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河边的路要穿过一片老居民区，墙根下的野菊开得正盛，黄灿灿的花盘沾着晨露。陈铎蹲下来拍了张照，花瓣上的露珠滚到镜头里，像给画面加了层柔光滤镜。“这个可以当分镜的转场画面，”他翻出手机备忘录，飞快敲下一行，“野菊的露珠里，藏着清晨的特写镜头。”
林夏捡起片掉落的花瓣，夹进随身带的小本子里——这是她学陈铎的样子，开始收集路上的小物件。花瓣边缘有点卷，像被时光轻轻咬过一口，她忽然想起剧本里写的“自然的道具从不完美，却带着最真的褶皱”，忍不住笑了。
河边的鹅卵石果然多，浅滩上散落着白的、灰的、带花纹的，被水冲刷得光滑温润。陈铎挑了块扁圆的，蹲在石阶上用马克笔写日期，笔尖划过石头时沙沙响，像在给时光刻章。“第西十一天，”他举起来给林夏看，字迹被石头的纹路托着，有种笨拙的认真，“这块当第一号分镜卡。”
林夏选了块带浅褐条纹的，像幅缩小的山水画。她没写日期，而是画了个小小的太阳，刚画完，陈铎就掏出相机：“这个角度好，阳光刚好照在太阳旁边，像给画加了层高光。”照片里，石头上的太阳和天上的太阳遥遥相对，中间隔着粼粼的波光，像句首尾呼应的诗。
往回走时，陈铎的口袋鼓鼓囊囊，装着七八块鹅卵石。路过修鞋摊，老师傅正用锥子穿孔，线轴在脚边转着圈。“你看那线轴，”陈铎低声说，“转起来像时光的秒针，每圈都在给日子打结。”他悄悄拍了张照，修鞋师傅的手、转动的线轴、摊上的旧皮鞋，在镜头里拼成幅带着烟火气的静物画。
午饭煮了面条，陈铎往汤里撒葱花时，忽然指着碗沿的热气说：“这雾气散开的样子，适合当剧本里的淡入镜头。”他拿起手机连拍了几张，“等会儿做成动图，看雾气怎么把面条藏起来，又慢慢露出来。”林夏看着他举着手机追拍热气，忽然觉得寻常的一碗面，也能被赋予仪式感，变得像场精心设计的戏。
下午整理鹅卵石时，陈铎找了个木盒子，垫上旧报纸，把石头一块块摆进去。每块石头旁边都放着对应的照片：野菊、浅滩、修鞋摊……他用蓝线在盒子边缘系了个活结，“这样每次打开，都像拆开新的剧本章节。”林夏数了数，刚好八块，像八个未完待续的逗号。
傍晚晾衣服，陈铎发现林夏的衬衫袖口磨出了点毛边。“这个可以当道具，”他摸着那点毛边说，“剧本里写‘穿旧的衬衫，袖口藏着无数次抬手的故事’。”他找了根红线，在毛边处轻轻系了个小结，“这样就不会散开了，像给故事系了个安全扣。”
晚饭吃的是昨天剩下的番茄牛腩，热透了之后，汤汁比刚炖好时更浓。陈铎舀了勺汤，吹凉了递到林夏嘴边：“你看，隔夜的汤会变甜，就像日子放久了，会酿出不一样的味道。”林夏喝着汤，忽然想起那本1980年的食谱，里面的便签大概也是这样，在岁月里慢慢发酵出温柔的滋味。
夜里，陈铎在剧本里加了段新旁白：“鹅卵石上的日期会褪色，但踩过浅滩的脚印，早被河水记在心里。”林夏把今天捡的野菊花瓣夹进相册，旁边贴着修鞋摊的照片，用黄线系了个小小的蝴蝶结，和鹅卵石盒子的蓝线像在互相问候。
窗外的薄荷又抽出片新叶，卷着边，像句刚写好的台词。陈铎从身后圈住她，下巴搁在她发顶：“明天去图书馆吧，找本旧书，看看前人在书页里藏了什么道具。”
林夏点头时，听见盒子里的鹅卵石轻轻碰撞，像时光在低声说：慢慢来，好戏都在日常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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