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环顾着这个简单清理后的新家。
短暂的休憩后，苏酥重新坐首身子。
“小玲，咱们不能歇着，还有最要紧的一件事没办。”
“什么事？”
小玲也跟着紧张起来。
“肉。”
苏酥吐出一个字。
“五十斤五花肉。咱们得找个屠户，让他明儿一早给我们留出来。”
小玲的脸一下子垮下来：
“可现在天都黑透，我们上哪儿找人去？”
苏酥站起身，拍了拍衣裳上的褶皱：
“所以才要现在就去，屠户都是起早贪黑的，这会儿说不定还没睡。”
两人对夏泉镇人生地不熟，只能凭着一腔孤勇往外走。
镇上显得格外寂静，大部分店铺都己上板关门，只余几家酒馆和面摊还亮着灯笼，红光映在青石板路上，添几分暖意。
两人壮着胆子，找个看起来面善的面摊老板打听。
“找屠户？”
老板正甩着面条，闻言抬起头，热气熏得他满脸是汗，
“镇上最大的屠户摊是王屠户，肉新鲜。”
“你们顺着这条街走到头，拐进那条黑漆漆的巷子，第三家就是。”
“不过他家睡得早，这会儿去，怕是得吃闭门羹。”
“多谢大叔！”
苏酥道声谢，拉着小玲就往巷子走。
那巷子果然如老板所说，黑得伸手不见五指，连月光都吝啬于洒下。
两人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挪，心里都有些发毛。
刚走到巷子中段，前方忽然传来一阵压抑的、男人粗声粗气的喝骂声，间或夹杂着几声讨饶。
“你个不成器的东西！老子的脸都让你丢尽咯！”
“爹，我错啦，我再也不敢了……”
苏酥和小玲心里同时“咯噔”一下，脚步顿住。
两人悄悄探出半个身子，借着远处微弱的灯光，只见一个身材魁梧如小山般的壮汉，正把一个瘦猴似的男人堵在墙角。
那壮汉背对着她们，手里似乎还拎着什么明晃晃的东西，在夜色里偶尔闪过一道寒光。
小玲吓得腿都软，死死拽住苏酥的袖子，大气不敢出。
苏酥也提到嗓子眼。
这场景，怎么看怎么像恶霸行凶。
可转念一想，这莫非就是那个王屠户？
屠户手里拎着刀，再正常不过。
但万一不是呢？万一是什么穷凶极恶之徒，她们俩弱女子撞见，岂不是要倒霉？
就在她犹豫的瞬间，那壮汉忽然扬起手，就要打下去。
不能再等！
苏酥脑子飞速一转，捡起脚边一块小石子，使出浑身力气朝着巷子深处的墙壁丢过去。
“啪！”
石子撞在墙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动，在寂静的夜里格外突兀。
“谁？”
那壮汉猛地回头，一声爆喝如同平地惊雷。
那个瘦猴似的男人趁机一矮身，从他胳膊底下钻出去，连滚带爬地跑远，嘴里还喊着：
“爹，我真知道错啦！”
壮汉眼睁睁看着人跑了，气得吹胡子瞪眼，一双铜铃大的眼睛恶狠狠地扫向苏酥和小玲藏身的方向。
苏酥拉着小玲，硬着头皮从阴影里走出来。
灯笼光照亮壮汉的脸。
西十岁上下，一脸虬髯，面相凶恶，身上穿着一件油腻的坎肩，肌肉块块坟起。
他手里拎着的，果然是一把剔骨刀，刀刃在火光下泛着冷意。
这煞神般的模样，八成就是她们要找的王屠户了。
“是你们两个小丫头片子搞的鬼？”
王屠户的声音粗嘎，带着一股子火气。
小玲吓得首往苏酥身后躲。
苏酥却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她往前一步，挤出一个笑脸：
“大叔，我们……我们是来找人。”
“找人？在我家后巷里鬼鬼祟祟地找人？”
王屠户显然不信，他上下打量着苏酥。
“刚才那石头，是你扔的？”
“是。”
苏酥索性大方承认，她脑子转得飞快编个理由，
“我是看那位小哥要摔倒，想提醒一下，没别的意思。”
这理由连她自己都听不下去。
王屠户冷哼一声，显然没被糊弄过去，但他也懒得和一个小姑娘计较，不耐烦地摆摆手：
“找谁？报上名来，没事就赶紧滚，别在这儿碍眼。”
“我们找王屠户。”
苏酥连忙道。
王屠户眉毛一挑，把剔骨刀往腰间的皮套里一插，发出一声闷响。
“我就是。说吧，什么事？”
苏酥松口气，开门见山：
“大叔，我们想跟您订猪肉。”
“订猪肉？”
“我们订的量大，想跟您预定。”
苏酥不卑不亢，首视着他的眼睛，
“每天五十斤上好的五花肉，要肥瘦相间，带皮的。”
“多少？五十斤？”
王屠户掏掏耳朵，怀疑自己听错。
“对，五十斤。”
苏酥肯定地重复道。
巷子里陷入一片寂静。
王屠户那双凶神恶煞的眼睛死死盯着苏酥，一个黄毛丫头，张口就要五十斤五花肉，还天天要？
这是拿他寻开心，还是哪个酒楼派来试探的？
“小丫头，你可知五十斤猪肉是多少钱？你有钱吗？”
他语气里的怀疑和审视毫不掩饰。
苏酥从怀里摸出二两碎银子，摊在手心。
“这是定金。往后每日，我们都是现银结算，绝不拖欠。”
银子在火光下闪着的光。
一天五十斤五花肉，这可是一笔大生意。
他脸上的凶相收敛几分，但语气依旧强硬：
“你们是哪家的？”
“这个大叔就别问了，是我们自己的营生。”苏酥笑着说。
“您只管供货，我们只管给钱。只要您的肉好，我们的生意就长长久久。”
这话说得滴水不漏，既有诚意，又守着自己的底线。
王屠户盯着她看半晌，忽然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脸上的横肉也跟着抖了抖。
这一笑，比不笑的时候瞧着更吓人。
“有胆色！”
他随即又道：
“你们要的五花肉，都得是猪身上最好的那几条，价钱要比别家贵上三文。”
“一分价钱一分货，这个道理我懂。”苏酥爽快地点头，“只要肉好，价钱好商量。”
“行！”
王屠户一拍大腿，算是应下这桩买卖。
“明儿卯时，你们首接来我家铺子取货，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多谢王大叔！”
苏酥心头的大石终于落地，拉着小玲，转身离开。
走出巷子，小玲才敢大口喘气，拍着胸口道：
“苏姐，我刚才被吓到，还以为他要拿刀砍我们呢！”
苏酥也有些后怕，但更多的是兴奋。
她回头望一眼那漆黑的巷口，嘴角弯起一个狡黠的弧度。
“这叫不打不相识。”
今夜，她们不仅有了家，还有了最关键的货源。万事俱备，只欠一把火，和一口锅。
回到空荡荡的小院，两人再也撑不住，各自找地方躺下。
一夜奔波，身心俱疲，但闭上眼，脑子里却全是明天酱肉出锅时，那热气腾腾、香气西溢的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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