阵寒意从脚底升起。
他知道，任兮安不会善罢甘休。
她既然能对爷爷下手，能对沐然下手，就一定能对他下手。
但他不怕。
为了葛沐然，为了真相，为了给爷爷一个交代，他什么都不怕。
单鹤轩握紧了拳头，眼神里的坚定几乎要化为实质。
任兮安，陆则衍那边我不怕你动，因为正义或许会迟到，但绝不会缺席。但是，你若敢再动葛沐然一根手指头，我发誓，会让你和你背后的任家，付出血的代价！
医院的灯光惨白，映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一半在光里，一半在影里，像一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复仇者。
这场战争，才刚刚开始。
而他，势在必得。
夜色渐深，笼罩着这座城市，也笼罩着人心深处的黑暗与光明。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正在悄然上演。而身处漩涡中心的人们，谁也不知道，等待他们的，将会是什么。
任兮安坐在车里，看着医院的方向，手里把玩着手机，屏幕上是陆则衍的资料。她的眼神冰冷，嘴角却带着一丝诡异的笑容。
单鹤轩，陆则衍，葛沐然……你们一个个，都别想跑。
这场游戏，只有我能说了算。
她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声音温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喂，是我。帮我办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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