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简攸被拖走的那天下午，天空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冷雨。雨点敲打着王府的琉璃瓦，发出单调而沉闷的声响，像是为那个曾经风光无限的女人奏响的挽歌。
左焕绉的卧房里，气氛比外面的雨天还要压抑。
药味和浓重的血腥气混合在一起，弥漫在每一个角落。左焕绉半靠在榻上，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嘴唇却泛着不正常的潮红。他刚刚又发了一次怒，起因只是一个小厮端药时手滑，洒了几滴在他的锦袍上。
那小厮此刻正跪在地上，浑身筛糠，额头磕得青肿，嘴里不停地求饶。左焕绉的目光像淬了毒的冰锥，死死地盯着他，嘴角挂着一丝残忍的笑意。
“王爷，药凉了，属下再去换一碗来吧。”易彦儒走上前，声音平静无波，将那碗剩下的药端了起来。他的指尖不小心碰到了左焕绉的手背，只觉得那皮肤滚烫得惊人。
左焕绉没有理会他的话，只是忽然抬手，一把抓住了易彦儒的手腕。他的力气大得惊人，指甲几乎要嵌进易彦儒的肉里。
“不准走。”左焕绉的声音嘶哑而含糊，眼神里充满了偏执的占有欲，“你哪里也不准去，就在这里陪着本王。”
易彦儒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随即又松开。他垂下眼帘，声音温顺：“是，属下就在这里陪着王爷。”
自从苏简攸被处置后，左焕绉就变得越发喜怒无常。他的身体状况越来越差，咳嗽日益加重，常常整夜无法安睡，全靠药物才能勉强维持精神。但与此相对的，是他对易彦儒越来越强的控制欲。
他几乎不允许易彦儒离开他的视线范围半步。吃饭、睡觉、处理公务，甚至是沐浴更衣，他都要易彦儒守在一旁。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确认易彦儒没有背叛他，没有离开他。
这种近乎病态的依赖，比之前的暴虐更让易彦儒感到窒息。
“你说，苏简攸为什么要背叛本王？”左焕绉忽然开口，眼神涣散地看着帐顶，像是在问易彦儒，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易彦儒沉默着，没有回答。他知道，无论他说什么，都无法平息左焕绉心中的疯狂。
“本王待她不薄啊……”左焕绉喃喃自语，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容，“她想要的，本王都给了她。权力、地位、财富……可她还是不知足，还是要背叛本王……”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变成了意义不明的嘟囔。忽然，他猛地转过头，死死地盯着易彦儒，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愤怒：“你会不会也像她一样背叛本王？”
易彦儒的心脏骤然一紧，面上却依旧平静无波：“属下不敢。”
“不敢？”左焕绉嗤笑一声，猛地用力，将易彦儒拽到自己面前，“本王不信！这世上没有什么是可信的！所有人都想背叛本王！所有人都想看着本王死！”
他的情绪激动起来，呼吸变得急促，胸口剧烈起伏着。他死死地盯着易彦儒的眼睛，像是要透过他的瞳孔，看到他的灵魂深处。
“说！你是不是也想背叛本王？”左焕绉嘶吼着，唾沫星子溅到了易彦儒的脸上。
易彦儒强迫自己首视着他疯狂的眼睛，声音依旧平静，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安抚：“王爷，属下不会背叛您。属下的命是您的，属下的一切都是您的。无论发生什么事，属下都会留在王爷身边。”
这些违心的话，他说得越来越熟练，熟练到连自己都快要分辨不出真假。
左焕绉盯着他看了许久，眼神渐渐缓和了一些，但那份偏执的占有欲却丝毫未减。他缓缓松开了抓住易彦儒手腕的手，转而抚摸着他的脸颊。他的指尖滚烫而粗糙，带着长期握刀留下的厚茧，触感让易彦儒一阵反胃。
“是啊……你是本王的……”左焕绉喃喃自语，眼神里充满了病态的迷恋，“只有你是本王的……谁也抢不走……”
他忽然低下头，将脸埋在易彦儒的颈窝处，像一只受伤的野兽，发出低沉的呜咽声。他的呼吸滚烫而急促，带着浓重的药味和血腥气，喷洒在易彦儒的皮肤上。
易彦儒的身体瞬间僵硬了。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左焕绉身体的颤抖，那是病痛和恐惧交织的颤抖。他想要推开他，想要逃离这令人窒息的拥抱，但他不能。
他只能一动不动地站着，任由左焕绉在他的颈窝处汲取着虚假的安慰。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燃烧自己只为把你跌落神坛 他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用疼痛来维持着最后的清醒。
不知过了多久，左焕绉才缓缓抬起头。他的眼神依旧有些涣散，但脸上却露出了一丝满足的笑容。他抬手，轻轻抚摸着易彦儒的头发，动作竟带着一丝罕见的温柔。
“彦儒，你给本王唱支歌吧。”左焕绉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就唱你以前在易府时，常唱的那支。”
易彦儒的身体微微一僵。易府……那是他心中永远的痛。左焕绉此刻提起，无疑是在他的伤口上撒盐。
但他没有拒绝。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翻涌的恨意和痛苦，用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语气，唱起了那支早己被遗忘在记忆深处的歌谣。
那是一首关于故乡和安宁的歌谣，旋律悠扬而宁静。但从易彦儒的口中唱出，却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悲凉和绝望。
左焕绉闭着眼睛，静静地听着。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恍惚的神情，仿佛透过这首歌，看到了一些遥远而美好的东西。但很快，那丝恍惚就被偏执和疯狂取代。
“真好……”左焕绉喃喃自语，“只有你在本王身边，真好……”
他忽然抓住易彦儒的手，将它按在自己的胸口上。易彦儒能清晰地感受到他心脏的跳动，微弱而急促，像是随时都会停止。
“你听，本王的心跳还在……”左焕绉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诡异的兴奋，“只要你在，本王就不会死……”
易彦儒的心中一片冰冷。他能感觉到左焕绉的身体正在迅速衰败，那慢性毒药正在一点点蚕食他的生命。但他知道，左焕绉的疯狂和偏执，却随着身体的衰败而越发严重。
这样的左焕绉，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危险。
接下来的几天，左焕绉对易彦儒的控制变本加厉。他甚至不允许易彦儒离开他的卧房半步，连吃饭睡觉都要在一起。易彦儒就像一个没有自由的囚徒，被牢牢地锁在左焕绉的身边。
左焕绉的情绪也越发反复无常。前一刻他可能还在对易彦儒流露出病态的依赖和温柔，下一刻就可能因为一点小事而大发雷霆，对易彦儒动辄打骂。
有一次，易彦儒只是因为在递药时犹豫了一下，就被左焕绉狠狠一巴掌扇在脸上。火辣辣的疼痛瞬间蔓延开来，嘴角也被打破，渗出血丝。
左焕绉看着他脸上的伤痕，眼神里闪过一丝暴戾的快意，但很快又被痛苦和恐惧取代。他猛地抱住易彦儒，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语无伦次地道歉：“对不起……彦儒，对不起……本王不是故意的……你不要离开本王……”
易彦儒任由他抱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眼底深处，那冰冷的恨意如同万年不化的寒冰。
他知道，左焕绉己经被逼到了绝境。接连的打击和身体的衰败，让他陷入了一种濒死的疯狂。他把易彦儒当成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死死地抓住，不肯放手。
这是一种孤注一掷的偏执。
而易彦儒，则在这种近乎窒息的控制下，默默地积蓄着力量。他仔细观察着左焕绉的身体状况，记录着他服药的时间和剂量，寻找着他的破绽和弱点。
他知道，左焕绉的疯狂和依赖，既是对他的折磨，也是他的机会。
只要他能继续伪装下去，只要他能让左焕绉相信他的“忠诚”，那么总有一天，他能找到给予左焕绉致命一击的机会。
在一个深夜，左焕绉因为旧伤复发而痛得辗转反侧，发出痛苦的呻吟。易彦儒坐在床边，面无表情地为他擦拭着额头上的冷汗。
左焕绉忽然抓住他的手，眼神涣散地看着他，声音嘶哑：“彦儒……不要离开本王……”
易彦儒沉默了片刻，缓缓点头：“属下不会离开。”
左焕绉似乎得到了安慰，渐渐安静下来，陷入了昏睡。但他的手，却依旧死死地抓着易彦儒的手腕，仿佛那是他与这个世界唯一的联系。
易彦儒坐在床边，看着左焕绉苍白而扭曲的睡颜，感受着手腕上那滚烫而有力的禁锢。窗外的雨还在下，敲打着窗棂，发出单调的声响。
他的眼神冰冷而锐利，像一把藏在鞘中的利刃，等待着出鞘的那一刻。
左焕绉，你的孤注一掷，不过是自掘坟墓。
而我，会亲手将你推入那万劫不复的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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