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夜的风带着一丝凉意，卷起地上的落叶，发出沙沙的轻响。文学社的诗歌朗诵会刚刚结束，社员们三三两两地笑着道别，身影渐渐消失在夜色中。
季以温正收拾着桌上的诗集，指尖划过一本泛黄的《叶芝诗选》，那是他今天特意带来分享的。灯光在书页上投下柔和的光晕，映得他白皙的手指愈发修长好看。
“季以温，等一下。”
一个清脆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带着些许不易察觉的犹豫。
季以温回过头，看到祝狸正站在不远处，手里抱着一个帆布包，路灯的光线勾勒出她活泼的轮廓，却又在她眼底投下一点复杂的阴影。
“怎么了？”季以温停下手中的动作，语气温和。
祝狸往前走了两步，双手在帆布包里不安地绞着，像是在鼓足勇气。她今天穿了件杏色的针织衫，衬得皮肤愈发白皙，脸颊在灯光下泛着淡淡的红晕。
“那个……朗诵会结束得有点晚了，”祝狸的声音比平时低了些，“我看你住的方向和我差不多，要不要一起走一段？”
季以温看了看窗外深沉的夜色，点了点头：“好啊。”
两人并肩走出教学楼，晚风吹起祝狸颊边的碎发，她下意识地抬手捋了捋，动作带着少女的娇俏。季以温的目光落在她微卷的发梢上，心里忽然想起黎贺森——黎贺森的头发总是剪得很短，风一吹就乱糟糟的，每次都要他跟在后面提醒“头发乱了”。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季以温强行压了下去。他轻轻咳了一声，移开视线，看向远处模糊的树影。
“你今天读的那首《当你老了》，真好听。”祝狸先开了口，打破了沉默，语气里带着真诚的赞赏，“你的声音很适合读诗，温温柔柔的，像月光一样。”
季以温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谢谢，你读的那首也很好，很有感染力。”
“真的吗？”祝狸眼睛亮了亮，像是得到了极大的肯定，“我还担心自己读得太用力了呢，毕竟和你这种从小就泡在书里的人比起来，我就是个门外汉。”
“别这么说，”季以温摇摇头，“喜欢文字本身就很可贵了，不用和别人比。”
他说话时总是这样，温和又真诚，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祝狸看着他被路灯照亮的侧脸，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浅浅的阴影，心跳忽然漏了一拍。
她喜欢季以温，不是一时兴起。
从第一次在专业课上看到他认真记笔记的样子，到后来在图书馆里他耐心为自己讲解难题，再到今天他在朗诵会上从容温柔的模样，这份喜欢像藤蔓一样，悄无声息地在她心里蔓延生长，缠绕得越来越紧。
她知道季以温身边有个形影不离的黎贺森，也看得出他们之间那种旁人无法介入的默契。但她还是想试一试，至少要让他知道自己的心意。
“季以温，”祝狸停下脚步，深吸了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眼神认真地看向季以温，“我有话想跟你说。”
季以温也停下脚步，看着她紧绷的侧脸和微微泛红的耳根，心里隐约有了些预感，指尖不由自主地收紧了些。
“你说。”他的声音依旧温和，却不自觉地拉开了一点距离。
夜色更浓了，周围安静得只能听到风吹过树叶的声音。路灯的光线在两人之间投下一道长长的影子，交织在一起，又仿佛隔着无形的屏障。
祝狸咬了咬下唇，像是在给自己打气，然后抬起头，首视着季以温的眼睛，语气带着一丝玩笑般的试探，又藏着无法掩饰的认真：
“季以温，我觉得你特别好。”
她的声音很轻，却像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在季以温心里漾开圈圈涟漪。
“你温柔、聪明、又细心，和你在一起的时候，不管做什么都觉得很舒服。”祝狸的语速渐渐快了起来，像是怕自己一犹豫就再也说不出口，“我……我好像有点喜欢你。”
最后几个字，她说得又轻又快，却清晰地传入了季以温耳中。
“……怎么办？”
她问完这句话，就紧张地垂下了眼帘，双手紧紧攥着帆布包的带子，指节都有些发白，脸颊红得像要滴血。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季以温看着眼前这个鼓起勇气告白的女孩，心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有惊讶，有愧疚，还有一丝如释重负——他的预感没有错，也幸好自己提前做好了心理准备。
他很感激祝狸的喜欢，那是一种纯粹而真诚的欣赏，让他觉得温暖。但他心里清楚，自己给不了她想要的回应。
他的心里，早就被另一个人占满了，满满当当的，再也容不下任何人。
季以温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里的波澜，语气尽可能地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祝狸，对不起。”
听到这三个字，祝狸的肩膀明显垮了一下，像是瞬间被抽走了所有力气。她抬起头，眼底闪过一丝失落，却还是强撑着笑了笑：“是……是我太唐突了吗？”
“不是的，”季以温连忙摇头，眼神诚恳，“能被你喜欢，我很荣幸，也很谢谢你。但是……”
他顿了顿，斟酌着词句，不想伤害这个真诚的女孩：“我现在……没有恋爱的打算。我的心里，装不下别人。”
他没有明说心里装着谁，但这己经是最明确的拒绝了。
祝狸看着季以温清澈而坚定的眼睛，那里没有丝毫动摇，也没有丝毫暧昧，只有坦荡的歉意和疏离。她知道，自己是真的没有机会了。
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有点疼，却又带着一丝释然。至少，她勇敢地说出来了，没有留下遗憾。
“我明白了。”祝狸低下头，声音有些闷闷的，过了几秒，又抬起头，努力挤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像是刚才那个失落的人不是她，“没关系啦，我就是……就是突然想告诉你而己。你别往心里去，就当我没说过。”
她故意用轻松的语气说着，试图掩饰眼底的失落。
季以温看着她强装的坚强，心里的愧疚更甚了：“对不起，祝狸。”
“都说了没关系啦，”祝狸摆了摆手，往前走了两步，拉开了一点距离，语气也恢复了平时的爽朗，“我们还是朋友，对不对？”
“嗯，”季以温点点头，松了口气，眼神里带着感激，“当然是朋友。”
“那就好。”祝狸笑了笑，指着前面的岔路口，“我家从这边走，就不送你了。你回去的时候小心点。”
“好，你也是。”季以温看着她，“早点休息。”
“嗯！”祝狸用力点了点头，转身快步走进了岔路口的阴影里，脚步有些仓促，像是在逃离什么。
季以温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心里久久不能平静。
晚风吹过，带着更深的凉意，他下意识地裹紧了身上的薄外套。
他拿出手机，屏幕亮起，显示着时间己经不早了。他犹豫了一下，点开和黎贺森的聊天框，想问问他睡了没有，指尖在输入框上方悬停了很久，最终还是默默退出了。
他现在的心情很乱，不适合和黎贺森聊天，他怕自己的情绪会泄露什么。
季以温转过身，继续往宿舍的方向走。路灯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孤单地映在地上，像他此刻的心情。
他想起祝狸刚才认真的眼神和强装的笑容，心里充满了愧疚。拒绝一个真诚喜欢自己的人，从来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但他别无选择。
他的心里，只有黎贺森。
从很小的时候起，就是这样了。
那份喜欢，像一棵深埋在心底的树，根系早己盘根错节，渗透到他的每一寸血肉里，早己成为他生命中无法分割的一部分。
他不可能再对别人产生同样的感情。
季以温轻轻叹了口气，加快了脚步。
他现在只想快点回到宿舍，泡一杯热茶，让自己混乱的心绪平静下来。
而另一边，祝狸快步走在回家的路上，刚才强装的坚强终于绷不住了，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了上来，模糊了视线。
她不是不难过，只是不想在季以温面前失态。
被喜欢的人拒绝，怎么可能不难过呢？
但她并不后悔。
至少她勇敢地表达了自己的心意，也得到了明确的答案。季以温的拒绝虽然温和，却很坚定，没有给她留下任何不切实际的幻想，这或许是最好的结果。
她擦了擦眼泪，深吸了一口气，抬头看向天上的月亮。
月亮很圆，很亮，像季以温刚才看她时，那双清澈却带着距离的眼睛。
“没关系，”祝狸对着月亮小声说，像是在给自己打气，“祝狸，你很棒了。”
喜欢过，努力过，就算没有结果，也没什么好遗憾的。
她整理了一下情绪，重新扬起笑容，加快脚步往家的方向走去。
明天太阳升起，又是新的一天。
而季以温回到宿舍时，己经快十一点了。
室友们都己经睡了，宿舍里一片漆黑。他轻手轻脚地洗漱完，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
祝狸的告白，像一根细小的刺，扎在他心里，不疼，却总让他觉得有些不舒服。
他拿出手机，屏幕在黑暗中亮起，照亮了他平静的侧脸。
他点开和黎贺森的聊天记录，往上翻着，看着那些琐碎的日常对话，黎贺森的霸道、耍赖、还有偶尔流露的关心，心里那点不舒服渐渐被抚平了。
他指尖微动，打下一行字：【睡了吗？】
发送成功的提示弹出，他盯着屏幕看了几秒，又觉得有些不妥，想撤回，手机却突然震动了一下。
黎贺森回复了：【没，刚打完游戏，怎么了？】
后面还加了个打哈欠的表情。
季以温看着那个表情，嘴角不由自主地微微上扬，心里的阴霾仿佛被驱散了不少。
他想了想，回复：【没什么，就是刚回宿舍，问问你。】
黎贺森几乎是秒回：【这么晚才回？干嘛去了？】
季以温：【文学社活动结束得有点晚。】
黎贺森：【哦。没出什么事吧？】
季以温看着屏幕上那句带着关心的话，心里暖暖的：【没事，放心吧。】
黎贺森：【那就好，早点睡吧，明天还有课。】
季以温：【嗯，你也早点睡。】
放下手机，季以温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心里一片平静。
他知道，自己刚才的不安和混乱，不仅仅是因为祝狸的告白，更是因为那份告白让他更加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对黎贺森的感情，早己超出了朋友的界限。
而这份感情，注定是一场漫长而孤独的暗恋。
但他并不后悔。
至少，他还能以朋友的身份，陪在黎贺森身边，看着他笑，听着他闹，分享他的喜怒哀乐。
这就够了。
季以温闭上眼睛，脑海里浮现出黎贺森那张张扬明媚的笑脸，嘴角带着一丝满足的笑意，渐渐沉入了梦乡。
夜色温柔，月光透过窗户，洒在他恬静的睡颜上，仿佛为他披上了一层薄薄的银纱。
而此刻，男生宿舍里，黎贺森放下手机，眉头却微微皱了起来。
文学社活动？
他记得季以温说过，祝狸也在文学社。
他们俩……是一起回来的吗？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黎贺森心里就莫名地有些不舒服，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闷闷的。
他甩了甩头，试图把这种奇怪的感觉甩掉。
想什么呢，季以温和祝狸都是文学社的，活动结束一起回来很正常啊。
他拿起手机，想再问问季以温是不是和祝狸一起回来的，手指在屏幕上悬停了半天，却又觉得自己这样太奇怪了，显得很没道理。
最终，他还是放下了手机，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躺下却怎么也睡不着。
季以温……
他脑子里反复回响着这个名字，还有季以温温和的笑脸，以及……祝狸看着季以温时，那种毫不掩饰的欣赏眼神。
心里的不舒服越来越强烈，像有只小猫在挠一样。
黎贺森不知道，这种莫名的烦躁和在意，叫做嫉妒。
他更不知道，这份嫉妒，会像一颗种子，在他心里慢慢生根发芽，最终长成参天大树，彻底打乱他原本平静的生活。
夜，还很长。
属于季以温和黎贺森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那些深埋心底的秘密，那些悄然滋生的情愫，终将在未来的某一天，破土而出，掀起惊涛骇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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