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若真错杀忠良,自当认错;若有人借冤屈行刺,亦当伏法。但在此之前,谁也别想拿‘杀父之仇’当刀,更别想拿‘明君’二字逼朕。”
萧剑望着小燕子,又深深看了一眼御座上的乾隆,紧绷的下颌线几不可察地松动了一瞬,但那冷硬之气依旧盘踞:“……好。”
“不好!”小燕子眼中刚燃起的希望之光瞬间被焦急取代,她顾不得礼数,急急打断,“皇上!若是方式舟那狗贼得了风声,定会闻风而逃的!”
她转向乾隆,语速飞快,“我们查知,有个叫方式舟的,与马如龙沆瀣一气,构陷我爹!他一有风吹草动,必定远遁!”
乾隆眸色一沉,透出决断的厉色:“朕今夜便披阅方之航案卷!若彻查分明,确系冤情,定会即刻拿人,刻不容缓,绝不给他遁逃之机!”
他环视殿内,声音恢复帝王的沉静,“事既陈情,尔泰——”
“嗻!”尔泰应声上前,动作干脆利落。
“先将方慈、方严带回天牢严加看管,不得有丝毫差池。”乾隆语气沉稳,目光扫过小燕子泛红的眼眶,“放心,朕说过的话,从不食言。”
小燕子还想再说,却被萧剑轻轻按住肩膀。他朝她摇了摇头,眼底虽仍有寒冰,却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松动。
尔泰引着两人往外走,廊下的风带着夜露的凉意,吹得宫灯轻轻摇晃。
小燕子攥着衣角,脚步匆匆:“尔泰,方式舟狡猾得很,当年我爹的案子,他定是藏了不少猫腻,你们千万……”
“放心。”尔泰打断她,左臂的伤在动作间隐隐作痛,声音却稳,“我待会就会派人去盯着方式舟的府邸,不会让他逃了的。”
他看了眼萧剑,“天牢虽偏,却比别处安全,等消息吧。”
萧剑没应声,只将小燕子往自己身后护了半寸。
那细微的动作落在尔泰眼里,他默了默,转身示意侍卫开门。
尔泰步出天牢,却见紫薇、尔康与永琪候在门外。
紫薇迎上前:“我去给小燕子送些吃食……”她身后的金锁捧着一个硕大的食盒。
尔泰颔首。
就在他们擦身之际,尔泰忽然出声:“五阿哥。”
永琪驻足回眸。
“你……与他们相熟?怎也一道来了?”尔泰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永琪目光沉静:“从前只在你们口中识得他们。今日……我明白了,为何你们如此珍视她。”
他顿了顿,声音清晰,“我也想……好好认识一下方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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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牢内
金锁将食盒掀开,带着暖意的香气便漫过潮湿的空气,她手脚麻利地将菜肴一样样摆开:“这是小姐特意从会宾楼挑的,酱肘子炖得酥烂,群英荟萃是今早新采的笋尖配菌菇,还有酱炒肚丝……”
紫薇站在一旁,眼尾还带着未散的红意,温声道:“小燕子,萧剑,你们从杭州一路颠沛回京,定是没好好吃过一顿热饭。我猜不透你们偏爱什么,只想着会宾楼的味道,你或许能顺口些。”
小燕子的目光扫过餐盘,指尖触到那小猪形状的桂花糕时,指腹猛地一缩——这憨态可掬的模样,这是尔泰当初送她的开业模具压出来的。
“果然谁送的东西就像谁。”
突然一句话在她的脑子里回响着“尘埃落定后,或许我们再也见不到了。”
是啊……
她赶紧端起碗,混着滚烫的米饭大口吞咽,泪水却像断了线的珠子,无声砸在碗沿,溅起细碎的白米粒。
酱肘子的油光沾在唇角,她浑然不觉,只觉得那咸香里,裹着说不清的委屈与盼头。
永琪跨门而入时,撞见的这一幕。小燕子泪眼朦胧地扒着饭,筷子却没停过,那股子边哭边往嘴里塞饭的倔强,混着嘴角未擦的油光,竟生出几分让人心头发紧的狼狈。
他心口像是被什么攥住,闷得发疼。
“方姑娘,”他放轻脚步上前,声音刻意压得温缓,燕衔新枝入尔怀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燕衔新枝入尔怀最新章节随便看!像怕惊了她,“你们的事,我己听说了。皇阿玛素来重公道,此案定会查得水落石出,还令尊一个清白。”
萧剑抬眼,眉峰微蹙,目光里带着几分审视,语气不咸不淡:“你是他的儿子,自然信他。”
不是不信乾隆会查,只是多年漂泊,见多了官场上的翻云覆雨,心里那点踏实,总像浮在水面的萍。
此刻听这位皇子亲口担保,反倒显得有些轻飘飘的。
永琪迎着他的目光,脊背挺得笔首,神色郑重:“我信皇阿玛,更信公道自在人心。方伯父若真是忠良,纵被尘土掩埋,也总有见光的一日。”
说着,他的视线不经意扫过小燕子沾着油渍的唇角,指尖在袖中一顿,竟不由自主摸出一方素白杭绸帕子。递到一半又觉唐突,手悬在半空,指尖微微蜷起:“……擦……擦吧。”
小燕子瞅着那帕子上细密的暗纹,像是上好的苏绣,再摸摸自己的嘴角,耳朵尖先红了,慌忙接过在嘴角胡乱抹了两下,帕子上暗绣的兰草纹蹭过脸颊,烫得她慌忙垂眼,声音细若蚊吟:“谢……谢五阿哥。”
萧剑将这一幕尽收眼底,握着竹筷的手指微微收紧,指节泛白。
养心殿上这位五阿哥看妹妹的眼神便让他生疑,此刻见他递帕子的局促,还有妹妹那瞬间的慌乱,眉峰蹙得更紧了些,却终究没说什么。
尔康看了看天色,开口道:“时辰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你们且安心歇着,有消息我们立刻来报。”
小燕子用力点头,泪珠还挂在睫毛上,却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你们路上当心!等我出去,定在会宾楼摆三大桌,让你们吃个痛快!”
永琪望着她眼里重新亮起的光,心头那点闷疼悄然化开,应声时带了几分笑意:“好!我等着。”
当天牢的铁门“哐当”关上时,养心殿的烛火正亮得如白昼。
乾隆褪去朝服,换了身常服,案上堆着方之航案的卷宗,从康熙年间的旧档到马如龙的供词,密密麻麻码了半尺高。
福伦侍立一旁,看着皇上亲自翻检,指尖划过泛黄的纸页,偶尔在某处停顿,眉头便会蹙起。
烛芯爆了个火星,映得他鬓角的银丝格外清晰。
“这里。”乾隆忽然指着一页供词:“方守备供述方之航勾结乱党。屡屡上书,看来是他在这里作乱,福伦,快去将他抓过来。”
“臣这就去办!”福伦躬身退下,脚步带起一阵风。
殿内只剩乾隆一人,窗外的梆子敲了三下,己是三更天。
他揉了揉眉心,拿起方之航当年的奏折——字里行间皆是戍边的赤诚,连提及粮草短缺,都只说“臣愿自减俸禄,以充军饷”,绝无半分怨怼。
“忠良……”他低声念着,指尖在“方之航”三个字上轻轻叩了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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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学士府书房
烛影摇曳,映着尔康风尘仆仆的脸。他灌了口凉茶,目光如炬地盯着刚解下佩刀的尔泰:
“尔泰,五阿哥今日在天牢看小燕子的眼神……绝不寻常。”
尔泰背对着他整理剑穗,动作微不可查地一顿,只闷闷应了一声:“……嗯。”
尔康放下茶盏,走近一步,声音压得更低,带着洞悉一切的了然:“何止是看?他还递了帕子给她擦嘴!那般细致关切,你现在竟能无动于衷?”
尔泰终于转过身,脸上没什么表情,声音也平板无波:“我们,只是朋友。”
“朋友?”尔康挑眉,毫不留情地戳破,“当初你求我掩护他们兄妹出城时,说的可是‘护好你未来的弟妹’!这才多久,就成‘只是朋友’了?”
尔泰猛地攥紧了手中的剑穗,指节泛白,像是被这句话刺中了心窝。他避开尔康的视线,声音陡然生硬:“现在……不一样了。”
“怎么不一样?”尔康紧追不舍,目光如探灯般锁定他。
“就是不一样了!”尔泰猛地抬头,眼底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有痛楚,有自嘲,还有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
他几乎是低吼出来,带着前所未有的烦躁:“你别再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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