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辉脸上的傲慢与得意，寸寸龟裂。
他那张脸皮从涨红到铁青，指着苏酥，他手指有点颤抖，一句话都挤不出来。
福满楼！还有八个铺子！
那个逆来顺受，被他视作人生污点，她被他抛弃后，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摇身一变，成为他需要攀附仰望的存在！
“是真是假，”
苏酥语气平淡得像在讨论天气，
“林秀才不是在县衙有熟人吗？顺道去契书房查查档案，不就一清二楚？”
看似云淡风轻，却是最致命。
林辉那些优越感被这把刀捅得千疮百孔。
他找不到任何话来反驳“契书”这种铁证，只能换一个角度，去攻击一个女人最脆弱地方。
“呵！”
他发出一声嘶吼，面目狰狞。
“就算如此又如何！你以为有几个臭钱，就能洗刷掉你被我林家退婚后耻辱？”
“一个女人，名节尽毁！我倒要看看，谁还敢娶你这种残花败柳！你注定孤独终老！”
这话，阴毒至极。
不少宾客下意识地点头，看向苏酥眼神又带上几分怜悯和鄙夷。
这世道，女人所有名节，比金山银山还重。
她看着林辉，他状况有点疯狂。
“嫁人？”
苏酥玩味地咀嚼着这两个字，笑了，那笑意里再无阴霾，只有坦荡和强大。
“林秀才，你把事情搞错啦。”
她环视全场，坦然迎上所有目光，好奇、轻视、或探究。
她声音清越，字字珠玑。
“我如今，有楼，有铺，有田，有地。”
“钱，我自己会赚。饭，我自己会做。家，我自己能立。”
“一个男人，寒窗苦读，科举入仕，奋斗一生，所谓何求？不就是为这些我唾手可得的东西吗？”
她向前一步，气场全开，那是一种独属于强者从容与压迫。
“你告诉我，我为什么要嫁人？”
“就算要成家，那也该是男人想方设法，嫁给我才对。”
“轰——”
这话比刚才那句“福满楼是我的”更像一道天雷，在人群中轰然炸开。
“疯了！这女人简首疯了！”
“成何体统！女子生来相夫教子，哪有让男人入赘，这是何理？”
“离经叛道！不知廉耻！”
林辉抓住机会，指着苏酥，向众人高声呼喊：
“大家听听！她说这些混账话！伤风败俗！”
"这世上哪有男人会当赘婿？”
“够了！”
一声暴喝，何员外猛地一拍桌子。
他没有理会林辉，一双精明眼睛里满是欣赏，大步流星地走到苏酥面前，抚掌大笑。
“哈哈哈哈！好！说得好！”
何员外满脸赞许：
“老夫活一辈子，见过想嫁入名门望族的女子如过江之鲫，却还是头一回见到姑娘如此奇特！”
“有这等气魄和见识，叶老板麾下，当真是卧虎藏龙！”
他转向众人，脸色一沉，威严十足：
“今日是老夫寿宴，苏姑娘是叶老板派来的贵客！谁再敢对她出言不逊，就是不给我何某人面子！”
何员外在镇上德高望重，一言九鼎。
所有议论声戛然而止。
林辉那张脸，白又红，青又紫。
他站在那里，连他身边那个新岳丈，都嫌恶地挪开两步，与他划清界限。
“苏姑娘，叶七兄弟，快，别站着呀，请入上席！”
何员外热情地招呼。
苏酥微微躬身，她不想成为别人宴席上那一抹焦点，目的达到，便该抽身。
“多谢何员外美意。酒楼事忙，不敢叨扰。贺礼送到，心意己尽，我等就此告辞。”
“也好。”
何员外点点头，亲自将二人送到大厅门口，给足面子。
从始至终，苏酥再没投给林辉一个眼神。
无视，才是最彻底的轻蔑。
……
回忘忧酒楼这段路，叶七嘴巴就没合拢过。
“苏姑娘！你是没瞅见啊！那姓林的脸，跟开染坊一样，太解气！”
“苏姑娘，你那些话一出口，我魂儿都差点吓飞！霸气！真他娘的霸气！”
苏酥被他逗笑，她，苏酥，却是村姑，但从来都不是依附别人生存。
两人刚踏进后院，叶七一眼就看到，主子在等他们。
叶七瞬间收敛所有表情，快步上前，对着叶枫背影恭敬道：
“主子。”
苏酥也跟着行一礼，便开口道：
“老板，若是无事，我先回后厨。”
“去吧。”
叶枫没有回头，声音淡淡的。
叶七说：
“何员外可喜欢那两道菜了，一个劲儿地夸！对了主子，您猜我们在宴会上碰到谁？”
待苏酥的身影消失在厨房门口，叶七才敢凑近些，悄声问：
叶枫把轮椅转向他。
“说。”
他吐出一个字。
叶七压低声音，把宴会上发生的事，添油加醋地说一遍，苏酥舌战林辉那段，他讲得是口沫横飞，神采飞扬。
“然后苏姑娘就说，“我如今有楼有铺，自己就是富婆，就算要成家，那也该是男人嫁给我！”
“主子，您说，这话是不是绝！是不是这个！”
叶七比个大拇指，期待地看着叶枫，等着他给个反应。
可叶枫脸上毫无波澜。
他只是沉默地听着，指尖修长在轮椅的玄铁扶手上，一下，一下，有节奏地轻轻敲击着。
咚。咚。咚。
那声音不大，让他后面那些话全卡在喉咙里。
院子里安静得可怕，只剩下那敲击扶手轻响。
“主子？您觉得~苏掌勺是不是特厉害？”
叶枫停下，他不再敲击。
院中最后声响也消失。
他抬眼，看向远处天空，声音很轻，像在问叶七，又像在自言自语。
“让男人~嫁给她？”
那双深邃如眼眸里，有什么东西，悄然晃动一下，快得让人无法捕捉。
他忽然觉得，给出去的那些铺子，是不是~有点少呢。
不，不是少。
是给错方式？或许该给其他。
许久，他转过头，那张素来冰封的脸上，第一次出现，这种神情让叶七完全看不懂。
他听见自家主子，用一种极为平静语调，让他毛骨悚然，问出一个问题，石破天惊。
“叶七，”
“你说~本将军去应征，她会收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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