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去年一起在这儿打仗的。”尔泰摸了摸她的头，“现在不打仗了，就带着家人过来种地、养马，守着这城。”
“那时候……疼吗？”小燕子的声音轻得像风拂草叶，指尖下意识攥紧了他的衣袖，目光落在他袖口偶尔露出的那道浅疤上。
尔泰笑了笑，指尖轻轻她的发顶，动作温柔得像怕碰碎了什么：“不疼。”
小燕子却没移开目光，定定地看着他。她见过他背上纵横的旧伤，也见过胸口处最深的伤，她还听青硯说过，战后还昏迷了好久才醒来。
他此刻说得云淡风轻，可那些伤痕像刻在她心上，密密麻麻地疼，疼得她眼眶微微发热，喉间像堵了团棉花。
“真的。”尔泰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指腹带着暖意，“那会儿眼里只有厮杀，心里只想着守住城，倒不觉得疼。”
他顿了顿，忽然反手握住她的手，将那只微凉的小手裹在掌心，低头望着她，眼底的笑意漫了出来，温柔又满溢：“现在的我啊，只感觉到无比的幸福。”
小燕子忽然扑进他怀里，把脸埋在他胸前，闷闷地说：“以后不许再受伤了。”
“好。”尔泰笑着应下，手臂收紧，将她抱得更紧些，“有你看着，再也不受伤了。”
————
说话间，马车己缓缓停驻在一座崭新的府邸门前。府门之上，高悬一方黑底金字的匾额，上书五个笔力遒劲的大字：
伊犁将军府
“将军，夫人，到了。”青硯说道
小燕子跳下马车，看着门前的五个大字，回头看了一眼，在后面跟下来的尔泰，他怀里抱着那只叫“咪咪”的白猫。
这字迹倒是像他写公文时的笔锋。
咪咪从他怀里跳下来，抖了抖毛，碧绿色的眼睛警惕地打量着院子。
廊下的兵器架上摆着刀枪，枪头的寒光让它往后缩了缩，却还是梗着脖子，像只傲气的小兽。
小燕子弯腰把它抱起来，尔泰自然的伸出手臂托住他的腰肢，温声说道：“别怕，以后这就是咱们家了。”
正屋的炕烧得暖乎乎的，毡子是哈萨克牧民送的，上面绣着卷草纹。
青禾正指挥着仆役往桌上摆饭，见他们进来，笑着说：“小姐……”
话一出口便觉得不妥，连忙改口道：“夫人，快坐，张嫂子炖了羊肉，说伊犁的羊吃着草长大，比京城的嫩。”
羊肉炖得烂熟，飘着股奶香味。
小燕子拿起筷子，刚要夹，就听见院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青砚掀帘进来，脸色有些凝重：“将军，东边草场的牧民派人来报，说昨夜丢了三十多只羊，怀疑是……”
他顿了顿，没再说下去。
尔泰放下筷子，眉头微蹙：“是准噶尔的余部？”
“不好说，他们说看见几个穿皮袄的人影往山那边跑了，像是……”
“我知道了。”尔泰打断他，站起身，“备马，我去看看。”
“现在？”小燕子也跟着站起来，看着外面暮色沉沉，“天都快黑了。”
“草场离城远，去晚了怕找不到踪迹。”尔泰伸手替她理了理额前的碎发，“你先吃饭，等我回来。”
小燕子看着他转身要走，忽然抓住他的衣袖：“我跟你一起去。”
“不行，一路舟车劳顿，你在家好好休息，况且这边的气候温差大，现在外面风也大，天也寒。”
“我不累，也不怕！”她仰着头，眼神执着：“脚才沾第呢，就敢来偷羊，我要亲手把这贼人给抓出来。”
尔泰看着她倔强的眉眼，忽然笑了。他忘了，他的小燕子从来不是温室里的花，是能跟着他在草原上跑、在马背上笑的姑娘。
他握紧她的手，掌心的温度烫得她心头发热：“好，一起去。”
咪咪蹲在炕上，看着他们往外走，忽然“喵”了一声，像是在叮嘱。
————
出了将军府，夜色己经漫了下来。天上的星星亮得扎眼，比京城的密多了。
尔泰牵着马，小燕子跟在他身边，暖炉的温度透过指尖传过来，却抵不过风里的凉。
“冷吗？”他停下脚步，将自己的玄色披风解下来，裹在她身上。
“不冷。”小燕子往他身边靠了靠，闻到他身上的墨香混着青草气，忽然觉得心里踏实了，“尔泰，你说……那些羊，真是准噶尔余部偷的吗？”
“不好说。”尔泰翻身上马，伸手把她拉到马背上，让她坐在自己身前，
“伊犁这地方，各族杂居，去年打完仗，总有些人心不安分。但大部分都被兆惠叔清剿，也可能是牧民之间的寻常纠纷。”
马慢慢往前走，蹄子踏在石板路上，发出“哒哒”的声。
“那你会杀了他们吗？”小燕子轻声问，想起他背上那些纵横的伤疤。
尔泰的手臂紧了紧，把她抱得更稳些：“我来这儿，不是为了杀人的。”
他低头，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声音轻得像风，“是为了让他们能安安稳稳地放羊，让孩子们能像白天那样，追着马车跑。”
风从河谷里吹过来，带着伊犁河的水汽，凉丝丝的。
小燕子靠在他怀里，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她感觉现在既踏实又安全。
马队出了城，往东边的草场去。夜色里的草原像片黑色的海，草叶被风吹得沙沙响，偶尔有萤火虫从草里飞出来。
“你看！”小燕子指着远处，“有灯！”
那是牧民毡房里的灯火，星星点点的，在黑夜里亮着。
赶到东边草场时，毡房里的灯火还亮着。
十几个牧民围坐在篝火旁，见尔泰来了，纷纷站起身，手里的马鞭往地上磕了磕，算是行礼。
领头的是个叫巴图的哈萨克汉子，脸上有道刀疤，是去年守城时被流矢划的。
“将军！”巴图的汉话带着浓重的口音，“您可来了！羊圈的木栏被撬开了，丢了三十二只，都是最壮的公羊！”
小燕子从马背上跳下来，脚刚踩进草里，就被露水打湿了鞋。
她跟着尔泰走到羊圈边，借着月光看见木栏上的裂口，边缘还留着被斧头劈过的痕迹。
“昨夜谁值夜？”尔泰蹲下身，摸了摸裂口的木茬。
“是我儿子。”巴图往旁边让了让，露出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他说半夜听见动静，出去看时，只看见几个黑影往山那边跑，骑着马，快得很。”
少年低着头，手紧紧攥着衣角，声音发颤：“我、我追了几步，他们回头放了一箭，差点射中我……”
小燕子心头发紧，从怀里摸出颗糖，递过去，声音放的格外温柔：“别怕，将军会找到偷羊贼的。”
少年愣了愣，抬头看向父亲巴图，见父亲点头，才接过来，红着脸说了声“谢谢……夫人”。
尔泰站起身，目光扫过远处的山影：“山那边是乌孙山，以前是准噶尔残部躲着的地方。”
他转头对身后的亲兵说，“分出两队人，往山那边搜，注意脚印，别惊动了他们。”
“是！”亲兵们翻身上马，马蹄声很快消失在夜色里。
巴图往火堆里添了些柴，火星子噼啪地跳起来，映着他脸上的刀疤：“将军，是不是……是不是那些人又回来了？”
去年打仗时，巴图的弟弟死在准噶尔人的刀下，他对那些残部恨得牙痒痒。
尔泰没说话，只是往火堆里添了块干牛粪。火更旺了，把每个人的脸都照得忽明忽暗。
小燕子坐在他身边，听着牧民们低声议论，大多是哈萨克语，她听不懂，却能感觉到他们语气里的紧张。
“不一定是准噶尔人。”尔泰忽然开口，声音在夜里显得格外清晰，“乌孙山那边，最近还有柯尔克孜人在放牧，或许是误会。”
“不可能！”巴图猛地拍了下大腿，“柯尔克孜人跟我们换过羊，他们的马不是那样的！”
正说着，远处传来马蹄声。去搜查的亲兵回来了，领头的手里拿着个东西，黑乎乎的，看不清是什么。
“将军，在山脚下找到这个。”亲兵把东西递过来。
尔泰接过来，借着火光一看，是个马鞍上的铜环，上面刻着个“准”字。
巴图的脸色一下子沉了：“我就知道是他们！这些狼崽子，就不该留着！”
（我的脑子都在打架了，草原部落都看得我头脑发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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