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这三个字从叶枫嘴里吐出来时，苏酥清楚地感觉到，院子里的空气都快被抽干了。
叶七单膝跪地，头埋得更低，身体因震惊而轻微颤抖。
苏酥从两个男人的反应中，读出这个名字所代表的滔天分量。
那是一提起，就足以让天地变色的存在。
“秦明轩……”
叶枫低声重复了一遍。
“他……。”
一个他本以为早己埋葬在一年前那场血战中的人。
“将军，这……”
叶七猛地抬头，眼中满是惊讶。
“不可能！当年那场仗，属下亲眼看着他……看着他被万箭穿心，坠下黑风崖！”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叶枫的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平静得可怕。
“我们没有找到他的尸体。”
叶七的嘴唇翕动，却一个字都反驳不出来。
是。
这是定远军最大的遗憾。
一年前，南境大将军叶枫，与南越悍将秦明轩，在两国边境的黑风崖下，展开了一场决定国运的死战。
那一战，打得天昏地暗。
最终，秦明轩兵败，被逼至崖边，身中数十箭，坠入深不见底的悬崖。
定远军大胜，班师回朝。
但秦明轩的尸首，却始终没有找到。
所有人都以为，他早己被崖下的野兽啃食殆尽。
谁能想到，一年后，这个本该死去的人，他的令牌，会出现在千里之外的南境小镇，一个死士的身上。
“原来是他。”
叶枫将令牌的碎片扔在地上，用脚尖碾碎。
“难怪。腐神散……也只有他那种疯子，才做得出这种阴损的东西。”
苏酥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他是谁？”
她忍不住问。
叶枫转头看她，眼底那片足以冰封三尺的寒意，在触及她脸庞的瞬间，融化了。
“一个死人。”
他答得言简意赅，似乎不愿多谈，
“一个活着的疯子。”
叶七却忍不住补充道：
“夫人，秦明轩是南越国第一猛将，号称‘南越狂屠’！此人打仗不择手段，坑杀降卒，屠戮平民，无所不用其极！”
苏酥倒吸一口凉气。
南越国！
这片看似平静的土地下，到底还藏着多少探子？
“将军，”
叶七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请罪的决绝。
“属下失职！竟让秦明轩的爪牙摸到了夏泉镇，还险些伤到夫人！请将军责罚！”
“如今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叶枫的目光重新落回到院门外那具尸体上。
“秦明轩的‘乌鸦卫’，每一个都是死士，嘴里藏着剧毒，宁死不降。”
“此人怀里有令牌，说明他在‘乌鸦卫’中地位不低。把他拉下去，里里外外给我搜个干净！牙齿，指甲缝，头发，都不能放过！”
“是！”
亲兵迅速将尸体拖走。
院子里那股浓重的血腥味，终于淡了一些。
叶枫转过身，重新走到苏酥面前。
他伸出手，这一次，不是托起她的手腕，而是用指腹，轻轻蹭了蹭她袖口上那块己经干涸的血迹。
动作很轻，带着一种近乎病态的执拗。
苏酥的心一颤。
她能感觉到，他那冰冷指尖下压抑的疯狂。
“叶枫。”
她轻声开口。
“你听我说。”
她看着他的眼睛，认真说道。
“我以后会小心的。我会把自己保护得很好，不会再让别人的血，溅到我身上。”
她顿了顿，语气变得更软了些。
“但是，你也答应我。”
“我们是一起的。不管遇到什么事，我都想跟你站在一起。”
“哪怕我能做的，只是帮你撒一把辣椒面，或者，在你杀完人后，帮你洗干净手。”
叶枫的手指，停住了。
他抬起眼，深深地看着她。
院子里的灯笼光，将她的轮廓勾勒得格外柔和。
她的眼睛里没有恐惧，没有退缩，只有清澈的、能倒映出他狼狈模样的坚定。
良久。
他喉结滚动，最终，从喉咙深处挤出一个沙哑的字。
“好。”
一个字，却重逾千斤。
是他对自己心底那头凶兽，下的第一道，也是最难的一道枷锁。
“去换身衣服。”
他说，“脏了。”
苏酥点点头，转身就想回西厢房。
“你觉得，景这个人如何？”
“啊？”
苏酥被问得一愣，想了想才回答。
“挺好的啊。温文尔雅，一起说话很舒服。”
“嗯。”
叶枫应了一声，然后，用一种极其平淡的语气，扔下了一颗炸雷。
“他是我弟弟。”
苏酥：“……”
院子里安静下来。
苏酥的嘴巴，慢慢张成一个“O”型。
叶枫……他……他弟弟？
那个景公子，是叶枫的弟弟？
这……这是什么惊天大瓜！
“同父异母？”
“还是同母异父……弟弟？”
她疑惑地问。
“不是。”
叶枫的回答很干脆，
“结拜的。”
苏酥感觉自己的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大喘气也不是这么喘的啊！
苏酥感觉自己的脑子己经变成了一锅粥。
“等等，等等……”
她扶着额头，
“让我捋一捋……好好的，你跟我提景公子干嘛？”
他上前一步，抬手，用指节轻轻点了点她的额头。
“他跟景长得有点相似。”
“什么，谁跟景公子长得像？”
苏酥没反应过来。
叶枫缓缓道出一个秘闻。
“景的祖母的姓秦……。”
轰——
苏酥感觉自己脑子里那根弦断了。
景公子的祖母姓秦？
跟那个南越国‘秦明轩’还有关系。
这他妈的……就是跨国联姻啊！
“你可别告诉我你是真的通敌啊？”
苏酥感觉自己世界观正在被疯狂重塑。
“一年前，黑风崖下那一战，是我和他联手演的一出戏。”
叶枫语不惊人死不休。
“我帮他金蝉脱壳，他助我大破南越军。”
苏酥己经彻底麻木了。
她看着叶枫，跟看着一个怪物一样。
名震天下、奠定叶枫“战神”之名的惊天大战，居然是他和敌国主帅联手唱的一出双簧？
这要是传出去，整个大乾国恐怕都要翻天了！
“为什么？”
她艰难地挤出三个字。
叶枫看着她，目光深邃。
“南越的天，该换了。大乾的朝堂，也该清一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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