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七拿着空碗退出来时,人还有些发懵。
五百两银子。
用来给一个村子修路。
理由仅仅是,苏姑娘在村里开荒,出入不便。
他家主子,什么时候变得如此体恤人?
卧房内,叶枫手指叩击着轮椅扶手。
一下。
又一下。
金属与指节碰撞声,在寂静房间里回响。
那只瓷碗不在,空气里还有着莲子羹清甜香气。
可他鼻尖萦绕不散的,却是另一股味道。
是苏酥冲过来时,发梢带起淡淡茉莉清香。
还有那只手扶着他时,小巧却带着力道。
“叶七,等等。”
叶枫声音响起,比夜色还要沉。
叶七右脚刚迈出门槛,又收回来,转身垂首,姿态恭敬。
“主子还有何吩咐?”
叶枫视线从窗外那片夜色收回,眸光里翻涌着无人能懂的情绪。
“天亮后,在去办修路事情。”
“现在,你去一趟温大夫那里。”
叶七脑袋更糊涂啦。
主子又不舒服?可温大夫明明才刚走。
叶枫看穿他疑虑,没有解释。
“问他要一罐祛疤药膏。”
“要最好的。”
祛疤药膏?
叶七大脑不会转啦。
主子身上虽说有旧伤,可都未曾在意过,怎么偏偏是今晚?
叶枫没再给他思考时间,挥挥手。
叶七不敢再问,将满腹疑云压进心底,躬身退出房间。
主子这心思,是越来越看不透咯。
……
温大夫的房门被敲响时,他刚解开外袍腰带。
“谁啊!大晚上催魂呢?”
他不耐烦地吼一嗓子,声音里满是被人打扰怒火。
“温大夫,是我,叶七。”
门外,叶七声音压得极低,怕惊扰别人。
温大夫一听是他,火气不降反升,穿好鞋。
“哗啦”一下把门拉开一道缝。
“说!你家主子又怎么作妖?老夫药箱刚合上,还没凉透呢!”
叶七被他喷一脸口水,讪笑着后退半步。
“没、没作妖,主子好着呢。”
“那你来做什么?不知道老夫要睡美容觉,明日还要保持仙风道骨啊!”
叶七被他瞪得头皮发麻,只能硬着头皮,将来意和盘托出。
“那个~主子托小的向您老讨祛疤药膏。”
他声音越说越小,不细听,听不到。
温大夫愣住。
他眯起那双老眼,将叶七从头到脚扫一遍。
“你要祛疤?”
“不是我,”
叶七连忙摆手,
“是主子要。”
“他?”
“他身上那些陈年旧疤,比你的年纪都大,现在想起来治?”
“怎么,是准备扒光上台唱戏,嫌不好看?”
一连串抢白,噎得叶七满脸通红,一个字也答不上来。
温大夫冷哼一声,转身走进内室。
“哗啦哗啦——”
一阵翻箱倒柜声,他拿着一个青色小瓷瓶走出来,没好气地塞进叶七手里。
“拿去!”
瓷瓶入手,一片冰凉,沁人心脾,还带着一股淡淡药香味。
“告诉他,这可是老夫压箱底宝贝!”
“这可是用天山雪莲,雪顶蕊和南海珍珠最中心那一层磨粉,金贵着呢!”
“让他省着点用,别当大白菜抹!”
叶七如获至宝,连连点头。
“是是是,多谢温大夫,小子告退。”
他刚转过身,温大夫声音又从背后幽幽传来,带着看穿一切的促狭。
“哎,回去替我问问你家主子。”
“这金贵药膏,是打算涂在他自己身上,还是想给别人啊?”
叶七脚下一个踉跄,拿着药膏,近乎落荒而逃。
……
苏酥在床上翻个身。
天气闷得厉害,一点风都没有,空气厚重得压得人心口发慌。
她索性坐起身,穿上外衫,推门走出去。
后院里静悄悄。
只有那棵茉莉花树夜色里,将香气毫无保留地释放出来,比白日里浓郁百倍,钻进人鼻腔。
她脑子里乱成一团,全是今天发生那个事。
叶枫那张脸。
他强撑着站起来时,那个挺拔又脆弱背影。
他身上滚烫温度。
以及自己那句蠢话。
苏酥一想到这,就恨不得立刻在地上刨个坑把自己埋进去。
这话说得,她跟他己经有什么拆不散,分不开那关系一样。
她烦躁地在院中石子路上踱步,脚下石子被踩得“咯吱”作响。
她只是~只是觉得他那双腿,又伤严重,太过可惜。
对,就是这样,仅此而己。
苏酥走到茉莉花树下,鼻尖轻嗅。
清冽香气让她翻涌心绪,稍稍平复。
今晚的月亮被云遮蔽得严严实实,天色黑沉,看来是要下雨啦。
……
主卧里,叶枫靠在轮椅里,静静地听着外面的动静。
蟋蟀叫声,还有一阵轻轻的脚步声。
那声音,他很熟悉。
是她的。
叶枫的心跳漏一拍。
这么晚,她怎么还不睡?
那脚步声在院子里来回走动,透着连她自己都未察觉的焦躁。
他握着扶手的手,不自觉地收紧。
屋内,叶七手里还攥着那个冰凉的小瓷瓶。
“主子。”
他感觉到主子气息变了。
叶枫双眼透过门缝望向院子的方向。
过一会儿,他转动轮椅。
“吱呀——”
木门被推开,夜里显得格外难听。
院中踱步的苏酥被吓一跳,猛地回头。
西目相对。
她看到他坐在轮椅上,就在门口,半边身子隐在黑暗里,看到他模糊的轮廓。
苏酥第一反应是逃。
她转身就想溜回自己房间。
“站住。”
他的声音传来,有些沙哑。
苏酥脚步站在原地。
院子里连蟋蟀都不叫了。
尴尬的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空气比之前更加粘稠。
他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最终,还是他先动。
他转动轮椅,缓缓地来到院中,停在她几步开外的地方。
他没有看她,目光落在她身侧那棵开得正盛的茉莉花树上。
“这天太闷,睡不着。”
他在自言自语,也是在解释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苏酥“嗯”了一声,不知道该接什么。
然后,他伸出手。
他的手里,握着一个青色小瓷瓶。
他将瓷瓶递到她面前,动作有些僵硬。
这一次,他目光落在她身上,准确地说,是落在她那右腿膝盖上。
“这个给你,温大夫说,你腿上或许留有伤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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