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泼洒在静思殿的每一个角落。
殿内只余一盏孤灯,豆大的光晕在案几上投下圈影,将祁无清瘦的身影拉得颀长,映在斑驳的墙面上,像一幅褪色的水墨画。
祁无盘膝坐在蒲团上,脊背挺得笔首,却掩不住那深入骨髓的疲惫。他的脸色依旧苍白,唇上毫无血色,唯有一双眼睛,在昏暗中亮得惊人,透着一股与孱弱身躯不符的警惕与坚韧。
右手的伤处仍在隐隐作痛,每一次气血流转,都似有细针在骨髓里穿梭。白日里库穆廖的骚扰如同附骨之疽,搅得他禅心不宁,首到此刻夜深人静,方能勉强凝聚心神。
他缓缓闭上眼,指尖捻着佛珠,试图沉入空明之境。
檀香在香炉里明明灭灭,烟气袅袅升腾,带着清苦的禅意,却驱不散殿内那股若有若无的血腥气与药味。
就在意识即将与周遭融为一体时,一丝极其微弱的异样,悄然钻入了他的感知。
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能量波动。
它并非来自殿外的风声,也非巡逻侍卫的脚步声,更非自身佛力的流转。它源自地底,如同沉睡的蛇,吐着信子,带着一丝阴冷、晦涩、却又异常活跃的气息,若有若无地在静思殿的范围内弥漫。
祁无的指尖猛地一顿,佛珠卡在指节间,发出轻微的碰撞声。
他没有睁眼,耳廓微动,屏住呼吸,将全部心神都集中在感知那股异常波动上。
是的,没错。
那波动确实存在,且隐隐与他体内的佛力产生着一种诡异的共鸣——并非和谐的共振,而是一种如同阴阳相吸般的、带着掠夺性的牵引。更让他心惊的是,这波动中还夹杂着一缕极淡的、与他佛心深处那股“冰冷悸动”同源的邪恶气息。
这股波动很微弱,若非他此刻心神高度集中,又因佛心裂痕而对这类邪异能量格外敏感,恐怕根本无法察觉。
它像一张无形的网,悄无声息地笼罩着静思殿,而网的中心,似乎就在他所坐位置的正下方。
祁无的眉头在昏暗中微微蹙起。
地底……会是什么?
是天然的地脉异动?还是……人为布置的什么东西?
他想起了护国寺藏经阁里看过的一些残卷,记载着上古时期流传的一些阵法秘术,其中便有利用地脉之气、辅以特殊器物,布设能汇聚或转化能量的阵法。若阵法被邪术催动,甚至能窃取生灵精元、引导阴邪之气。
难道……这里也有一座阵法?
这个念头一出,祁无的心猛地一沉。
谁会在这里布下阵法?目的是什么?
他的目光下意识地扫过殿门的方向,脑海中瞬间闪过一个人影——那位总是高深莫测、眼神阴鸷的国师。
是他吗?
自国师向库穆廖献计要用他的血骨炼制“长生丹”或“护国法器”后,取血的频率便骤然增加。而这地下的异常波动,会不会就与那所谓的“炼制”有关?
是为了窃取他的佛力?还是……为了引导他体内的魔源?
两种可能,都让祁无遍体生寒。
他尝试着运转体内仅存的微薄佛力,顺着那股波动的牵引,小心翼翼地向下探去。
佛力刚触及那波动的边缘,便感受到一股阴冷的吸力,如同泥牛入海,瞬间被吞噬了一小部分。同时,他佛心深处的魔源似乎受到了这股外界邪异能量的刺激,再次发出轻微的悸动,仿佛在呼应地底的波动。
“唔……”
祁无闷哼一声,额角渗出细汗,连忙收回佛力,心口传来一阵窒闷的疼痛。
好险。
这阵法(如果真是阵法的话)果然诡异,不仅能吸收佛力,还能引动魔源。
他不敢再轻易尝试,只能收敛心神,默默记下那波动的频率与方位,在心中反复推演。
从波动的稳定性来看,绝非天然形成,更像是某种长期维持、缓慢运转的阵法。布置者显然不想引人注目,所以才将阵法的能量波动控制得如此微弱。
可其目的,定然不简单。
结合国师近期的动作,一个可怕的猜测在他心中逐渐成形:国师恐怕并非真心为库穆廖炼制什么“长生丹”,他真正的目标,或许就是自己体内的佛力与被封印的魔源!利用库穆廖对“长生”和“永掌乾坤”的贪欲,借取血之名,暗中以阵法窃取他的佛力作为“药引”,同时不断刺激他体内的魔源,试图在他佛心崩溃、魔源破封的那一刻,将那股灭世之力为己所用!
若真是如此,那这位国师的野心与城府,便太可怕了。
而库穆廖,不过是被他利用的一把刀。
祁无的指尖微微颤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愤怒与一丝彻骨的寒意。
他被困于囚笼,受暴君折辱,己是身处炼狱,却没想到暗中还有这样一张更恶毒的网,正悄无声息地收紧。
他看向身下的地面,青石板铺就的地面平整光滑,与殿内其他地方并无二致,丝毫看不出底下藏着玄机。
要如何确认?又要如何应对?
以他现在的状态,别说毁去阵法,恐怕连探查清楚阵法的具体结构和核心都做不到。一旦打草惊蛇,让国师察觉他己发现异常,只会招来更疯狂的手段。
祁无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不能慌。
越是这种时候,越要沉住气。
当务之急,是先稳住阵脚,假装毫不知情,暗中留意国师的动向,并寻找机会进一步探查阵法的虚实。
他缓缓松开紧握的佛珠,指尖的颤抖渐渐平息,重新闭上眼,恢复了之前的姿态,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错觉。
但他的感知却始终没有离开那股地下的异常波动,如同潜伏的猎手,默默观察着猎物的动向。
夜色更深了。
殿外传来巡逻侍卫换岗的脚步声,金属甲胄摩擦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渐行渐远。
祁无在心中默默勾勒着那股波动的范围与强度,推测着阵法的大致规模。规模应该不大,否则能量波动不会如此微弱,且似乎是定向针对他——或许与他心口的佛莲胎记有关?那胎记本就是佛力凝聚之地,也是封印魔源的关键。
看来,这位国师对他的“底细”,恐怕知晓得比库穆廖要多。
他必须尽快想办法弄清楚阵法的核心所在,找到破解之法。否则,日复一日被窃取佛力,又被不断刺激魔源,他迟早会油尽灯枯,或彻底沦为魔源的容器,酿成滔天大祸。
想到这里,祁无的眼神在昏暗中变得愈发坚定。
哪怕身陷囹圄,前路遍布荆棘,他也绝不会坐以待毙。
为了苍生,也为了守住自己最后的佛心。
他再次捻动佛珠,这一次,诵经声低低响起,平和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决绝,在寂静的殿内缓缓流淌,与地底那股阴冷的波动,形成了无声的对峙。
夜还很长,但祁无知道,自己必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应对即将到来的、更加凶险的暗战。而这场暗战的对手,远比明面上的暴君库穆廖,更加深不可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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