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初的风带着草原特有的清润。卷着草叶的嫩香和远处马奶酒的微醺，随着风从车帘缝隙里钻了进来，扑在她白净的脸上。
她指尖刚掀开窗帘一角，那风便更放肆地涌了进来，撩得她鬓边碎发轻轻打旋。
“真舒服！”小燕子笑着将手伸到车外，指尖划过风里浮动的暖意，仿佛能触到远处羊群的白毛。
远处牧人的吆喝声混着铜铃的脆响，似乎在规训这这群不听话的小羊羔。
毡房星星点点散在广袤无垠的草原上，毡房门口晾晒的奶疙瘩，散发的奶香腻的让人发晕。
几个扎着小辫的孩子正追着牧羊犬疯跑，在阳光下跳跃着，互博着。
“嗯，是挺舒服的。”尔泰从身后环住她的腰，下巴轻轻搁在她发顶，鼻尖蹭到她发间的皂角香。
目光越过她肩头望向远方时，眼底掠过一丝恍惚.
上次踏足这片草原，还是甲胄在身、刀剑相向，耳畔是厮杀声与战马嘶鸣。
哪曾想过，如今会这样抱着她，看她被风拂得眯起眼，就连空气都飘着一种安稳的甜。
小燕子忽然回过头，双臂勾住他的脖颈，在他左脸颊上轻轻的吻了一下，眼底下闪着狡黠的光：“要不我们在这里歇会儿，看看风景？吹吹风?”
尔泰的心尖像被羽毛轻轻搔过，软得一塌糊涂。
他故意凑近，温热的呼吸拂过她耳畔，声音低沉沙哑，带着蛊惑：“那……这边呢？”
小燕子脸颊微红，却还是梗着脖子，在他右脸颊又亲了一下，随即想挣脱他的怀抱。
他却收拢手臂，将她更紧地圈住，低头在她光洁的额间印下一个轻吻，指尖还留恋着她腰间的温软：“去吧，慢些跑。”
马车刚停稳，小燕子便像只脱笼的小鸟，提着裙摆轻快地跳下去，双脚踩在没过脚踝的青草里，她索性张开双臂往前跑，裙摆在草地上扫出一串好看的幅度。
尔泰在车里顿了顿，目光落在角落那团雪白上。
咪咪正蜷在软垫里打盹，尾巴尖偶尔轻轻扫一下。
他伸手轻轻戳了戳它的耳朵，低声道：“赶了这么久的路，你也闷坏了吧？带你出来透透气。”
咪咪懒洋洋地睁了睁眼，碧绿色的眸子扫了他一眼，“喵”了一声，像是在应和，又像是在抱怨被扰了清梦。
尔泰失笑，想当初它还不愿让自己碰，总是离他远远的，窝在小燕子的怀里，现在倒是不排斥了。
他小心翼翼地将那团温暖柔软、带着阳光气息的小东西抱入怀中。
下了马车，远远便见小燕子正蹲在羊群边，伸出手指想去碰小羊羔的绒毛，却被母羊警惕地“咩”了一声
她吓得缩回手，非但不恼，反而笑得眉眼弯弯。
牧人坐在不远处的草地上，手里转着马鞭，看着她这副模样，也跟着笑起来，用带着羊肉串口音的汉话喊：“姑娘，别怕，它们乖着呢！”
小燕子回头冲他摆摆手，又转身朝尔泰跑来，裙角沾了些草屑：“尔泰你看！小羊羔好软！”
他抱着咪咪慢慢走过去，看她额角渗了层薄汗，从怀里掏出手帕替她擦了擦：“小心些，别被羊蹄子蹭到了。”
“嗯，知道啦！”小燕子说着，视线落在他怀里的咪咪身上，伸手想去抱，“给我抱抱。”
咪咪立刻轻盈地跃入小燕子温暖的怀抱，在她臂弯里满足地缩了缩，尾巴紧紧贴着身子。
尔泰失笑：“这小东西，到底还是和你最亲。”
小燕子低头看着怀中雪白的一团，指尖温柔地抚过它光滑的毛毛，周身仿佛笼罩着一层柔和的母性光辉。
尔泰望着她，不禁想象着日后若有了两人的孩子，她大约也是这般，时刻抱在怀中，寸步不离，他的嘴角不禁浮出弯度。
他看着这雪白的猫猫时，眉头紧皱……两人想亲昵温存时，她也会因害羞有猫在旁而屡屡作罢。
想到此，他不禁微微摇头——若有了孩子，这二人世界怕是要彻底泡汤，看来……还是暂且不要为好。
忽然那几个追牧羊犬的孩子跑了过来，怯生生地看着他们，其中一个扎着红绸带的小姑娘，手里攥着束紫色的野花，犹豫着递到小燕子面前，小声说：“姐姐，给你。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燕衔新枝入尔怀 ”
小燕子眼睛一亮，她忙将咪咪塞回尔泰怀中，小家伙认命般眯起眼，不满地“喵呜”一声，又乖乖缩在尔泰的怀里。
小燕子欣喜把花接了过来，凑到鼻尖闻了闻：“真香！谢谢你呀，小丫头。”
说着从兜里摸出昨日剩下的糖，剥开糖纸递给她，“这个给你，甜的。”
小姑娘接了糖，红着脸跑回伙伴堆里，几个孩子凑在一起小声嘀咕，时不时偷偷往这边看，眼睛亮闪闪的。
尔泰看着小燕子被孩子们的目光包围，脸上漾着温柔的笑意。
咪咪在尔泰怀中动了动，它大概是被孩子们的笑声吵到了，挣扎着跳下地，抖了抖毛，竟朝羊群那边踱了过去，尾巴高高，像是在巡视自己的领地。
“你看它！”小燕子指着咪咪的背影笑出声，“还真把自己当草原的主子了。”
尔泰牵起她的手，两人并肩往草地上坐，青草的气息混着泥土的腥甜漫上来。
远处的毡房升起了炊烟，笔首的一缕，在风里慢慢散成雾。
牧人唱起了悠长的歌，调子听不懂，却带着种辽阔的温柔。
风又吹过来，掀起她的发丝，缠上他的手腕。
远处的咪咪不知何时被小羊羔追着跑，雪白的身影在绿草地上格外显眼，引得孩子们又一阵哄笑。
尔泰望着她被风吹得微微发红的脸颊，忽然觉得，那些曾经在战场，厮杀的日子，那些枕戈待旦的夜晚，仿佛都是为了铺垫此刻。
日近黄昏，还要赶路，只得恋恋不舍地告别这片醉人的草原。
————
两日后
远处的伊犁城轮廓在黄昏的照耀下显现了出来。这座刚从战火余烬中挣扎起身的边城，沉默地矗立西北的中心。
新修补的城墙格外显眼。青灰色的砖石上还留着凿痕，与旧墙的斑驳形成分明的界线。
那是去年平定叛乱时，炮火炸开的缺口，如今被新砖仔细填好，却仍能看出当时的惨烈。
马车碾过城外的土路，车轮下的碎石偶尔硌出声响，惊得路边饮水的战马抬起头，甩了甩尾巴。
城门口的士兵穿着甲胄，手里的长枪斜斜拄在地上，目光警惕地扫过往来的行人，却在看见尔泰的官牌时，微微躬身放行。
“这城……看着好结实。”小燕子掀着车帘，指尖划过窗沿，眼睛里满是新奇。
她看见城墙垛口后露出的箭楼，看见城根下晾晒的兽皮，还看见几个裹着羊皮袄的汉子正扛着木料往城里走，木料上的年轮清晰可见。
尔泰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喉结轻轻动了动。
上次来的时候，这城墙还在冒烟，箭楼塌了半边，城门口堆着来不及清理的断矛与马鞍。
他那时带着兵从东门杀进来，靴底踩着血污，耳边是“杀啊”的呐喊。
“刚修好没多久。”他轻声道，指尖握住她的手，“里面住着不少人，有咱们带来的兵卒家眷，也有本地的牧民和商户。”
马车刚进城门，一股混杂着皮革、炭火与麦香的气息便涌了进来。
小燕子刚要应声，却被一阵马蹄声打断。
小燕子正欲开口，却被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断。
她循声掀帘望去，只见几名身着察哈尔蒙古服饰的兵卒策马自街巷深处奔来，马鞍旁挂着角弓。
行至马车前，几人利落地勒马翻身，抱拳行礼：“参见将军！”
青硯掀开车帘。尔泰看向来人，微微颔首：“都安置妥当了？”
“回大人，家眷们都住进西厢房了，那边的炕烧得热乎。商户们也都出摊了，就是……”
领头的兵卒顿了顿，“东边那片草场，还有几户牧民没迁过来，说是舍不得老地方。”
“明日我去看看。”尔泰道，“告诉他们，城里有粮仓，冬天不用怕冻着。”
兵卒应了声，翻身上马离去，马蹄声哒哒地消失在巷尾。
小燕子看着他们的背影，小声问：“他们也是跟着你来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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