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霞光染红了半边天，将校园里的梧桐树染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边。
季以温和生淮行并肩走在回宿舍的路上，两人手里都拿着美术馆的纪念品画册，偶尔低声交谈几句，气氛看起来颇为融洽。
季以温的心情有些复杂。
一方面，今天的艺术展确实很精彩，让他收获颇丰。
另一方面，他总是忍不住想起黎贺森。
想起出发前黎贺森那略显冷淡的态度，想起看到他消息时自己的心慌意乱，想起现在他可能还在宿舍里等着……或者，根本没在等。
这种患得患失的感觉，让他感到一阵疲惫。
“在想什么呢？”生淮行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季以温回过神，摇了摇头：“没什么。”
生淮行挑了挑眉，意有所指地说：“是不是在想，某人现在在干什么？”
季以温的脸颊微微一红，没有回答，算是默认了。
生淮行笑了笑，没再追问，只是说：“放心吧，他肯定没干什么好事，说不定又在打游戏。”
季以温没有接话，只是加快了脚步。
他现在只想快点回到宿舍，快点……见到黎贺森。
哪怕，见到之后，他可能又要开始新一轮的自我克制和挣扎。
两人走到宿舍楼下，生淮行拍了拍季以温的肩膀：“我先上去了，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嗯。”季以温点了点头。
看着生淮行走进宿舍楼，季以温犹豫了一下，还是转身朝着黎贺森的宿舍走去。
他想看看黎贺森。
哪怕只是看一眼，确认他没事。
黎贺森的宿舍在三楼，季以温走到门口，隐约听到里面传来激烈的游戏音效。
他站在门口，犹豫了几秒，还是抬手轻轻敲了敲门。
里面的游戏音效停了下来，传来黎贺森有些不耐烦的声音：“谁啊？”
“是我，季以温。”
门很快被打开了，黎贺森站在门后，头发有些凌乱，额头上带着薄汗，显然是刚打完游戏。
看到季以温，他的眼神闪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平静，甚至带着一丝刻意的冷淡：“有事？”
季以温看着他，心里莫名地一紧。
他能感觉到，黎贺森的情绪不太对。
是因为他和生淮行去看展了吗？
“没什么，”季以温的声音有些干涩，“就是……刚回来，想问问你晚饭吃了没。”
“吃了。”黎贺森的回答很简短，目光落在季以温手里的画册上，眼神暗了暗，“展看完了？”
“嗯，刚看完。”
“哦。”黎贺森应了一声，没有再问别的，也没有让他进去的意思，两人就这么站在门口，气氛有些尴尬。
季以温看着黎贺森略显冷淡的表情，心里涌起一股失落。
他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最终，他只是点了点头：“那我先回去了。”
“嗯。”黎贺森淡淡地应了一声，在季以温转身的瞬间，就关上了门。
“砰”的一声关门声，像是敲在季以温的心上，让他感到一阵莫名的刺痛。
他站在门口，愣了几秒，才默默地转身离开。
宿舍里，黎贺森靠在门后，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他刚才差点就控制不住自己，想问季以温“和生淮行玩得开心吗”，想问他“为什么回来不先回自己宿舍，反而先来找我”。
但他最终还是忍住了。
他怕自己一开口，就会泄露心底那股莫名的烦躁和……委屈。
他更怕听到季以温说“很开心”。
黎贺森烦躁地走到书桌前，拿起手机，屏幕上还停留在和季以温的聊天界面，那两条简短的消息显得格外刺眼。
他打开微信运动，看到季以温的步数比平时多了很多，而生淮行的步数和他差不多。
很明显，他们今天一起走了很多路。
黎贺森的心里，又涌上一股熟悉的、莫名的火气。
他把手机扔在桌上，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转身又坐回电竞椅上，却没有再打开游戏。
他靠在椅背上，仰头看着天花板，脑海里乱成一团麻。
他到底在烦躁什么？
在气什么？
季以温和生淮行一起去看展，不是很正常吗？
他们是朋友，生淮行有票，季以温又感兴趣，一起去不是很自然吗？
他为什么会这么不高兴？
难道真的像生淮行说的那样……他在吃醋？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被黎贺森立刻否定了。
怎么可能？
他和季以温是最好的兄弟，他怎么可能会吃季以温的醋？
一定是生淮行那家伙太欠揍了，故意挑拨离间。
对，一定是这样。
黎贺森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但他心里清楚，事情可能并不是这样。
他对季以温的感觉，似乎真的有些不一样了。
这种感觉，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是从季以温和祝狸走得很近的时候？
还是从生淮行频繁地出现在季以温身边开始？
又或者，是从更早的时候……
黎贺森的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一些过去的画面。
季以温帮他整理书桌时认真的侧脸，给他递水时温柔的眼神，生病时守在他床边担忧的表情……
还有，开幕式结束后，他拥抱季以温时，季以温瞬间僵硬的身体，和颈窝处细腻的皮肤触感……
以及，刚才季以温站在门口，眼神里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期待，被他冷淡对待后，那落寞的背影……
每一个画面，都清晰得仿佛就发生在昨天。
而他现在回想起来，心里竟然会涌起一种莫名的、陌生的悸动。
黎贺森猛地坐首了身体，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他这是怎么了？
他为什么会对这些细节记得这么清楚？
他为什么会对季以温有这种奇怪的感觉？
黎贺森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恐慌和困惑。
他拿起桌上的矿泉水，猛灌了几口，冰凉的液体却无法浇灭他心里那股莫名的躁动。
就在这时，宿舍门被推开了，生淮行走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一个没吃完的冰淇淋。
看到黎贺森坐在电竞椅上，一脸烦躁和迷茫的样子，生淮行挑了挑眉，笑着说：“哟，我们的大球星怎么了？输游戏了？”
黎贺森抬眼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关你屁事。”
“哟，还生气了？”生淮行走到他面前，在他旁边的椅子上坐下，舔了一口冰淇淋，“是不是因为看到我和季以温一起看展，吃醋了？”
“谁吃醋了？你少胡说八道！”黎贺森立刻反驳，声音却有些底气不足。
“我胡说？”生淮行挑眉，“那你刚才对季以温那态度是怎么回事？人家好心来看你，你却冷冰冰的，不是吃醋是什么？”
“我那是……”黎贺森想找个借口，却发现自己一时语塞。
“是什么？”生淮行步步紧逼，“是因为他和我一起去看展了？还是因为他回来先来看你，你觉得不自在了？”
黎贺森被问得哑口无言，心里的烦躁更甚。
“生淮行，你到底想干什么？”他的语气有些冲，“我和小温是兄弟，我们之间的事，跟你没关系！”
“跟我没关系？”生淮行笑了，“黎贺森，你能不能别自欺欺人了？你对季以温的感觉，早就超出兄弟的范畴了吧？”
“你胡说！”
“我胡说？”生淮行收起了玩笑的表情，眼神变得有些认真，“那你告诉我，为什么季以温和祝狸走近，你会不爽？为什么季以温和我一起去看展，你会烦躁？为什么你一看到季以温，眼神就不对劲？”
生淮行一连串的问题，像一颗颗石子，砸在黎贺森的心上，激起层层涟漪。
他想反驳，却发现自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因为生淮行说的，都是事实。
他确实因为这些事情感到不爽和烦躁。
可他不愿意承认。
或者说，他不敢承认。
“我……”黎贺森张了张嘴，脸色有些苍白，“我只是……只是觉得你太欠揍了，故意挑拨我和小温的关系。”
“我挑拨？”生淮行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我需要挑拨吗？你自己心里对季以温是什么感觉，你自己不清楚吗？”
他凑近黎贺森，压低了声音，语气带着一丝嘲讽：“黎贺森，你就是个胆小鬼。连自己的心意都不敢承认。”
“你闭嘴！”黎贺森猛地站起来，眼神有些凶狠地瞪着生淮行，“我再说一遍，我对小温只是兄弟之情，没有别的！”
“是吗？”生淮行也站起来，毫不畏惧地迎上他的目光，“那你敢不敢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遍你对季以温没有任何别的想法？”
黎贺森的目光和生淮行对视着，生淮行的眼神锐利而首接，仿佛能看穿他所有的伪装和逃避。
他的心跳越来越快，脸上有些发烫，竟然不敢首视生淮行的眼睛。
最终，他狼狈地移开目光，声音有些沙哑：“我懒得跟你说。”
看到他这副样子，生淮行心里己经有了答案。
他笑了笑，语气缓和了一些：“行了，不逗你了。”
他拍了拍黎贺森的肩膀，“但我还是要告诉你，黎贺森，你对季以温的感觉，绝对不是兄弟那么简单。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说完，生淮行转身走到自己的书桌前，开始收拾东西，不再理会黎贺森。
宿舍里再次安静下来，只剩下黎贺森略显粗重的呼吸声。
他站在原地，脑海里反复回响着生淮行的话。
“你就是吃醋了，笨蛋。”
“你对季以温的感觉，早就超出兄弟的范畴了吧？”
“你就是个胆小鬼。连自己的心意都不敢承认。”
“你对季以温的感觉，绝对不是兄弟那么简单。”
这些话，像魔咒一样，在他脑海里盘旋，让他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混乱和恐慌。
他真的……对小温有别的想法吗？
这个念头，让他感到一阵莫名的害怕。
他和小温是最好的兄弟，从小一起长大，感情深厚。
如果他们之间的关系变得不一样了，那会怎么样？
他们还能像以前那样吗？
如果小温知道了他的想法，会不会觉得他很恶心，很变态？
会不会再也不理他了？
一想到可能会失去季以温，黎贺森的心里就涌起一股强烈的恐惧。
他不能失去小温。
绝对不能。
所以，他一定是想错了。
他对小温，只是兄弟之情。
那些莫名的烦躁和不爽，只是因为他太在乎这个兄弟了，不习惯他和别人走得太近。
一定是这样。
黎贺森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他走到窗边，拉开窗帘，看着外面渐渐暗下来的天色，心里却依旧一片混乱。
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季以温，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自己内心那股陌生而汹涌的情感。
也许，生淮行说得对。
他就是个胆小鬼。
连承认自己心意的勇气都没有。
接下来的几天，黎贺森像是刻意避开季以温一样。
季以温给他发消息，他总是回复得很简短，甚至有时候会隔很久才回。
季以温约他去图书馆复习，他说自己有事。
季以温在食堂遇到他，想和他坐在一起，他却找借口坐到了别的桌子。
他刻意地和季以温保持距离，试图用这种方式来掩饰自己内心的混乱和恐慌。
他以为这样就能让自己平静下来，就能回到以前那种纯粹的兄弟关系。
可他没想到，越是刻意避开，心里就越是想念。
越是想忘记，那些画面就越是清晰。
他发现自己根本无法控制地去关注季以温的一举一动。
看到季以温一个人去图书馆，他会担心他是不是又在生自己的气。
看到季以温和祝狸在教室里讨论问题，他会感到一阵莫名的烦躁。
看到季以温和生淮行走在一起，他更是会控制不住地握紧拳头，心里那股无名火怎么也压不下去。
他这才意识到，生淮行说得对。
他对季以温的感觉，确实己经超出了兄弟的范畴。
那种感觉，是占有欲，是在意，是……喜欢。
这个认知，像一道惊雷，在他的脑海里炸开，让他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震撼和恐慌。
他竟然……喜欢上了自己最好的兄弟？
这个念头，让他感到无比的荒谬和恐惧。
他该怎么办？
黎贺森再次陷入了深深的困惑和挣扎之中。
他站在宿舍的阳台上，看着远处季以温宿舍的方向，心里一片茫然。
夜色渐浓，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
而他不知道的是，在他刻意疏远季以温的同时，季以温也在经历着同样的煎熬和困惑。
他不明白黎贺森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冷淡，不明白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只知道，黎贺森的疏远，让他感到一阵莫名的失落和心痛。
仿佛有一道无形的墙，悄然横亘在了他们之间。
而这道墙，何时才能被推倒，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
校园里的梧桐叶，在秋风中一片片落下，像是在诉说着这个秋天里，两个少年之间那说不清道不明的心事和挣扎。
黎贺森的困惑，才刚刚开始。
而这场由他内心挣扎引发的风波，也才刚刚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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