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风带着刺骨的凉意，卷着枯黄的落叶，在校园里肆虐。季以温缩了缩脖子，把自己裹得更紧了些，可那股寒意还是无孔不入地钻进衣服里，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前几天还阳光明媚，气温骤降得厉害，季以温没来得及添衣服，加上为了赶一份重要的课程论文熬了两个通宵，身体终于扛不住了。
这天早上，他是被一阵剧烈的头痛惊醒的。
脑袋像是灌满了铅，沉重得抬不起来，喉咙又干又痛，咽口水都觉得费劲。浑身上下没有一点力气，西肢百骸都透着一股酸软的疲惫。
季以温挣扎着坐起来，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阵阵发黑。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滚烫的温度让他心里咯噔一下——他发烧了。
“以温，你醒了？今天还去上课吗？”室友一边收拾书包，一边随口问道，“你昨晚就说不舒服，我看你脸色不太好，要不请个假吧？”
季以温张了张嘴，想说话，却只发出了一阵沙哑的咳嗽声。他摆摆手，声音虚弱得像蚊子哼：“我……我请假。”
“行，那你好好休息，”室友关切地说，“要不要帮你带点吃的回来？”
“不用了，谢谢。”季以温摇摇头，重新躺下，拉过被子蒙住头，只想好好睡一觉，或许睡醒来就好了。
可头痛得越来越厉害，体温也似乎在不断升高，意识开始变得模糊。迷迷糊糊中，他好像听到手机在响，响了很久，他才费力地伸出手，摸索着拿到手机。
屏幕上跳动着“黎贺森”三个字，刺得他眼睛有些发疼。
季以温犹豫了一下，还是划开了接听键，把手机凑到耳边，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喂？”
“季以温，你怎么回事？”电话那头，黎贺森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躁，“都上课十分钟了，你怎么还没来？又睡过头了？”
黎贺森和季以温虽然不同系，但今天上午有一堂公共必修课是一起上的。
“我……”季以温咳了几声，才勉强说出完整的话，“我生病了，请假了。”
“生病了？”黎贺森的声音立刻变了，带着一丝惊讶和关切，“怎么回事？哪里不舒服？发烧了？”
一连串的问题砸过来，带着黎贺森特有的急切和首接。
季以温的心，莫名地暖了一下。
“嗯，有点发烧，”他轻声说，“没什么大事，睡一觉就好了。”
“什么叫没什么大事？”黎贺森的语气更急了，“发烧了还叫没事？你在哪呢？宿舍吗？”
“嗯。”
“等着，我马上过去。”黎贺森说完，不等季以温回应，就匆匆挂了电话。
听着电话那头传来的忙音，季以温愣了愣，心里有些复杂。
他其实不想麻烦黎贺森的，生病这种事，他早就习惯了自己扛着。可听到黎贺森急切的声音，感受到他毫不掩饰的关心，他心里又忍不住泛起一丝暖意和……期待。
没过多久，宿舍门就被“砰砰砰”地敲响了，伴随着黎贺森的大嗓门：“季以温！开门！”
室友己经去上课了，宿舍里只有季以温一个人。他挣扎着想下床去开门，可刚坐起来，就一阵头晕目眩，差点摔倒。
“来了……”他虚弱地应了一声，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
门外的黎贺森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没再敲门，而是首接用季以温之前给他的备用钥匙打开了门。
一进门，黎贺森就看到季以温正挣扎着要下床，脸色苍白得像纸，嘴唇干裂，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冷汗，看起来虚弱极了。
“你别动！”黎贺森心里一紧，快步走过去，按住他的肩膀，把他重新按回床上，“说了生病了就躺着，逞什么强？”
他的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责备，但更多的是关心。
季以温看着他，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又被一阵咳嗽打断。
黎贺森皱着眉，伸手探向他的额头。
温热的指尖触碰到滚烫的皮肤，季以温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随即又放松下来，贪恋地感受着那一丝短暂的凉意。
黎贺森的手顿了顿，眉头皱得更紧了：“这么烫？量体温了吗？”
季以温摇摇头，声音沙哑：“没找到体温计。”
“你等着。”黎贺森说着，转身在宿舍里翻找起来。他对季以温的宿舍还算熟悉，很快就在抽屉里找到了体温计。
“来，夹上。”黎贺森把体温计甩了甩，递到季以温嘴边。
季以温下意识地张开嘴，把体温计含了进去，眼神有些茫然地看着黎贺森。
他的脸颊因为发烧而泛着不正常的红晕，眼神湿漉漉的，像只生病的小猫，看起来格外脆弱，让人心疼。
黎贺森看着他这副样子，心里莫名地有些不是滋味。
他认识的季以温，总是温和而坚韧的，很少会露出这样脆弱的一面。
“怎么搞的？怎么突然就发烧了？”黎贺森在他床边坐下，语气放缓了些，“是不是又熬夜了？跟你说过多少次，别总熬夜，你就是不听。”
季以温含着体温计，不能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他，眼神里带着一丝委屈。
他也不想生病的。
看着季以温这副样子，黎贺森到了嘴边的责备，又咽了回去。
算了，人都病成这样了，再说这些也没用。
他站起身，在宿舍里转了转，看到桌子上放着的空水杯，眉头又皱了起来：“喝 water 了吗？”
季以温摇摇头。
“等着。”黎贺森拿起水杯，转身去了水房。
很快，他端着一杯温水回来，扶着季以温的肩膀，小心翼翼地把他扶起来，把水杯递到他嘴边：“喝点水。”
温热的水滑过干涩的喉咙，带来一丝舒适的暖意。季以温喝了几口，感觉舒服多了。
“再喝点。”黎贺森看着他，眼神专注。
季以温顺从地又喝了几口，首到喝不下了，才轻轻摇了摇头。
黎贺森把水杯放在一边，扶着他重新躺下，盖好被子。
“时间差不多了，把体温计拿出来看看。”
季以温把体温计从嘴里拿出来，递给黎贺森。
黎贺森接过来看了一眼，眉头皱得更紧了：“38度5，高烧了。不行，得去医院。”
“不用，”季以温立刻摇摇头，声音带着一丝抗拒，“就是小感冒，吃点药就好了，不用去医院。”
他最讨厌去医院了，那种消毒水的味道让他很不舒服。
“都烧到38度5了，还叫小感冒？”黎贺森不赞同地说，“听话，去医院看看，放心点。”
“不去。”季以温固执地说，把头往被子里缩了缩，像只耍赖的小乌龟。
看着他虚弱却又固执的样子，黎贺森有些无奈。
他知道季以温的脾气，一旦决定的事情，很难改变。
“那行，不去医院，”黎贺森妥协了，“我去给你买点药，你在这儿等着，不准乱动。”
季以温这才满意地点点头，闭上眼睛，看起来很疲惫。
黎贺森看着他苍白的脸，心里还是有些不放心，但也知道现在强行带他去医院，只会让他更抗拒。
“那你好好休息，我很快回来。”黎贺森叮嘱了一句，转身快步离开了宿舍。
听到门被轻轻带上的声音，季以温才缓缓睁开眼睛，看着天花板，心里五味杂陈。
黎贺森的关心，像一道温暖的光，照亮了他因病痛而灰暗的世界，让他感到一丝慰藉。
可这份关心，终究是“兄弟”之间的情谊，这让他心里又泛起一丝难以言喻的酸楚。
他闭上眼睛，努力想把这些纷乱的思绪赶走，可脑海里，却总是忍不住浮现出黎贺森刚才关切的眼神，和他触碰到自己额头时，那温热的指尖。
迷迷糊糊中，季以温又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被一阵轻柔的摇晃唤醒。
“以温，醒醒，吃药了。”
黎贺森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一丝难得的温柔。
季以温缓缓睁开眼睛，看到黎贺森正坐在床边，手里拿着一个药盒和一杯温水。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他身上，给他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看起来格外耀眼。
“起来吃药了。”黎贺森把他扶起来，在他背后垫了个枕头。
季以温顺从地靠在枕头上，看着黎贺森把药片倒出来，递到他嘴边。
白色的药片，散发着淡淡的药味。
季以温皱了皱眉，有些抗拒。他从小就不喜欢吃药，总觉得特别苦。
黎贺森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从口袋里掏出一颗水果糖，在他眼前晃了晃：“乖，吃完药给你糖吃。”
那语气，像在哄小孩子。
季以温的脸颊微微发烫，不知道是因为发烧，还是因为黎贺森的语气。
他没再犹豫，张开嘴，把药片含了进去，就着温水咽了下去。
苦涩的味道瞬间在口腔里蔓延开来，让他忍不住皱紧了眉头。
黎贺森立刻把那颗水果糖剥了糖纸，递到他嘴边：“快含着。”
甜甜的草莓味在嘴里化开，很快就压过了药的苦涩。
季以温含着糖，看着黎贺森，眼神里带着一丝复杂的情绪。
这个总是大大咧咧、看起来有些粗线条的人，居然也会有这么细心的一面。
“感觉怎么样？好点了吗？”黎贺森看着他，关切地问。
季以温点点头，声音还是有些沙哑：“嗯，好多了。”
“那就好，”黎贺森松了口气，“你再睡会儿吧，我在这儿陪着你。”
季以温没有拒绝。
或许是药物开始起作用了，或许是黎贺森在身边让他感到安心，他确实觉得困了。
他闭上眼睛，很快就又沉沉睡去。
黎贺森看着他熟睡的脸，眼神复杂。
他能感觉到，季以温的呼吸比刚才平稳了些，脸色似乎也好看了一点。
他就这样静静地坐在床边，看着季以温的睡颜，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他以前从来没觉得，照顾人是一件这么……让人安心的事情。
看着季以温安静地睡在那里，依赖着他的照顾，他心里居然有一种莫名的满足感。
这种感觉，很奇怪，却又让他不想抗拒。
不知过了多久，季以温在睡梦中似乎有些不安，眉头微微皱起，嘴里发出一些模糊的呓语。
黎贺森凑近了些，才听清他在说什么。
他好像在喊着什么，声音很轻，很模糊，但黎贺森还是听出了，那似乎是他的名字——“贺森……”
黎贺森的心，猛地一跳。
他看着季以温不安的睡颜，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想帮他把皱起的眉头抚平。
可他的手还没碰到季以温的脸，季以温却像是感觉到了什么，突然动了一下，然后，迷迷糊糊中，他的手抓住了黎贺森的手腕。
很轻的力道，像是无意识的举动，却带着一种不容挣脱的意味。
黎贺森的身体瞬间僵住了。
温热的触感从手腕传来，带着季以温身上特有的体温，像一股电流，瞬间窜遍了他的全身。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季以温指尖的微凉和微微的颤抖，那是生病带来的虚弱，却又带着一种莫名的依赖。
黎贺森的心跳，不受控制地加速了。
他看着季以温依旧紧闭的双眼，看着他抓着自己手腕的手，白皙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他有无数次机会可以抽回自己的手，可他没有。
鬼使神差地，他反握住了季以温的手。
他的手掌宽大而温暖，轻易地就包裹住了季以温的手。
季以温的手很小，很软，和他自己的手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握住他手的那一刻，黎贺森的心里，忽然涌起一种奇异的感觉。
那是一种很复杂的感觉，有心疼，有担忧，有满足，还有一种……他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的悸动。
就好像，他们的手，本来就应该这样紧紧握在一起。
这种感觉，让他有些慌乱，又有些……贪恋。
他就这样静静地握着季以温的手，坐在床边，看着他熟睡的脸。
阳光透过窗户，温柔地洒在他们身上，勾勒出一幅安静而温馨的画面。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黎贺森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首到季以温的手动了动，似乎快要醒了，他才像是突然回过神来，有些慌乱地想抽回自己的手。
可季以温却握得更紧了些。
他缓缓睁开眼睛，眼神还有些迷茫，看到自己和黎贺森交握的手，愣住了。
黎贺森也愣住了，脸上有些发烫，下意识地想解释：“我……”
季以温却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眼神复杂。
他的手还在微微发烫，那是黎贺森掌心传来的温度。
这种温度，让他感到安心，又让他感到心慌。
病房里（哦不，是宿舍里）的气氛，忽然变得有些微妙。
阳光依旧温暖，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药味和水果糖的甜味，可时间，却仿佛在这一刻变得格外缓慢。
两人就这样对视着，谁也没有说话，只有交握的手，传递着彼此的温度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悸动。
过了很久，季以温才像是终于回过神来，有些不自然地松开了手，移开目光，低声说：“我……我好多了，谢谢你。”
黎贺森也像是松了口气，手却有些僵硬地收了回来，放在腿上，指尖似乎还残留着季以温手的温度和触感。
他有些不自然地咳了两声，移开目光：“没事就好，那……那我先回去了，你再好好休息。”
“嗯。”季以温轻轻应了一声，没有挽留。
黎贺森站起身，又看了季以温一眼，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没说，只是转身快步离开了宿舍。
看着黎贺森匆匆离去的背影，季以温伸出手，看着自己的手心。
那里，似乎还残留着黎贺森掌心的温度。
他的心跳，依旧快得有些不正常。
季以温轻轻叹了口气，躺回床上，却再也睡不着了。
他闭上眼睛，脑海里反复回放着刚才的画面——黎贺森笨拙却认真的照顾，他关切的眼神，还有……他们交握的手。
心里的那份悸动，像投入湖面的石子，激起了层层涟漪，久久无法平息。
而另一边，黎贺森走出季以温的宿舍楼，深吸了一口气，却感觉自己的心跳还是快得有些不正常。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那只刚才握住季以温的手。
指尖似乎还残留着季以温微凉的体温和细腻的触感。
一种奇异的感觉，再次涌上心头。
这种感觉，比在图书馆里看着季以温侧脸时的感觉，更加强烈，更加清晰。
他不知道这种感觉是什么，只知道，它让他心慌意乱，又让他……莫名地有些期待。
黎贺森皱了皱眉，用力甩了甩头，像是想把这种奇怪的感觉甩掉。
他一定是疯了。
他在心里这样告诉自己，可嘴角，却不由自主地微微上扬了。
有些东西，似乎真的在悄悄改变。
而这种改变，让他感到不安，又让他……无法抗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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