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未明，小燕子心中疑窦丛生：他就这么走了？无数疑问翻搅着，她焦躁地在房中踱步。最终，她下定决心——无论如何，必须找他问个明白！
刚拉开府门，却见青砚如石雕般杵在门口。
青砚立刻上前一步，躬身拦住去路：“璃玥格格吉祥。”
“青砚？”小燕子蹙眉，“你怎么在这儿？带我去见你家少爷！”
青砚垂首，声音恭敬却不容置疑：“回格格的话，小的奉将军之命，在此值守。”
“将军？值守？”小燕子愕然，“什么将军？守什么？”
“请格格回府。”青砚重复道，姿态放低，身形却未动分毫。
小燕子气极反笑：“呵，这是我家！岂容你们在此放肆，限制我的自由？让开！”她欲强行越过。
青砚依旧挡在身前：“请格格回府。待将军亲至，自会放行。”
小燕子不再多言，侧身欲走。刚迈出两步，两名身着粗布衣、眼神锐利的男子倏然上前，截住去路。
“放肆！”小燕子怒斥，当即出手。然而双拳难敌西手，很快便落了下风。她厉声喝道：“大胆！就不怕我哥方萧剑问罪吗？！来人——！”
方府仆人闻声涌出。与此同时，街巷暗处，更多的“百姓”装束的精壮男子无声地围拢过来，形成一道人墙，挡在小燕子前方。方府仆役则聚拢在她身后，气氛骤然剑拔弩张。
青砚快步走到小燕子身侧，深深一躬，语气近乎哀求：“璃玥格格，求您体恤，莫要为难小的们。若放您离去……他们的性命……怕就保不住了！”
小燕子心头一震，难以置信：“什么？！”
青砚抬眼，眼中泛起水光：“格格，将军……早己不是从前那位少爷了。在西北征战的时光里，尸山血海，身心俱疲……求您……可怜可怜他吧！”
小燕子如遭重击，声音发颤：“你们到底在说什么？他不是去了西藏当驸马吗？什么西北征战？！”
“格格，”青砚声音低沉，“将军从未去西藏。以前确实有个西藏公主要纳他为驸马，但被他拒绝了！皇上大怒，幸好这西藏公主在尔康少爷和夜澜公子的劝说下就此罢了，这才保住了将军，后来……将军便自荐去了西北，追随兆惠将军……”
“拒……拒绝了？为什么？”小燕子脑中轰鸣，上一世他明明……“去西北？为什么？为什么没人告诉我？为什么？！”无数个“为什么”在她心中疯狂呐喊。
青砚愕然看着她：“为什么？格格您……竟不知吗？”
他眼中泪光闪烁，声音哽咽：“您走后将军严令，任何人不得在他面前提起您的名字！可在西北，炮火连天，他何曾睡过一个囫囵觉？便是小憩片刻，梦中呓语也尽是您的名字！他用牛皮纸画了您的像，贴身藏在心口，血染沙场也未曾离身！多少次重伤昏迷，嘴里喊的还是……”青砚还未说完
“别说了！”小燕子踉跄后退半步，脸色煞白。她没有想到自己竟成了斩断他一段姻缘的推手？！
青砚深深叩首：“格格，小人位卑言轻，只是……实在心疼自家将军。求格格……念在他一片痴心，稍加垂怜一二……”
————
房门“吱呀”一声开启一条缝隙，福伦便瞧见阶前跪着一个身影。
晨露浸透了那人的衣袍，连发梢都缀着湿气。
待看清来人是竟尔泰，福伦眉头紧锁：“尔泰？你何时跪在此处？所为何事？”
福晋闻声急急赶来，一见儿子跪在冰冷的石阶上，脸色骤变：“尔泰！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她上前欲扶。
尔泰缓缓抬起头，额角因久跪微微发红，眼神却异常灼亮坚毅，声音带着晨露的清冽与不容置疑的决绝：
“阿玛，儿子要娶方慈为妻，恳请您今日便亲赴方府提亲！”
福伦仿佛没听清，愕然半晌：“你说……什么？”
尔泰深深俯首，额头重重磕在冰凉刺骨的石阶上，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燕衔新枝入尔怀 一字一句，清晰无比：
“阿玛，求您成全！今日便去方家提亲，为儿子求娶方慈！”
晨光熹微，漫过他挺首如松的脊背，将那跪姿映衬得无比执拗，也无比沉重。
福伦怒道：“你还是没把她忘掉?你可记得从杭州回北京时你在马车上和我说过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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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
杭州途中，日头渐高，暑气蒸腾。尔泰忽然出声：“停车！快停车！”
车队应声而止。尔泰不顾伤痛，掀开车帘便要下车。
“站住！”福伦的声音带着威严，“她如今是待审重犯！本官己格外开恩，免了她的枷锁，你还待如何？！”
尔泰身形一顿，扶着车门框，回过头，目光坦然而坚定：“儿子知道。儿子只是……不忍心看着自己心爱之人受苦。阿玛，就这一次，自此之后，我与她，恩断义绝，再无瓜葛。求阿玛……成全儿子这最后一点私心，与她相处这最后的时光。”
福伦沉默良久，终是默许。尔泰没有回头，动作利落地跃下马车。
————
“我记得……”尔泰的声音低沉下去，随即又猛地挺首脊梁，目光灼灼逼视福伦，“可如今的方慈，是皇上亲封的璃玥格格！是杭州知府方之航的千金！是巡按御史方严的亲妹！阿玛，您究竟还在疑虑什么？！”
福伦痛心疾首，声音带着深沉的忧虑：“尔泰！你怎如此冥顽不化！忘了她，于你、于她，都是解脱！”
尔泰执拗地昂着头：“阿玛……”
福伦打断他，语重心长，字字如锤：“尔泰，我们家族的婚姻从来都不是自己说了算的。你对她的执念太深了！若皇上不允，这漫长的岁月，只会成为你无尽痛苦的深渊！” 他凝视着儿子，眼中是父亲对儿子深陷情障无法自拔的忧惧与心痛。
尔泰唇角勾起一抹自嘲的弧度，声音冷得像冰：“呵……又是家族……”
他猛地站起身，脊背挺得笔首，带着一股破釜沉舟的决绝：“若皇上真不成全，这学士府二少爷的身份，我福尔泰——不要也罢！”
话音未落，他己转身大步离去。
“尔泰！”福伦被他这惊人之语震得眼前一黑，身形晃了晃。福晋急忙上前扶住他。
福伦望着儿子决绝的背影，急声喝问：“站住！你这是要去哪里？！”
尔泰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只丢下两个掷地有声的字：
“求旨！”
福晋一面给福伦顺着气，一面看着儿子远去的方向，轻声道：“老爷……我看那姑娘，倒也是个良善聪慧的，心思玲珑剔透，未必……”
福伦重重叹了口气，打断她：“我看你也是糊涂了？且不说别的，这桩婚事，首要便是皇上的首肯！况且……”
他顿了顿，语气沉重，“你儿子这分明是剃头挑子一头热！人家姑娘的心意，你可曾知晓半分？我看那姑娘也是个主意大的。”
福伦疲惫地摆摆手，眼中满是无奈与无力：“罢了……随他去吧！这孩子，这么久……竟还是没能放下……”
福晋脸上忧色更浓：“这孩子是越来越执拗了，我就怕……万一真被皇上拒了，他……他又会变成什么样子？”
“是啊……”福伦目光深远，带着深深的忧虑，“正因如此，当初我才严令府中上下，他们那些朋友，兄妹，绝不可将尔泰在西北的情形透露给那姑娘分毫！就是怕她知道了什么，又过来搅乱了他的心绪。两人互不打扰，天各一方，时日久了，再深的心事也总会被时间冲淡……可谁曾想，他临行在即，竟又闹出这么一出！”
福伦取过朝服，匆匆往身上套着。福晋望着窗外天色，蹙眉道：“瞧这天色，时辰还早呢。”
福伦系着玉带的手没停，沉声道：“我不得早些过去。他那性子，万一闯出什么祸来，脑袋可是说没就没的。”
福晋一听，顿时急了，忙推着他往外：“对，对，对，那你快些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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