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最后一勺药汁舀入木桶，浓郁的药香瞬间被一种奇异清气锁住。
温大夫被下定身咒一样，僵在原地。
他猛地推开一名护卫，冲到桶边。
下一秒，他脸上的表情都带着陶醉。
这是精华液啊。
是琼浆，是玉液，是能把死人从棺材里拉回来的命！
他霍然转身，死死盯住靠在灶台边的苏酥。
温大夫又在周围着转两圈，他走两步又猛地顿住，转身冲到苏酥面前，一双眼亮得吓人。
“苏丫头！你老实告诉老夫，你到底用什么独门秘方？”
“是加什么引子？你那手艺，真是化腐朽为神奇！不，是点石成金！”
他搓着手，一脸渴求。
苏酥没有回答。
一股寒意正从丹田逆流而上，西肢百骸的力气都被抽走大半。
她的指尖轻微发颤，背在身后，抵住灶沿。
“温大夫。”
一道平稳的嗓音切入。
叶枫转动轮椅，停在苏酥身侧，恰好隔开温大夫咄咄逼人的视线。
他的声音不大，却让整个院子的喧嚣瞬间沉寂。
“您在多说两句，药快凉了。”
温大夫如遭雷击。
他一拍脑门，脸上满是懊悔。
“对，对！你的腿要紧，你也别愣着，快跟着来！”
他再也顾不上苏酥，丢下一句“丫头你等着”，便火烧眉毛般追着那两个抬桶的护卫跑了。
院子里，只剩下三人。
叶七走到苏酥面前三步远处。
他没有任何预兆。
“扑通！”
双膝重重砸在坚硬的青石板上。
苏酥的心跳跟着这声闷响漏掉一拍。
“咚！”
叶七的额头，紧接着磕在地上，再未抬起。
声音从地面传来，闷得从土里刨出来。
“苏姑娘，叶七有眼无珠，险些酿成大错。”
“要打要骂，悉听尊便，只求您～别记恨我。”
苏酥看着他微微颤抖的后背，胸口的烦闷感更重啦。
这种忏悔，毫无意义。
她正要开口，身侧的叶枫动了。
“起来。”
叶枫的声音依旧听不出情绪。
“她若真计较，方才就不会救那锅药。”
叶七的身子一僵。
苏酥瞥叶枫一眼，恰好对上他投来的视线。
那双深邃凤目里，探究和审视都己褪去，换成一种她看不懂的东西。
他察觉到她虚弱。
这个认知让苏酥心头一凛，下意识挺首后背。
“药浴之后，你会好很多。”
她移开目光，刻意让声音显得平稳。
“我先回房了。”
“辛苦。”
叶枫点头，没有阻拦。
苏酥转身就走，脚步走很快，消失在月亮门后。
叶枫看着她的背影消失，才收回视线，对仍跪在地上的叶七开口。
“庆幸吧。”
“主子？”
叶七茫然抬头。
“庆幸她不是个小肚鸡肠的女人。”
叶枫转动轮椅，面向卧房。
“更该庆幸，我今晚赌对了。”
声音极轻，却字字千钧，砸在叶七心上。
主子不是在试探。
他是在用自己的性命，向苏姑娘证明，他信她。
叶七重重垂下头，眼眶瞬间滚烫。
……
回到房间，苏酥反手将门闩插上。
身体再也支撑不住，顺着门板滑落在地。
她大口喘着气，冷汗瞬间浸透后背的衣衫。
心神沉入空间。
眼前的景象，让她说不出话。
灵泉仍在。
泉水清澈。
可泉眼处，那个源源不断冒出生命之水的源头，被一团灰黑色的雾气死死堵住。
泉眼在以肉眼难辨的速度自我修复，慢得令人绝望。
叶枫腿里的东西，比她想的要霸道百倍！
这次，真是亏得太大咯。
她靠着门板，闭上眼，想等那股晕眩感过去。
突然。
腹部传来一阵绞痛。
一股无法控制的热流，自身下涌出。
苏酥整个人都僵住。
月事？
不是吧，怎么会是现在？
她瞬间明白，是那股反噬，不仅重创她的灵泉，更扰乱她这具身体平衡。
一波接一波的绞痛，让她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
她连一片的月事带都没有准备！
用草纸？
硬得很，更别提干不干净。
布？
用之后呢？
这个念头，让她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窘迫和抓狂。
在黑暗中枯坐许久，腹痛没有丝毫缓解。
硬扛不是办法。
她咬着牙，扶着墙，一步步挪到门口，拉开门栓。
小玲的房间就在隔壁。
苏酥深吸一口气，抬手敲门。
“咚、咚咚。”
她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狼狈。
“小玲，睡了吗？”
屋内很快传来窸窣声。
门“吱呀”一声拉开，小玲睡眼惺忪地探出头。
“苏姐？”
月光下，苏酥捂着肚子，嘴唇没有血色。
小玲的睡意瞬间被吓跑。
“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我～”
苏酥张了张嘴，那个词在终是难以启齿。
“我那个～来了。”
小玲愣一会，才反应过来。
她二话不说，侧身将苏酥扶进屋里坐下，转身点亮油灯。
“苏姐你别动，我去给你烧点热水。”
小玲说着，从床边一个干净的木箱里，翻出几条叠得整整齐齐的棉布条，还有一个小布袋。
“你先用这个垫着，我去厨房很快。”
她顿了顿，补充道。
“再给你弄些干净的草木灰来。”
“草木灰？”
苏酥的声音都变调。
“是啊。”
小玲有些奇怪地看她一眼，以为她是疼糊涂。
“灶膛里烧透的草灰，筛干净装在布袋里，垫在月事布上用。”
“吸得干爽，我都这么用啊。”
小玲将干净的棉布条和一个空布袋塞到苏酥手里。
又倒杯温水给她，便提着灯笼匆匆去了厨房。
屋内，油灯的光晕温暖而昏黄。
只剩下苏酥一人。
她低头。
看着手里那几条柔软却陌生的棉布。
又看了看那个空空如也、等待被填充后布袋。
草木灰。
用来垫的。
老天爷啊，怎么就没有给我一个空间连接超市呢。
人家不想用这个啊，可是不用这个用哪个？
她的手颤抖着，一点点伸向那个空布袋。
她，一个能颠勺驯服众人，能用一滴水震慑全场的苏酥。
此刻竟被这最原始的生理问题，逼到绝境。
这种巨大荒诞无力感，几乎将她淹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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