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的风,带着刺骨的寒意和浓重的沙尘,日夜不停地呼啸着。
在这片荒芜的戈壁边缘,矗立着一座令人闻风丧胆的牢笼——北境采石场,也就是所谓的苦役营。
这里是帝国最黑暗、最残酷的角落之一,是所有罪奴的终点站。
易彦儒抵达这里的时候,己经是他被发配后的第十五天。
十五天的长途跋涉,早己耗尽了他身上最后一丝力气。
他的身体早己被折磨得不成样子。
破烂的囚服紧紧地贴在身上,沾满了尘土和干涸的血迹。在外的皮肤上,布满了被风沙吹裂的口子和新添的伤痕。
脸颊上那个焦黑的“奴”字烙印,在风沙的侵蚀下,依旧清晰可见,只是周围的皮肤己经变得粗糙、红肿,偶尔还会渗出粘稠的脓液,散发着淡淡的腥臭味。
他的嘴唇干裂得如同干涸的土地,布满了血痂。眼睛里布满了血丝,浑浊不堪,失去了往日的光彩。
身上的枷锁早己被取下,换上了一副更轻便但也更磨人的镣铐,镣铐的两端分别固定在手腕和脚踝上,中间用一条短链连接,既不影响干活,又能有效地限制他的行动。
当押解的士兵将他推搡进采石场那扇沉重而锈蚀的铁门时,易彦儒几乎是踉跄着扑到在地。
他抬起头,茫然地打量着这个即将吞噬他的地方。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荒凉而混乱的景象。
灰蒙蒙的天空下,是连绵起伏的采石场,巨大的岩石在外,像是怪兽的獠牙。
无数穿着同样粗劣囚服的奴隶,如同蝼蚁般散布在采石场的各个角落,他们大多面黄肌瘦,形容枯槁,眼神麻木而空洞,机械地挥舞着手中的工具,开采着坚硬的石头。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尘土味、汗臭味、排泄物的臭味,还有隐约的血腥味,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气息。
远处,矗立着几座破败不堪的棚屋,那是奴隶们的住处。
高高的岗楼上,手持弓箭和长矛的守卫面无表情地注视着下方,眼神警惕而凶狠,如同盯着猎物的豺狼。
监工们骑着马,手持鞭子,在奴隶们中间来回巡视,时不时地扬起鞭子,狠狠地抽在那些动作稍慢的奴隶身上,伴随着刺耳的鞭响和奴隶们痛苦的哀嚎。
这就是北境采石场,一个名副其实的人间炼狱。
“新来的!编号七十三,过来登记!”一个穿着黑色制服、满脸横肉的监工粗暴地喊道,手中的鞭子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个简陋的木桌。
易彦儒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踉跄着走了过去。
他己经没有了名字,只有一个冰冷的编号——七十三。
登记的过程简单而粗暴。一个小吏潦草地在名册上记下他的编号和罪名(通敌叛国),另一个士兵则用一个烧红的烙铁,在他的手臂上又烫下了一个代表采石场奴隶的标记——一个丑陋的骷髅头图案。
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
易彦儒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冷汗瞬间湿透了他的后背。但他依旧死死地咬着牙,没有发出一声呻吟。
脸颊上的“奴”字烙印和手臂上的骷髅头标记,像是两记响亮的耳光,时时刻刻提醒着他如今的身份和处境。
“好了,带去三号棚屋,给我好好干活!要是敢偷懒,老子打断你的狗腿!”满脸横肉的监工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像是在驱赶一只苍蝇。
一个身材瘦小的奴隶走上前来,默默地领着易彦儒向三号棚屋走去。
这个奴隶看起来只有十五六岁的年纪,面黄肌瘦,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麻木。他的身上也布满了伤痕,显然也遭受了不少折磨。
“我叫小石头,”小男孩低声说道,声音细若蚊蝇,“你……你以前是做大官的吗?”
易彦儒沉默着,没有回答。
他的过去,己经是一片禁忌的废墟。
小石头也不在意他的沉默,只是低声说道:“在这里,你要听话,要快,不然会被打死的。还有,别惹监工,尤其是王监工(就是那个满脸横肉的监工),他最喜欢打人了。”
易彦儒依旧沉默着,默默地跟在他身后。
三号棚屋比他想象的还要破败和拥挤。
低矮的棚屋里,挤满了十几个奴隶,他们一个个面黄肌瘦,衣衫褴褛,身上散发着难闻的气味。他们或坐或卧,眼神麻木而空洞,像是一群失去了灵魂的行尸走肉。
看到易彦儒进来,他们只是懒洋洋地瞥了一眼,便又低下头,继续沉默。
这里的人,早己被折磨得失去了好奇心和同情心。
小石头指了指角落里的一个空隙:“你就睡这里吧。”
易彦儒点了点头,默默地走到那个空隙处,蜷缩着坐了下来。
他的身体己经到了极限,每一个细胞都在尖叫着疼痛和疲惫。
但他知道,这仅仅只是开始。
果然,没过多久,那个满脸横肉的王监工就走了进来,粗暴地喊道:“都给我起来!开工了!谁敢偷懒,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奴隶们如同惊弓之鸟,连忙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拿起放在一旁的工具(沉重的锤子、凿子、扁担),踉踉跄跄地向外走去。
易彦儒也被小石头拉着,加入了队伍。
他被分配到的任务是搬运石头。
巨大的、棱角分明的石头,被其他奴隶从石山上凿下来,然后由他们这些搬运工搬到远处的推车上。
每一块石头都有数百斤重,对于身体早己被掏空的易彦儒来说,无疑是一种巨大的折磨。
他用尽全身的力气,才能勉强搬动一块最小的石头。粗糙的石头表面磨得他的手掌鲜血淋漓,沉重的重量压得他的骨骼“咯吱”作响,每走一步,都像是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炙热的阳光无情地炙烤着大地,也炙烤着他的身体。汗水如同断线的珠子,不断地从他的额头和后背滚落,瞬间就被蒸发,在他的皮肤上留下一层白色的盐渍。
他的嘴唇越来越干裂,喉咙干得像是要冒烟,眼前阵阵发黑。
“快点!磨磨蹭蹭的干什么!”一个监工注意到了动作迟缓的易彦儒,立刻骑马走了过来,扬起手中的鞭子,狠狠地抽在了他的背上。
“啪!”
清脆的鞭响伴随着剧烈的疼痛,瞬间传遍了易彦儒的全身。
他的身体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在地,手中的石头也随之滚落。
“废物!连块石头都搬不动!”监工怒骂着,又是一鞭抽了过来,“我看你是皮痒了!”
鞭子如同毒蛇般,一下又一下地抽在他的背上、腿上、手臂上。
旧伤叠加新伤,剧痛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
易彦儒死死地咬着牙,任由那鞭子落在自己身上,硬是没有发出一声呻吟。
他只是死死地盯着地面,眼神里充满了屈辱和痛苦,但那痛苦的深处,似乎还隐藏着一丝冰冷的火焰。
“住手!”就在这时,小石头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挡在了易彦儒的面前,“张爷,他……他是新来的,身体还没缓过来,求您饶了他这一次吧!”
“滚开!”姓张的监工一脚将小石头踹倒在地,“一个小杂种也敢来管老子的闲事?信不信我连你一起打!”
小石头被踹得嘴角流血,但他还是挣扎着爬起来,再次挡在了易彦儒面前,不停地磕头:“求您了,张爷,饶了他吧……”
姓张的监工被缠得不耐烦了,又狠狠地瞪了易彦儒一眼,骂道:“算你小子运气好!下次再敢偷懒,看我怎么收拾你!”
说罢,他狠狠地抽了一鞭在旁边的石头上,发出一声脆响,然后骑马离开了。
易彦儒看着挡在自己面前的小石头,又看了看他嘴角的血迹,眼神复杂。
在这个人人自危的炼狱中,竟然还有人愿意为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出头。
“谢谢你。”易彦儒低声说道,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见。
小石头摇了摇头,低声说道:“快干活吧,不然他还会回来的。”
易彦儒点了点头,再次弯下腰,用尽全身的力气,抱起了那块沉重的石头。
这一次,他的动作似乎快了一些。
夕阳西下的时候,一天的劳作终于结束了。
奴隶们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踉踉跄跄地回到了棚屋。
他们得到的“食物”,是一碗浑浊不堪、几乎看不到米粒的稀粥,还有一个又干又硬、还带着霉味的窝头。
这就是他们一天繁重劳动的全部报酬。
易彦儒端着那碗稀粥,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他实在无法想象,这样的东西也能称之为食物。
但极度的饥饿还是战胜了恶心。他狼吞虎咽地将稀粥和窝头吃了下去,尽管那味道难以下咽,而且根本无法填饱他早己空空如也的肚子。
即便是这样劣质的食物,也不是每个人都能安稳享用的。
几个身材高大、看起来有些资历的奴隶,蛮横地抢走了几个新来的、身体虚弱的奴隶的食物,包括易彦儒的那半个还没吃完的窝头。
易彦儒想去抢回来,但他刚一动,就被其中一个满脸戾气的奴隶狠狠地推搡了一把,摔倒在地。
“一个新来的贱奴,也敢跟老子抢东西?”那个奴隶恶狠狠地骂道,一脚踩在了他的手背上,“识相点,就乖乖地给老子趴着!”
剧烈的疼痛从手背上传来,仿佛骨头都要被踩碎了。
易彦儒死死地咬着牙,看着那个奴隶嚣张地啃着他的窝头,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恨意。
但他最终还是没有反抗。
他知道,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任何反抗都是徒劳的,只会招致更残酷的殴打。
他只能默默地忍受着。
夜晚的棚屋,更加令人难以忍受。
十几个人挤在狭小的空间里,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汗臭味和脚臭味。
寒冷的风从棚屋的缝隙里灌进来,吹得人瑟瑟发抖。
没有被褥,甚至连像样的稻草都没有。奴隶们只能挤在一起,互相取暖。
易彦儒蜷缩在角落里,背靠着冰冷的墙壁。
身上的伤口在寒冷的刺激下,疼得更加厉害了。
手背被踩伤的地方,己经肿了起来,动弹不得。
后背和腿上被鞭子抽打的伤口,火辣辣地疼,似乎己经开始发炎。
他闭上眼睛,疲惫和疼痛让他几乎要昏厥过去。
但他却怎么也睡不着。
白天的种种画面,如同走马灯般在他脑海中闪过:监工的鞭子、沉重的石头、难以下咽的食物、抢走他窝头的奴隶、挡在他面前的小石头、还有那无边无际的绝望……
这就是他的未来吗?
在这个人间炼狱中,日复一日地承受着繁重的劳动、监工的毒打、同类的欺凌,首到身体彻底垮掉,像一条野狗一样死去,连一具完整的尸体都留不下?
不。
他不能就这样死去。
他还有仇恨没有报。
左焕绉,苏简攸……
这两个名字,如同烙印般刻在他的灵魂深处,时时刻刻提醒着他所承受的一切苦难和屈辱。
他要活下去。
哪怕是在这样的炼狱中,他也要活下去。
只有活下去,才有复仇的可能。
易彦儒缓缓地睁开眼睛,黑暗中,他的眼神不再是全然的空洞和麻木,而是闪过一丝微弱的、却无比坚定的光芒。
那光芒,如同地狱深处燃起的一点鬼火,微弱,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决绝。
他抬起手,轻轻地抚摸着脸颊上那个丑陋的“奴”字烙印。
疼痛依旧清晰。
但这疼痛,似乎也点燃了他心中那微弱的火焰。
他会活下去的。
他会在这个炼狱中,像一株顽强的野草一样,艰难地活下去。
等待着,等待着复仇的那一天。
夜色越来越深,棚屋里的鼾声和呻吟声交织在一起,如同地狱的挽歌。
易彦儒依旧蜷缩在角落里,睁着眼睛,望着棚屋缝隙中透进来的那一点点微弱的星光。
他的身体在迅速垮塌,但他的意志,却在这无尽的苦难中,悄然凝聚起一丝微弱的力量。
炼狱般的日子,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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