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冷笑一声，将人提起，丢出龙椅，袖袍一甩。
“滚出去。”
姬明娆踉跄着站稳，深深望了一眼御案上那个暴怒的帝王。
转身时，一滴泪无声地砸在白玉砖地上，碎成无数个前世今生的梦。
陛下，未央宫，你迟早会送到我手心。
元禄缩在殿角，暗叹：陛下此时属实是忍着了——上一个敢讨未央宫的妃嫔，坟头草都三尺高了。
若是平日里，谁敢忤逆圣意，不可能胳膊腿，完好无损的走出这道鎏金殿门。
姬明娆走出去，唇角勾起一丝笑——她惹容珩渊震怒，被赶出乾清宫的消息，相信会很快传到坤宁宫。
此时夜色朦胧，宫灯摇曳。
“小主，您可算出来了！”凝香从宫道暗处急步迎上，“奴婢想着，若再等一盏茶不见您，就冒险去找兰昭仪了...”
“时间刚好。”
姬明娆套上宫女服饰，又麻利地取下鬓间珠钗，青丝如瀑垂落腰间，不能让皇后知道她去找兰昭仪。
“咱们现在就去霁月殿。”
两人刚走出几步，姬明娆拽住凝香手腕：“从这边走。”
她指向一条幽暗小径，“这里有条近路。”
凝香瞪大眼睛。
她们才进宫不到十日，小主平日深居简出，怎会对宫中这些犄角旮旯了如指掌？
更令她吃惊的是，七拐八绕之后，霁月殿的侧门竟真的近在眼前。
“小主，您真厉害......”凝香忍不住竖起大拇指。
轻叩门扉。
门吱呀开了一条缝，主仆二人如游鱼般滑入殿内。
兰昭仪正在灯下研读医书，见来人这副打扮，惊问：“姬贵人？你这是......”
“兰姐姐，快帮我查查这个。”姬明娆顾不得解释，从绒布袋里掏出那件衣裳。
“袖子里有燕窝羹。”
兰昭仪神色一凛，立即吩咐侍女：“取一盆清水来，快！”
待水盆端来，她将衣袖浸入，轻轻搅动。
清澈的水面渐渐浮起一层浑浊的油膜。
她取来银针探入，又凑近轻嗅，眉头越皱越紧。
“如何？”姬明娆攥紧了手。
“确实有问题，这是一种类似于忘忧散的成分 ，能使人神思恍惚，易受暗示。长期服用会记忆混乱，对施药者言听计从。”
她顿了顿，“不过...”
“不过什么？”
“这药里似乎还掺了别的什么，银针反应很奇怪，像是......在增强某种药效。但我一时辨不出来。”
姬明娆如遭雷击，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增强药效？也就是说她入宫前秦王就给她下过药了？
原来如此！难怪上一世她对南烬辞和姬清涟唯命是从，连容珩渊那般宠爱都能狠心背叛。
这对狗男女，竟用这等下作手段操控她五年！
“啪嗒！”，一滴泪砸在手背上。
姬明娆无法自控得泪流满面，气恨交加。
“姬贵人，你没事吧？”兰昭仪递来帕子，被她抓住手。
“兰姐姐......”她声音哽咽，“我心里......好恨啊......”
这句话重若千钧，却只能说到这个份上。
那些重生复仇的秘密，那些血泪交织的往事，此刻都化作喉间一团烈火，烧得她五脏俱焚。
兰昭仪虽不明就里，却被她眼中的痛楚触动。
这个素来温柔的妃子轻叹一声，将姬明娆揽入怀中：“都会过去的。我虽不知你经历什么，但你是我见过最勇敢的女子。”
姬明娆将脸埋在她肩头，嗅到淡淡的药香。
上一世——她小产后，也是兰昭仪衣不解带地照料。
“兰姐姐，我得赶紧回去，免得被发现。过些天我想邀你和翩翩一同小聚，可好？”
“翩翩？”兰昭仪一怔，“你说楚婕妤？”她们素无往来啊。
姬明娆己擦干眼泪，露出明媚笑容：“到时候我派人来请姐姐。”
望着那道纤细身影消失在夜色中，兰昭仪若有所思。
这位姬贵人时而脆弱如琉璃，时而又坚韧似寒梅，说的话也常常透着古怪。但不知为何，就是让人忍不住想亲近...
坤宁宫内，灯火摇曳。
姬清涟还在等那个重要的消息。
碧荷快步进殿，脸上掩不住的喜色：“娘娘，成了！姬贵人去伴驾，惹得陛下震怒，首接被赶了出来！”
姬清涟点头，“看来那药效不错，本宫不过说了句'你位份不够住重华宫'，她竟真敢违逆圣意。这样的傀儡......”
她愉悦地笑出声， “用起来才顺手啊。”
“你可知前日，本宫为何要和贵妃提一嘴姜淑媛？”
碧荷伺候她入了凤鸾帷帐，“奴婢记得，去年重阳宴上，陛下亲手为她簪过茱萸。”
姬清涟轻抚乌黑的长发，“本宫手里不能只有姬贵人一个棋子。姜淑媛姿色出众，琴艺又好，若能为本宫所用......”
“但您怀疑她是贵妃的人？”
“不错。按日本宫故意贬低姜淑媛，昭贵妃却急着替她说话，还暗讽本宫。这样维护她，八成有鬼。”
碧荷点头：“那娘娘打算......”
“先查清楚，若她真是贵妃安插的棋子，本宫自有办法让她永远翻不了身。”
“若不是呢？”
“那就找个机会，让陛下'偶遇'她弹琴。陛下不是夸过她的《广陵散》弹得好么？”
碧荷会意一笑：“奴婢明白了。明日就派人去查姜淑媛和祤坤宫的往来。”
翌日清晨，玉芙宫。
春茗从耳房惊醒，窗外日头己高。
她慌忙起身，额角隐隐作痛——昨夜分明只是浅尝了一口小厨房的甜汤，怎会昏睡至此？
推开房门，见凝香与小顺子立在廊下叹气。
“这是怎么了？”春茗揉着太阳穴问道。
凝香绞着帕子道：“昨日小主去乾清宫伴驾，陛下问起重华宫的事，小主说自个儿位份不够，不敢住......”
她瞥了眼西周，声音压得更低，“明明是皇后娘娘的意思，小主不过听话罢了，却惹得陛下当场摔了茶盏，把小主赶了出来......”
春茗若有所思。
前日南烬辞才派人送来信，嘱咐她观察药效，看来是起效了......
厢房内，姬明娆正对镜梳妆。
铜镜里映出春茗探头探脑的身影，她唇角几不可察地一勾，忽地将玉梳重重掷在妆台上。
“王爷......”她哽咽着抚摸山茶花簪子，“明娆对不住您......”
春茗立刻凑上前：“小主何出此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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