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渐浓，校园里的梧桐叶被染上深浅不一的金黄，风一吹，便簌簌落下，铺满了通往教学楼的小径。
季以温抱着几本厚重的专业书，走在落叶上，脚下发出轻微的沙沙声。他的步伐不快，眼神有些放空，似乎在想什么心事。
自从下定决心要和黎贺森保持距离后，这几天他过得异常煎熬。
每一次看到黎贺森的消息，每一次在校园里远远瞥见那个熟悉的身影，他的心都会不受控制地抽紧，既渴望靠近，又害怕沉沦。
他像一个走在钢丝上的人，小心翼翼地维持着平衡，生怕一不小心就会坠入深渊。
手机震动了一下，打断了他的思绪。
季以温拿出手机，屏幕上显示着黎贺森发来的消息：“小温，下午没课一起去图书馆？我上次借的那本专业书好像落在你那儿了。”
看到这条消息，季以温的指尖微微收紧。
去图书馆，找书。
这是他们以前最常做的事情之一，简单而自然。
换作以前，他一定会立刻回复“好”，然后提前去图书馆占好他们常坐的位置，把那本书找出来放好。
可是现在……
季以温的眉头轻轻蹙起，心里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他不能去。
至少，不能像以前那样毫无芥蒂地待在一起。
他深吸了一口气，手指在屏幕上犹豫了很久，才缓缓打出一行字：“抱歉啊贺森，下午我和祝狸约好了一起去社团整理资料，可能没时间。”
发送。
按下发送键的那一刻，季以温仿佛听到了自己心里某个东西碎裂的声音。
他知道自己在撒谎。
祝狸确实约过他，但他己经找借口推脱了。
他只是……找不到更好的理由来拒绝黎贺森。
没过多久，黎贺森回复了：“这样啊……那好吧。书不急，你先放着，等你有空了再说。”
语气看起来没什么异常，和平常一样。
但季以温却莫名地觉得，那平淡的文字背后，似乎隐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
他关掉聊天界面，将手机塞回口袋里，加快了脚步。
不能再想了。
既然己经决定了要疏远，就要坚持下去。
这是唯一能保护自己，也保护他们之间友谊的方式。
下午，季以温没有去社团，也没有回宿舍，而是一个人去了学校最僻静的自习室。
自习室里人很少，安静得能听到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
季以温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摊开书本，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他的脑海里，反复出现的是黎贺森看到他回复时的表情，是他们以前一起在图书馆自习时的画面，是黎贺森习惯性地把脑袋凑过来问他问题时的呼吸声……
这些曾经让他感到温暖和安心的画面，现在却像针一样，密密麻麻地扎在他的心上，让他感到一阵阵地疼。
他拿出手机，点开和黎贺森的聊天记录，一条一条地往上翻。
从开学到现在，他们的聊天记录密密麻麻，充满了生活的琐碎和温馨。
黎贺森会跟他吐槽篮球训练太累，会分享看到的搞笑视频，会在他熬夜赶作业时发来一句“早点睡”，会在他生病时发来一连串的关心……
而他，会耐心地听黎贺森吐槽，会认真地回复每一个视频，会乖乖地说“知道了”，会反过来安慰担心他的黎贺森……
他们的关系，曾经那么亲密，那么自然，仿佛天生就该如此。
可现在，他却要亲手打破这一切。
季以温的手指，轻轻划过屏幕上那些温暖的文字，眼眶微微有些发热。
他真的……可以做到吗？
就在这时，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祝狸发来的消息：“以温，你今天有空吗？上次跟你说的那个摄影展，今天是最后一天了，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季以温看着消息，犹豫了几秒，回复道：“好啊。”
或许，和祝狸一起出去走走，真的能让他暂时忘记黎贺森，忘记那些烦恼。
至少，能让他的“疏远”计划，看起来更像那么回事。
和祝狸在外面待了一下午，看了摄影展，又一起吃了晚饭。
祝狸很活泼，话很多，一路上都在叽叽喳喳地说着各种有趣的事情，努力地调动着气氛。
季以温也尽量配合着，偶尔笑一笑，说几句话。
但他知道，自己的心思根本不在这上面。
他总是忍不住拿出手机，看看有没有黎贺森发来的消息。
结果，什么都没有。
黎贺森没有再联系他。
这个认知，让季以温的心里，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失落。
他到底在期待什么？
期待黎贺森不停地找他，期待黎贺森发现他的不对劲，期待黎贺森……在乎他的疏远？
季以温在心里苦笑了一下。
他果然还是太贪心了。
送祝狸回宿舍后，季以温独自一人走在回宿舍的路上。
夜晚的校园很安静，路灯在地上投下长长的影子。
季以温踢着路边的小石子，慢慢地走着，心里空落落的。
就在这时，手机又震动了一下。
季以温的心猛地一跳，几乎是立刻拿出了手机。
是黎贺森发来的消息：“你现在在宿舍吗？我刚打完球，有点渴，想问问你那儿有没有水。”
看到这条消息，季以温的心跳漏了一拍。
打完球……渴了……
这是黎贺森以前常有的习惯。
打完球回来，总会先跑到他的宿舍，蹭水喝，顺便把汗湿的球衣丢给他洗。
以前，季以温总是笑着接过他的球衣，然后把晾好的水递给他。
可是现在……
季以温的手指悬在屏幕上，犹豫了很久。
拒绝的话就在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他仿佛能看到黎贺森打完球后大汗淋漓的样子，能听到他略带沙哑的声音。
“我……不在宿舍，”季以温最终还是打出了这句话，“我刚和祝狸看完摄影展回来，正在路上。”
他又一次提到了祝狸。
他知道这样不好，甚至有点残忍。
但他没有别的办法。
只有让黎贺森觉得，他的生活里有了新的朋友，有了新的重心，不再像以前那样围着他转，黎贺森才可能会慢慢习惯他的疏远。
黎贺森的回复很快：“哦，知道了。那我自己去买瓶水吧。”
依旧是平淡的语气，没有多余的情绪。
但季以温却能感觉到，那平淡之下，是越来越深的疏离。
他关掉手机，加快脚步回到了宿舍。
宿舍里空无一人，室友大概是出去上网了。
季以温把自己扔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心里一片混乱。
他不知道自己这样做到底是对是错。
他只知道，每一次拒绝黎贺森，每一次刻意拉开距离，都像是在凌迟自己的心。
疼得他喘不过气来。
接下来的几天，季以温继续着他的“疏远”计划。
黎贺森约他吃饭，他说和同学约好了。
黎贺森问他作业题，他说自己也不太会，让他去问老师。
黎贺森在微信上跟他分享有趣的事情，他回复得越来越慢，越来越简短。
他甚至开始刻意避开可能遇到黎贺森的地方。
以前他们每天至少要见三西次面，一起上课，一起吃饭，一起自习。
而现在，他们己经有整整三天没有见过面了。
季以温能感觉到，黎贺森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
他不再像以前那样频繁地联系他，消息也变得越来越少。
偶尔在群里看到黎贺森和生淮行他们聊天，提到他的时候，语气也变得有些小心翼翼。
这种刻意的疏远，像是一把双刃剑，既伤害了黎贺森，也深深地刺痛了季以温自己。
他常常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拿出手机，一遍遍地翻看和黎贺森的聊天记录，看着那些曾经充满欢声笑语的对话，心里涌起一股强烈的委屈和思念。
他甚至有好几次，都差点忍不住要主动联系黎贺森，要告诉黎贺森他其实很想他，很想回到以前的样子。
但每一次，他都强行忍住了。
他不能这样。
他害怕自己一旦松口，之前所有的努力都会前功尽弃，害怕自己会再次陷入那种无法自拔的爱恋中。
他只能咬着牙，硬着头皮，继续走下去。
这天下午，季以温去食堂吃饭，刚打好饭，找了个位置坐下，就看到黎贺森和生淮行一起走了进来。
季以温的心猛地一跳，下意识地想低下头，假装没看到。
但己经来不及了。
黎贺森也看到了他，脚步顿了一下，眼神有些复杂地看了他一眼。
生淮行也看到了他，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故意拉着黎贺森往他这边走来。
“哟，这不是季大学霸吗？一个人吃饭呢？”生淮行笑着打招呼，语气里带着一丝调侃。
季以温的脸颊微微发烫，有些不自然地点了点头：“嗯。”
黎贺森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眼神里带着一丝探究和……困惑。
“怎么不跟贺森一起？”生淮行得寸进尺地问，“你们俩不是形影不离吗？”
季以温的头埋得更低了，小声说：“他……他可能有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黎贺森终于开口了，声音有些低沉，“我不是一首都在宿舍吗？”
季以温的身体僵了一下，没有说话。
气氛变得有些尴尬。
生淮行看了看季以温，又看了看黎贺森，笑着打圆场：“好了好了，吃饭呢，说这些干嘛。我们也打饭去，贺森，走了。”
他拉着黎贺森，转身去打饭了。
季以温抬起头，看着他们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
黎贺森刚才的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和……受伤。
他是不是……真的做得太过分了？
季以温拿起筷子，扒拉着碗里的饭，却一点胃口也没有。
他匆匆吃了几口，就站起身，端着餐盘快步离开了食堂。
他不敢再待下去，不敢再面对黎贺森的目光。
回到宿舍，季以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坐在书桌前，看着窗外发呆。
手机放在桌上，屏幕亮着，停留在和黎贺森的聊天界面。
最后一条消息，还是他早上回复的“嗯”。
季以温的手指，轻轻划过屏幕上黎贺森的头像。
那是他们高中毕业时拍的合照，照片上的黎贺森笑得一脸灿烂，搂着他的肩膀，亲密无间。
那时候的他们，多好啊。
没有这么多的烦恼和挣扎，没有这么多的刻意和疏远。
季以温的眼眶，微微有些发红。
他拿起手机，点开输入框，手指颤抖着，几乎要打出“对不起”三个字。
但就在这时，他的脑海里又浮现出那个让他心悸的拥抱，浮现出自己差点失控的情感。
他猛地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删掉了输入框里的字，锁上了屏幕。
不能回头。
绝对不能。
他把手机扔在一边，重新拿起书本，努力地想要把注意力集中在学习上。
可那些文字，在他眼里却变成了黎贺森的脸，变成了他受伤的眼神，变成了他们曾经的点点滴滴。
季以温痛苦地闭上眼，靠在椅背上。
这场刻意的疏远，对他来说，无异于一场酷刑。
他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要持续多久，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坚持下去。
他只知道，他必须这么做。
为了守住那个不能说的秘密，为了不失去黎贺森这个朋友。
哪怕，这会让他自己遍体鳞伤。
而另一边，食堂里。
黎贺森端着餐盘，坐在生淮行对面，却一点胃口也没有。
他的目光，一首追随着季以温离开的方向，眉头紧紧地皱着。
“你看什么呢？饭都凉了。”生淮行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黎贺森收回目光，拿起筷子，却没怎么动。
“生淮行，”他忽然开口，声音有些低沉，“你觉不觉得……小温最近有点奇怪？”
生淮行挑了挑眉，明知故问：“奇怪？哪里奇怪了？我觉得挺好的啊。”
“他在躲着我。”黎贺森的语气很肯定，“这几天，他一首都在躲着我。”
“躲着你？”生淮行笑了笑，“你想多了吧？他可能就是最近有点忙，毕竟快期中考试了。”
“不是的，”黎贺森摇了摇头，眼神里充满了困惑和不解，“他不是忙，他是在故意躲着我。我约他吃饭，他说和别人约好了；我问他题，他说不会；我找他喝水，他说不在宿舍……”
他列举着季以温最近的种种“异常”，语气里充满了委屈和失落。
“他以前不是这样的。”黎贺森的声音更低了，“以前，他从来不会拒绝我，从来不会……躲着我。”
生淮行看着他这副样子，心里叹了口气。
这小子，终于后知后觉地感觉到了。
“那你有没有想过，他为什么要躲着你？”生淮行故意问道。
黎贺森愣了一下，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没惹他生气啊。上次我们吵架，不是己经和好了吗？”
“或许，不是因为吵架呢？”生淮行意有所指地说，“你想想，他最近和谁走得比较近？”
黎贺森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下意识地说：“祝狸？”
“除了祝狸呢？”
“还有……你？”黎贺森看着生淮行，眼神里充满了疑惑。
生淮行笑了笑，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说：“你自己好好想想吧。有时候，问题不一定出在别人身上。”
说完，他低下头，继续吃饭，不再理会黎贺森。
黎贺森坐在那里，眉头紧锁，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生淮行的话，像一颗石子，在他心里激起了层层涟漪。
问题……出在自己身上？
他到底做错了什么？
为什么季以温要躲着他？
为什么季以温要和生淮行、和祝狸走得那么近？
为什么……他会因为季以温的疏远而感到这么难受？
无数个问题，在他脑海里盘旋，让他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困惑和恐慌。
他第一次发现，原来季以温的疏远，会让他感到这么不安，这么……害怕。
这种感觉，陌生而强烈，让他不知所措。
食堂里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喧闹的声音包围着他，却让他感到更加孤独。
黎贺森看着窗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他想知道，季以温到底怎么了。
他想让季以温，像以前一样，对他笑，对他闹，对他……敞开心扉。
他想回到以前的样子。
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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