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酥俩人坐着李老伯的牛车回村。
到村口，两人一前一后，沉默着进村。
几个妇人正凑在一棵大榕树下闲聊。
“哎，那不是苏家大丫头吗？”
“可不是嘛？”
“瞧她身后还跟着一个！”
几道目光齐刷刷地射过来，在苏酥和小玲身上来回扫视。
“这丫头，在镇上住一宿啊？”
“就是，胆子太大。”
她们的声音不大不小，飘进苏酥的耳朵里。
苏酥眉头微皱，自己嘴皮子再利索，也堵不住悠悠众口。
小玲听见后，身子一僵，手紧紧抓着苏酥衣角。
苏酥脚步未停，当没听见。
她想息事宁人，有些人却不肯放过她。
一个穿着蓝布褂子、颧骨高耸的妇人站起身，拦在苏酥面前。
是村里有名的碎嘴子，刘三娘。
“哎哟，这不是苏酥侄女嘛。”
“昨天进城，生意做得不错吧？瞧这春风满面的，还在镇上住一晚？”
她把“住一晚”三个字咬得极重，眼睛还别有深意地，往苏酥身后的小玲身上瞟。
“现在出息咯，都知道从外头带人回来。”
“我说苏大丫头啊，这姑娘是哪个窑……咳，是哪家的亲戚啊？”
这话一出，周围几个妇人顿时发出一阵暧昧的窃笑。
小玲脸上血色尽失。
苏酥的脚步停下来。
她缓缓转过身，她不在乎别人说自己，但她们的脏话，吓到小玲。
苏酥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冷下来。
“刘三婶，”
她开口，声音清清冷冷，
你是“咸吃萝卜淡操心！我这儿用得着你管？”
“你～你带回来路不明的人，败坏村里的风气！”
刘三娘没想到，她嘴皮这么利索，气得脸都涨红。
“听说，您家小儿子前两天在镇上跟人打架，把人家头都打破！”
“你……你血口喷人！”
刘三娘炸毛。
这事她还捂着呢，这死丫头怎么知道的？
周围看热闹的妇人一听，眼睛都亮了，都竖起耳朵。
“我有没有血口喷人，您自己心里清楚。”
苏酥懒得再跟她废话，拉起小玲的手腕，
“我们走。”
“不许走！”
刘三娘见自己落了下风，恼羞成怒，一把抓住苏酥的胳膊。
她这话喊得极大声，把附近不少人都吸引过来。
小玲被她凶神恶煞的样子吓得首哆嗦，眼圈一红，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
“放手！”
苏酥的声音里，己经带着怒意。
“不放！今天非得找村长来评评理不可！”
刘三娘索性撒起泼来。
“评什么理啊？一大早的，都聚在这儿吵什么？”
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传来，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道。
村长背着手，皱着眉头走过来。
刘三娘一见村长来了，顿时像找到了主心骨，恶人先告状：
“村长！您可来了！她昨晚不回家，还带个不清不楚的丫头回来，这不是带坏咱们村的风气吗？”
村长看向苏酥，又看了看她身边的小姑娘，眉头皱得更深了。
苏酥没理会叫嚣的刘三娘，挣开她的手，走到村长面前，不卑不亢地行了一礼。
“村长。”
“苏丫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村长沉声问道。
苏酥神色平静，将事情的原委一五一十地道来。
“村长，我昨天去镇上，是去卖东西。”
“卖东西？”
刘三娘插嘴，
“你还能卖得在镇上住一宿？”
苏酥从怀里掏出一张收据，递给村长。
“我看过一本草药图册，先父留下的，前天运气好，在家后面的山上挖到一支品相不错的野山参。”
此话一出，西周围观的村民顿时一片哗然。
野山参？那可是金贵东西！
“我把人参卖给忘忧酒楼的老板，卖八十两银子。”
“八……八十两？！”
人群里一片哗然。
刘三娘瞪大眼睛，嘴巴张大。
八十两！她活半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苏酥继续说道：
“因谈价钱、清点银子花不少时间，等事情办完，天都黑了，回村的牛车没有。”
“我一个姑娘家走夜路不安全，就在镇上唯一的‘落叶居’客栈住一晚。这是客栈开的收据。”
村长接过那张薄薄的纸，上面确实盖着落叶居的印章。
苏酥又指了指身边的小玲。
“她叫小玲。我在镇上，正好撞见她爹要把她卖进……卖去‘潇香楼’抵赌债。”
“我看着可怜，就花十两银子把她买下来，带回来做个伴，也能帮衬家里干点活。这是她的卖身契。”
说着，她又将那份写得清清楚楚的文书也递给了村长。
白纸黑字，红手印，一清二楚。
整个过程，苏酥说得条理分明，证据确凿。
忘忧酒楼、落叶居，这都是镇上实实在在的地方。卖身契更是做不得假。
先前还议论纷纷的村民们，看苏酥的眼神都变了。有羡慕，震惊！
挖人参！
买丫头！
八十两银子啊！这苏家发财了！
村长将收据和卖身契还给苏酥，脸色缓和下来。
他转过身，凌厉的目光扫向刘三娘和其他几个刚才说得最起劲的妇人。
“都听清楚了？”
刘三娘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喏喏着说不出话。
村长冷哼一声：
“苏丫头卖人参挣钱，在外面过夜是事出有因。
她有钱，不忘本，还知道救济可怜人，这是好事！”
“你们呢，一个个闲着没事干，就在村口嚼舌根，捕风捉影，污人清白！像什么样子！”
他顿了顿，声音严厉：
“刘三娘，再让我听见你在外面胡说八道，败坏邻里和睦，就给我卷铺盖滚出清溪村！”
刘三娘吓得一个哆嗦，屁都不敢再放一个。
村长又对着众人扬声道：
“过两天我去镇上办事，会亲自去忘忧酒楼和落叶居问问。
在这之前，谁要是再敢乱传一句话，别怪我按村规处置！”
他的话掷地有声，人群里没人敢吱声。
看热闹的人三三两两地散了。刘三娘钻进人群，跑得比谁都快。
苏酥对着村长，真心实意地又鞠了一躬：
“谢谢村长。”
“谢什么。”
村长摆摆手，看着苏酥的眼神里多了几分赞许，
“你是个有主意的，把日子好好过起来，有事就来找我。”
“哎，我记下了。”
村长点点头，又看一眼小玲，叹口气，便转身离开了。
苏酥轻轻吐出一口气，感觉心里的那股郁气也跟着散开。
她转头，对上小玲那双写满震惊、感激和崇拜的眼睛。
她笑了笑，伸手，牵住她冰凉的小手。
“走吧，”
苏酥的声音恢复温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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