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昱戒断成功后的第三天，南海的海面上难得地出现了一缕阳光。细碎的金光透过云层，洒在“蓝鲸一号”的甲板上，给冰冷的钢铁船体镀上了一层温暖的光晕。
医疗舱里，沈玉白正在给华昱做最后的检查。
“血压正常，心率72，呼吸平稳。”沈玉白看着监测仪上的数据，点了点头，“恢复得不错。但记住，以后绝对不能再碰那种东西了，对身体的损伤是不可逆的。”
华昱坐在检查床上，沉默地点了点头。
戒断的过程是痛苦的，不仅是身体上的，更是心理上的。那些天，他像个疯子一样嘶吼、挣扎、哀求，把所有的脆弱和不堪都暴露在了沈玉白面前。尤其是那句“给我一针...要不就吻我”，更是让他现在想起来都觉得无地自容。
他不知道沈玉白是怎么看他的，是觉得他可笑，还是觉得他可悲。
这几天，他一首刻意回避着沈玉白的目光，两人之间的气氛也变得格外尴尬。
“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华昱站起身，想尽快逃离这个让他浑身不自在的地方。
“等等。”沈玉白叫住他，“有个任务，需要你去一趟。”
华昱转过身，挑眉：“什么任务？”
“海底酒店的水下观测窗出了点问题，需要进行精密焊接修复。”沈玉白解释道，“那家酒店的安保系统很严，而且...苏尧是那家酒店的股东之一，她很可能会在那里。”
华昱的眉头瞬间皱紧了：“让别人去不行吗？”他现在一点也不想见到苏尧。
“不行。”沈玉白摇头，“那个观测窗的材质很特殊，焊接难度极大，整个团队只有你有把握能一次成功。而且，这次任务还有一个附加的目的——收集苏尧与你父亲私下交易的证据。我们怀疑，他们可能会在酒店进行秘密会面。”
华昱沉默了。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这不仅是一次高难度的焊接任务，更是一次危险的秘密行动。
“需要我怎么做？”
“酒店的安保系统对陌生面孔的识别很严格，尤其是像我们这种与苏尧有过冲突的人。”沈玉白的眼神变得严肃起来，“所以，我们需要伪装。”
“伪装？”
“嗯。”沈玉白点头，“伪装成一对来海底酒店度假的情侣。这样才能最大限度地降低他们的警惕性，方便我们行动。”
“情侣？！”华昱的眼睛瞬间睁大了，像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你让我和你...伪装成情侣？”
“这是目前最安全、最可行的方案。”沈玉白的语气很平静，仿佛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如果你觉得为难...”
“我拒绝！”华昱想也不想地打断他，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要去你自己去，我宁可不做这个任务！”
让他和沈玉白伪装成情侣？光是想想那个画面，他就觉得浑身不自在。更何况，想起那天晚上自己说的那句话，他就更无法面对沈玉白了。
沈玉白看着他激烈的反应，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华昱，这不是在开玩笑。这关系到我们能不能收集到证据，能不能查清林眉事故的真相。”
提到林眉，华昱的身体瞬间僵硬了。
他看着沈玉白，看着他眼底那抹坚定的光芒，心里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
是啊，为了林眉，为了查清真相，这点尴尬又算得了什么？
最终，华昱咬了咬牙，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我去。”
***两天后，南海海底酒店。
这是一家建在水下100米处的豪华酒店，透过巨大的观测窗，可以看到五彩斑斓的热带鱼和摇曳的珊瑚，仿佛置身于一个梦幻的海底世界。
华昱和沈玉白穿着休闲装，拖着一个小小的行李箱，走进了酒店大堂。
华昱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色T恤和牛仔裤，勾勒出他挺拔而结实的身材。沈玉白则穿着一件浅蓝色的衬衫，下身是一条卡其色的休闲裤，看起来温文尔雅。
在外人看来，他们确实像一对来度假的情侣，俊男靓女（虽然性别相同），十分登对。
但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两人之间那股尴尬而僵硬的气氛。
办理入住手续时，前台服务员笑着说：“两位看起来真般配，祝你们在海底度过浪漫的时光。”
华昱的脸瞬间僵了一下，没有说话。
沈玉白则微笑着点了点头：“谢谢。”他甚至很自然地伸手，揽住了华昱的肩膀。
华昱的身体瞬间僵硬得像块石头，下意识地想甩开他的手，但感受到沈玉白指尖传来的、带着警告意味的力度，他最终还是忍住了，只是耳根悄悄红了。
进了房间，华昱立刻挣脱了沈玉白的手，仿佛那是什么烫手的东西。
“好了，现在没人了。”华昱的语气有些不自然。
沈玉白没有在意他的反应，只是走到窗边，拉开厚重的窗帘，看着外面五彩斑斓的海底世界：“根据我们的线人提供的消息，苏尧和你父亲今晚八点会在酒店的私人餐厅会面。我们的任务是，你去修复观测窗，吸引他们的注意力，我趁机潜入餐厅，安装窃听器。”
“知道了。”华昱点头，开始检查带来的焊接设备。这些设备都被伪装成了潜水器材，看起来毫无破绽。
晚上七点半，华昱换上了潜水服，准备出发。
沈玉白走过来，帮他整理装备。
“氧气瓶检查好了吗？”
“嗯。”
“焊接枪的参数调试好了？”
“嗯。”
“通讯设备没问题？”
“嗯。”
华昱的回答都很简洁，甚至不敢看沈玉白的眼睛。
沈玉白也没有在意，只是专注地帮他调整潜水服的肩带和腰带。他的手指偶尔会不经意地碰到华昱的皮肤，带来一阵细微的战栗。
华昱的心跳莫名地加速了，呼吸也变得有些急促。他能闻到沈玉白身上淡淡的消毒水味，混合着一丝海水的咸腥气，形成一种独特的、让他有些心慌的味道。
就在沈玉白帮他调整胸前的氧气管时，华昱突然做出了一个让两人都意想不到的动作。
他猛地低下头，张开嘴，轻轻咬住了沈玉白手中握着的氧气管。
硅胶材质的氧气管带着一丝微凉的温度，还有沈玉白指尖残留的、淡淡的体温。
沈玉白的动作瞬间僵住了，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华昱，眼神里充满了惊愕。
华昱也抬起头，眼神首首地看着他，里面闪烁着复杂的光芒——有挑衅，有试探，有尴尬，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渴望。
他的嘴唇依旧咬着氧气管，含糊不清地问道：
“这样...算不算接吻？”
空气仿佛瞬间凝固了。
房间里只剩下两人略显急促的呼吸声，和窗外隐约传来的、水流过观测窗的声音。
沈玉白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剧烈地跳动起来。他能清晰地看到华昱近在咫尺的脸，看到他长长的睫毛，看到他眼底那抹复杂而汹涌的光芒，看到他咬住氧气管时，微微绷紧的下颌线。
这个问题，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他的心里激起了层层涟漪。
算吗？
用这种荒唐的、间接的方式，隔着一根冰冷的氧气管，这算接吻吗？
沈玉白的喉咙有些发干，他下意识地想后退，想推开华昱，想斥责他的荒唐。
但看着华昱那双带着一丝脆弱和期待的眼睛，他所有的动作都停住了。
他想起了高压氧舱里华昱惊恐的眼神，想起了冷藏库里他温暖的怀抱，想起了他用焊枪熔毁项链时决绝的背影，想起了他戒断时痛苦的哀求，想起了那句“给我一针...要不就吻我”...
所有的画面交织在一起，像一张无形的网，将他和华昱紧紧地缠绕在一起。
沈玉白的手指微微颤抖着，他看着华昱咬住氧气管的嘴唇，看着他眼底那抹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深藏的情感，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咸，一起涌上心头。
他缓缓地、缓缓地低下头，靠近华昱。
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近到能感受到彼此温热的呼吸。
就在他们的鼻尖即将相触的那一刻，沈玉白突然猛地抬起手，一把推开了华昱。
“你疯了！”沈玉白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和慌乱，“别忘了我们的任务！”
华昱被他推得后退了一步，松开了咬住的氧气管。他看着沈玉白泛红的脸颊和慌乱的眼神，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弧度：“只是开个玩笑，你紧张什么？”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他眼底那抹一闪而过的失落，却没能逃过沈玉白的眼睛。
沈玉白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自己紊乱的心跳：“别开这种玩笑。准备好了就出发吧，别耽误了任务。”
说完，他转身走到窗边，背对着华昱，不再看他。
华昱看着他的背影，眼神复杂。他刚才那句话，到底是玩笑，还是真心话？连他自己都分不清了。
或许，连他自己都渴望着一个答案。
但他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拿起焊接枪，转身走向了通往水下维修通道的门。
“小心点。”沈玉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华昱的脚步顿了顿，没有回头，只是轻轻“嗯”了一声，然后推开门，消失在了黑暗中。
沈玉白转过身，看着空荡荡的门口，轻轻叹了口气。他抬手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脸颊，心脏还在剧烈地跳动着。
刚才那一瞬间的悸动，是那么的真实，那么的汹涌。
他知道，有什么东西，己经在他的心里悄然改变了。
他和华昱之间，己经不再仅仅是责任、愧疚、同情，还有了一些更复杂、更汹涌、也更危险的东西。
就像此刻窗外的深海，表面平静，底下却暗流涌动，藏着无数未知的危险和……惊喜。
沈玉白看了一眼手表，晚上七点五十分。
他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衣服，眼神变得坚定起来。
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任务要紧。
他转身，走向了通往私人餐厅的方向。
海底酒店的走廊里，灯光柔和，音乐悠扬。沈玉白走着，脑海里却反复回响着华昱那句话——
“这样...算不算接吻？”
他不知道答案。
或许，连深海里的鱼，都不知道。
但他知道，今晚过后，他和华昱之间的关系，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那根被咬住的氧气管，像一个楔子，楔进了他们之间那层厚厚的冰壳里，留下了一道无法磨灭的印记。
而这道印记背后，是汹涌的、即将喷发的……深海情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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