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酥强撑着身体的也瞬间抽空。
她腿一软，顺着粗糙的墙壁滑坐在地。
“哐当。”
手里的空篮子滚到一边。
她没力气去捡。
整个人缩成一团，死死抱着膝盖，把脸埋进去。
胃里一阵恶心，喉咙发紧，却什么也吐不出来。
那个刀疤脸男人满口黄牙，还有那个混混伸过来的脏手。
还有那句“青溪镇谁说了算”，一帧一帧，在她脑子里转圈。
她以为自己能冷静处理，可身体的反应骗不了人。
肩膀开始抖，怎么都停不下来。
压在喉咙口的呜咽再也忍不住，破碎地溢出来，带着她自己都陌生的无助和恐惧。
“呜呜～”
她是真怕，那种骨头缝里渗出来的，对绝对暴力的原始恐惧。
就在她哭到快要断气时，巷口响起一阵奇怪的声音。
“吱呀～吱呀～”
规律，又轻微。
在这巷子里，清晰得让人头皮发麻。
苏酥猛地抬头。
泪眼模糊中，一个逆光的人影停在巷口。
阳光刺眼，她看不清那人的脸，只看到一个轮廓。
他怎么会在这里？
苏酥脑子嗡的一声，所有哭声都卡在喉咙里。
她手忙脚乱地想爬起来，想擦掉脸上的眼泪，想把自己这副狼狈的样子藏起来。
可她浑身脱力，试了一下，又重重跌坐回地上。
“别动。”
一个低沉的声音传来。
苏酥僵住，是叶枫。
那阵“吱呀”声再次响起，轮椅碾过青石板，缓慢而坚定地，一下，一下，停在她的面前。
她闻到一股清冽的药草香。
叶七跟在他身后，面无表情地走上前，弯腰捡起地上的篮子，退回原位。
他的视线在巷子里的墙壁和地面上扫过。
叶枫垂眼看着她。
她头发有点乱，眼睛又红又肿，脸上还挂着泪。
他什么都没问，朝她伸出手。
那只手很好看，手指修长，掌心朝上。
苏酥盯着那只手，忘记反应。
“起来。”
他又说一遍，声音不重，却不容拒绝。
她迟疑地伸出手，放进他的掌心。
他的手心很暖，干燥又有力，和她自己有汗的手截然不同。
叶枫手腕稍稍用力，便将她稳稳地从地上拉起来。
苏酥一站稳，就仓皇地抽回手，低着头不敢看他。
“我～我没事，就是被人吓到。”
她的声音带着浓重鼻音。
“刘老板的人？”
叶枫的语气很平。
苏酥的肩膀颤一下。
“嗯。”
她不敢抬头，把刚刚怎么狐假虎威，搬出他和“景公子”名号的事情说出来。
越说，声音越小，头也埋得越低。
“对不起，我乱用你们名义。”
巷子里安静得可怕。
叶枫没说话。
一首沉默的叶七忽然开口：
“主子，地上有五双脚印。镇上混混都是跟镇西赌坊刀疤雄混的。”
苏酥听到，身子抖得更厉害。
叶枫的视线落在她发颤的手指上，然后，他笑了。
苏酥没敢看，却觉得巷子里的很冷。
“你没错。”
他看着她，一字一句，声音不大。
“错的是他。”
“走吧。”
叶枫调转轮椅。
苏酥一声不吭地跟在他身后，叶七提着篮子，走在最后。
……
忘忧酒楼后院。
裴云昭正靠在树下啃黄瓜，看见三人回来，刚想打趣，嘴里咬着黄瓜“咔嚓”一声，断了。
他看到了跟在叶枫身后的苏酥。
女孩低着头，眼眶通红，明显是刚狠狠哭过。
而在最前面的叶枫，脸沉得像是暴雨前的天空。
温大夫也察觉不对劲，停下剔牙的动作，伸长了脖子。
“这是怎么了？谁把我们的小苏姑娘给惹哭啊？”
叶七把篮子往石桌上一放，沉声说：
“福满楼的刘老板，派赌坊的刀疤雄，在巷子里堵住苏姑娘，想抢方子。”
“什么？”
裴云昭手里的半截黄瓜都掉在地上。
“苏姑娘，你没事吧？”
苏酥摇了摇头。
叶七接着说：
“苏姑娘借公子和‘景公子’的名头，把人吓跑了。”
“景公子？”
裴云昭一愣，才反应过来那是自己。
他清了清嗓子，故意用一种吊儿郎当的语气说：
“哎哟，我的名头这么管用？苏姑娘，这可得算钱啊。”
没人理他。
院子里的空气好似凝固。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自觉地投向了叶枫。
他坐在石桌前，右手食指的关节，在轮椅扶手上无意识地敲击着。
叩、叩、叩～
每一下，都像敲在人的心上。
过一会儿，他抬起头，看向叶七。
“福满楼，离镇西的赌坊很近？”
叶七立刻回答：
“是，走过去不到一刻钟。”
“刘老板常去？”
“常客，出手阔绰，但赌品很差，输了就骂人。”
叶七回答。
叶枫点点头，没再说话。
院子里又陷入那种让人喘不过气的低压。
苏酥站在一旁，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
“叶老板～”
她小声开口。
“要不～就算了吧。我也没吃亏，以后我小心点就行。”
她话音刚落，那“叩叩”的敲击声，停了。
叶枫转过头，静静地看着她。
他的眼神，苏酥看不懂。
“苏酥。”
他第一次叫她的全名，
“这不是你的错。”
“从今天起，你是我忘忧酒楼的半个东家。他们动你，就是打我叶枫的脸。”
苏酥心头一震。
等等，这话怎么听不太懂啊？
他的语气很淡，却不容反驳。
“刘老板既然这么爱赌，”
叶枫的视线转向裴云昭，
“阿景，又要借你的‘景公子’用一用了。”
裴云昭立马来精神，凑过去压低声音：
“怎么说？我带人去砸他的店？”
“砸店？”
叶枫摇头，
“太差劲了。”
“我要他～心甘情愿，把福满楼送过来。”
温大夫倒抽一口气：
“你小子，这是要诛心啊！”
叶枫没理他，目光重新落回叶七身上，声音不带一点温度。
“去，把刀疤雄‘请’过来。”
他在那个“请”字上，咬得很轻，却很重。
叶七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那笑容里带着一股子兴奋的血腥气。
“明白。”
他不多说一个字，转身就大步流星地走出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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