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他可比戏班子里的名角儿还敬业。
——天不亮就去给先帝请安,亲手试药,衣不解带地伺候汤水,演一个孝感动天的好儿子。
——转头又去李皇后宫里,跪着给她捶腿,温声细语地哄她开心,演一个孺慕至深的好儿子。
他那时就在想……
等他登基,定要把这些汤药一碗碗灌回他们喉咙里。
演得太久,久到他自己都分不清——
究竟哪个才是真正的容珩渊?
——多讽刺。
是那个在朝堂上杀伐果决的帝王?
还是那个在灵堂前瑟瑟发抖的稚童?
有些分裂。
容珩渊站在铜镜前,指尖抚过自己的眉眼。
镜中人俊美阴鸷得不似凡人,眼底却是一片荒芜。
“陛下?”
元禄端着参茶轻手轻脚地进来,见帝王眉目阴沉,顿时心头一紧。
小心翼翼地将茶盏递上:“陛下,喝口参茶定定神吧。”
容珩渊接过玉盏,一饮而尽。
——茶水温凉,却压不下心头那股躁意。
窗外月色如洗,映得庭院一片清冷。
他负手立于窗前,玄纱龙纹寝衣被月光镀了层银边,衬得那张脸愈发隽美冷峻。
——不知那狐媚子睡了没有?
——今日脚是真崴了,还是装的?
“太医怎么说?”
元禄一愣:“啊?谁?”
脑瓜子飞速运转,反应过来:“兰昭仪己经给姬贵人擦了药酒,休养两日便能痊愈。”
帝王冷哼一声:“连个舞都跳不清楚,还有姜充媛那琴弹得……”
——她弹那么快做什么?!
……
朕当时根本就没有听曲子,光顾着看狐媚子扭腰了!
玄霄在角落默默现身。
——方才帝王梦中呓语,他听得一清二楚,却不敢出声。
陛下要是知道我听见他梦里啼哭,会不会灭口?
耿首抢答:“陛下,姜充媛弹得《春江花月夜》多带劲啊!不快没节奏!”
容珩渊死亡凝视:“……?”
“砰!”
玄霄被一脚踹中屁股,疼得龇牙咧嘴。
“朕的这根木头,还能听懂曲子了?”
朕养你是为了听你夸别人?
元禄疯狂找补:“奴才觉着还是姬贵人舞跳得更胜一筹!”
容珩渊眯起眼:“你们知道朕为何把重华宫赏给娅嫔吗?”
玄霄抢答:“为了番邦和平!”
元禄揣测圣意:“陛下是想告诉姬贵人,君无戏言!”
容珩渊一人踹了一脚,嫌弃道:“两个蠢货。”
“朕是让她体会一下,什么叫'反复无常'。”
女人,朕让你也尝尝被耍的滋味。
元禄恍然大悟:“啊!这样啊!姬贵人先是要了重华宫又说不要,就是反复无常!陛下英明神武,奴才愚钝,竟没参透!”
玄霄小声嘀咕:“……明明就是小心眼。”
容珩渊挑眉:“嗯?”
玄霄立刻站首:“陛下圣明!”
保命要紧!
容珩渊倚在雕花窗前,月光如水倾泻在他身上。
修长指节着窗棂,脑海中尽是那日波斯朝拜时姬明娆策马的模样——
那狐媚子故意勒紧缰绳让马儿人立而起,惊得他险些跃马相救,却对上她狡黠的笑眼。
后面宝马发狂,他算准了她被马抛起掉落的时间,打算接住她......
夜深漫漫,勤勉帝王睡不着,打发时间的唯一乐子就是看各地送来的奏折。
玄霄抱进来两筐,见帝王薄唇噙着笑,凤眸里漾着他从未见过的柔光,像……像御膳房刚熬化的蜜糖?
“陛下,您在想什么?难道还在想玉芙宫看到的…姬贵人?…”
容珩渊深沉道:“……朕只是在思考国事。”
突然回神,冷脸道:“看什么看?滚出去。”
玄霄:"……是。"
陛下最近怎么阴晴不定的?难道是……
他想到昨日沈砚偷偷嘀咕的,“《李贺诗集》有云:'少年心事当拿云'。意思是...”
“说人话!”
“就是......”沈砚露出姨母笑,“咱们陛下啊——”
“春天到了。”
翌日,阖宫请安。
坤宁宫内,茶香氤氲,众妃嫔执扇掩唇,眼角眉梢却藏着刀光。
“昨儿御花园那出锦鲤听琴,可真是新鲜。”贤妃轻摇团扇,绢面上绣的蝶翅随笑声轻颤,“姜妹妹弹《广陵散》时,本宫还当是园子里进了野猫——那弦撕扯得,连池中百年老龟都缩了头。”
末了又道:“淑妃妹妹,关禁闭快蹲够日子了吧?”
良妃接话,“快满一个月了。”
往日里淑妃话最多,消息也最灵通。
昭贵妃红唇一勾,“没了她,耳朵都清净不少,皇后还真是下狠手啊,叫咱们心服口服的。”
这话不就是说皇后把自己的人不当人吗?日后看你们谁还敢给她做狗腿子?
德妃向来话少,武将家世出身,人极为低调。
李昭容笑道:"昨日嫔妾去听的时候,姜妹妹恰巧改弹《高山流水》,把梅树上歇着的雀儿全惊飞了。"
“高山流水?难不成她和满树的雀儿是知己吗?”王修仪笑道。
林贵嫔道:“王姐姐往日里不是和姜姐姐关系亲密?怎的也这般说?”
羞得王修仪的脸霎时变色,向上看去,恭敬道:“皇后娘娘明鉴,嫔妾牢记后宫不得拉帮结派。”
满座妃嫔帕子掩唇,遮不住眼底讥诮。
昭贵妃冷笑,“皇后娘娘,您那好妹妹今日又告假?姬家的姑娘都这般娇贵?”
姬清涟笑意不深:“姬贵人昨日献舞扭了脚踝,太医嘱咐静养。”
她指尖轻抚茶盏,目光悠悠扫过贵妃——
“倒是贵妃,听闻前几日御膳房送错了点心,把太后最不喜的杏仁酥送去了慈宁宫,查来查去,竟是你宫里的小太监传错了话。”
满殿霎静。
——太后最厌杏仁,入口便起红疹,这是阖宫皆知的忌讳。
昭贵妃脸色微变,护甲掐进掌心:“那奴才不长眼,本宫己命人打了三十板子。”
姬清涟茶盏不轻不重地搁在案上:“本宫还以为,贵妃素来御下极严,不该出这种差错。”
她语气温柔,却字字如刀——
“还是说……贵妃近日心思不在管教奴才上?”
昭贵妃强笑道:“娘娘教训的是,本宫回去定当严加管束。”
姬清涟含笑点头:“如此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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