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的晚上，生淮行以“庆祝篮球队赢得热身赛”为由，在宿舍组织了一场小型聚会。说是聚会，其实也就 invite 了季以温和祝狸两个人——用生淮行的话说，“人多了吵得慌，就咱们几个熟人热闹热闹正好”。
黎贺森对此没什么意见，甚至在生淮行提出要叫季以温时，眼底还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只是他嘴上没说什么，只在生淮行拿起手机发消息时，状似无意地多问了一句：“季以温会来吗？”
“应该吧，”生淮行一边打字一边漫不经心地回，“我告诉他有新款的拼图，他八成感兴趣。”
黎贺森挑了挑眉，没再说话，心里却把生淮行骂了一句“狐狸”。他太了解季以温了，那人对拼图有种近乎执着的偏爱，尤其是复杂的风景拼图，总能让他沉下心来专注好几个小时。生淮行这招，分明是投其所好。
不过……他也确实想见季以温。
自从上次在图书馆和食堂几番眼神拉锯后，两人之间的氛围就变得更加微妙。像是隔着一层薄薄的雾，看得见彼此的轮廓，却摸不清具体的形状。黎贺森心里那点小心翼翼的期待，像发了芽的种子，总在不经意间冒出点新绿来。
季以温接到消息时，正在整理这周的课堂笔记。看到“生淮行”三个字后面跟着“来宿舍拼拼图”的邀约，他愣了一下，随即指尖就有些发烫。
去黎贺森的宿舍？
这个念头让他心跳漏了一拍。
他下意识地想拒绝，指尖悬在“不了，今晚有点事”的输入框上，却迟迟没按发送。脑海里不受控制地浮现出黎贺森的样子——那天在食堂里，他坐在对面时专注的侧脸；图书馆里，目光相撞时他迅速躲开却泛红的耳根；还有送他回宿舍时，路灯下拉得长长的影子……
最终，季以温还是删了输入框里的字，回了一句：“好，大概七点到。”
按下发送键的瞬间，他像是泄了气的气球，靠在椅背上长长地舒了口气。指尖的温度却没降下来，反而顺着血管一路烧到了心口。
他告诉自己，只是去拼拼图而己，还有祝狸在，没什么好紧张的。可心脏那不听话的跳动，却在一遍遍地拆穿他的借口。
晚上七点整，季以温准时出现在黎贺森和生淮行的宿舍门口。手里还拎着一袋刚买的水果，是他路过水果店时临时决定带的——总不能空着手去别人宿舍。
敲门的瞬间，里面的喧闹声戛然而止。几秒钟后，门被拉开，露出生淮行那张带着戏谑笑容的脸。
“哟，稀客啊季同学，”生淮行侧身让他进来，视线在他手里的水果袋上转了一圈，故意提高了音量，“还带礼物了？比某些人懂事多了啊。”
最后一句话显然是说给黎贺森听的。
季以温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黎贺森正坐在书桌前，手里拿着一个游戏手柄，屏幕上是暂停的篮球游戏界面。听到生淮行的话，他抬起头，目光落在季以温身上时顿了一下，随即站起身，略显不自然地扯了扯嘴角：“来了。”
“嗯。”季以温点点头，把水果袋递给生淮行，“随便买了点，洗着吃方便。”
“谢了啊，”生淮行接过去掂了掂，冲里面喊了一声，“祝狸，看看谁来了？”
“来啦来啦！”祝狸的声音从阳台方向传来，很快就抱着一包薯片跑了出来，看到季以温时眼睛一亮，“以温，你可算来了！就等你拼拼图呢！”
她穿着一件宽松的卡通卫衣，头发随意地扎成一个丸子头，看起来活力满满。
季以温被她的热情弄得有些不好意思，笑了笑：“生淮行说有新款？”
“对啊对啊，超大一幅星空的，据说超难拼！”祝狸拉着他往客厅中央的地毯走去，那里果然铺着一块巨大的拼图底板，旁边散落着几个拆开的拼图盒，“我们俩拼了快半小时，才拼出个角落，还是等你这个高手来拯救我们。”
季以温的注意力瞬间被那堆拼图吸引了。深蓝色的星空图案，点缀着细碎的星辰，边缘还有模糊的城市剪影，确实是他喜欢的风格。他蹲下身，拿起一块拼图仔细看了看，眼神里不自觉地流露出专注和喜欢。
黎贺森站在原地，看着季以温蹲在地毯上的背影，心里忽然有种莫名的柔软。那人穿着一件浅灰色的毛衣，头发软软地搭在额前，侧脸的线条在宿舍暖黄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柔和。
“看什么呢？过来啊。”生淮行用胳膊肘碰了碰他，挤眉弄眼地低声说，“机会给你创造了，能不能把握就看你自己了。”
黎贺森瞪了他一眼，却还是迈开腿走了过去，在季以温旁边的地毯上坐下，和他隔着不到半米的距离。
“我也来帮忙。”他说，声音比平时低了些。
季以温的肩膀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没回头，只轻轻“嗯”了一声，手里的动作却慢了半拍。
生淮行和祝狸坐在对面，看着这两人之间那股“明明很近却又刻意保持距离”的别扭劲儿，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笑意。
“行，那咱们分工合作，”生淮行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分配任务，“我和祝狸负责找边缘的拼图，你们俩负责中间的星空部分，怎么样？”
这话说得冠冕堂皇，实际上却把最难也最需要专注的部分分给了黎贺森和季以温——星空的颜色都很接近，拼起来不仅费眼，还得凑得近才能看清细节。
祝狸立刻明白了生淮行的意思，配合地举起薯片袋：“没问题！边缘交给我们，保证完成任务！”
季以温没多想，只觉得这个分工很合理，点了点头就开始认真地筛选手里的拼图碎片。黎贺森也没反对，只是在低头捡拼图时，眼角的余光总是不自觉地往季以温那边瞟。
宿舍里很快就安静下来，只剩下偶尔的交谈声和拼图碎片碰撞的轻响。暖黄的灯光洒在地毯上，把西个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交叠在一起，有种奇异的温馨。
季以温的专注力一旦集中，就很容易忽略周围的环境。他手里拿着两块碎片，对着底板上的缺口比划了半天，眉头微蹙，嘴里还小声嘀咕着：“这个应该是在这里……不对，颜色好像深了点……”
黎贺森就坐在他旁边，能清晰地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洗衣液味道，混合着一点洗发水的清香，很干净的味道，像春天里晒过太阳的被子。他看着季以温认真的侧脸，长长的睫毛随着眨眼的动作轻轻颤动，心里那点刚压下去的躁动又开始冒头。
他不动声色地往季以温那边挪了挪，距离又近了一些，几乎能感觉到对方手臂上传来的温度。
季以温正拿着一块碎片往底板上放，忽然感觉身边多了点热源，动作顿了一下。他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看到黎贺森离自己只有一拳的距离，正低着头，专注地看着手里的拼图，侧脸的线条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清晰。
心跳，又开始不受控制地加速。
他赶紧收回目光，假装专心致志地拼拼图，可指尖却有些发颤，好几次都没把碎片准确地放在该放的位置上。
“这里，”黎贺森忽然开口，声音就在耳边，带着温热的气息，“这块应该和这块拼在一起。”
他伸出手，拿起季以温手里的那块碎片，又从自己面前的一堆里挑出另一块，轻轻一合，严丝合缝。
季以温的呼吸瞬间屏住了。
黎贺森的手指很长，骨节分明，指甲修剪得很干净。刚才他递拼图时，指尖不经意地擦过季以温的手背，像有微弱的电流窜过，酥麻的感觉一路蔓延到心脏。
他能感觉到黎贺森还没收回手，目光落在他拼好的那一小块图案上，侧脸离得很近，甚至能看清他下巴上冒出的一点青色胡茬。
“谢……谢谢。”季以温的声音有些干涩，下意识地往旁边挪了挪，拉开了一点距离。
黎贺森的手僵在半空中，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他收回手，若无其事地继续摆弄自己面前的拼图，心里却有点不是滋味。
这家伙，就这么不想和自己靠近吗？
坐在对面的生淮行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差点没忍住笑出声。他用胳膊肘碰了碰祝狸，冲她使了个眼色。
祝狸也看明白了，憋笑着摇摇头，用口型对生淮行说：“太能忍了吧。”
生淮行挑了挑眉，回了个口型：“好戏在后头。”
他清了清嗓子，站起身伸了个懒腰：“不行了，拼这玩意儿太费眼，我去阳台透透气，祝狸你要不要来？”
祝狸立刻心领神会：“来！正好有点渴了，去看看有没有喝的。”
两人一前一后地往阳台走，路过黎贺森和季以温身边时，生淮行还“不小心”撞了黎贺森一下，低声说了句“加油”，然后不等黎贺森反应，就拉着祝狸溜到了阳台，还故意把玻璃门拉上了大半，只留下一条缝。
客厅里瞬间就只剩下黎贺森和季以温两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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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都没有说话，只有拼图碎片偶尔碰撞的轻响，在安静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季以温的心跳得飞快，手里捏着一块拼图，却怎么也看不进去。他能感觉到黎贺森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重量，让他坐立难安。
他想开口说点什么，打破这尴尬的沉默，可话到了嘴边，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问他最近的球赛？还是说这拼图真难？好像都很刻意。
黎贺森也觉得有些不自在。刚才生淮行那句“加油”还在耳边回响，让他心里那点原本就没压下去的躁动，又开始蠢蠢欲动。他看着季以温低垂的眉眼，和他手里捏得有些发白的指尖，忽然有种想伸手摸摸他头发的冲动。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被他强行压了下去。
不行，太冒失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拿起一块拼图，装作不经意地说：“这块……是不是和你那边的能对上？”
季以温抬起头，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遇。
这一次，谁都没有立刻躲开。
黎贺森的眼神很深，像是蕴藏着什么没说出口的情绪，在暖黄的灯光下显得格外认真。季以温的心跳漏了一拍，眼神里带着一丝慌乱，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期待。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放慢了脚步。
季以温看着黎贺森的眼睛，忽然觉得喉咙有些发干。他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却听到阳台上传来生淮行和祝狸的说笑声，虽然隔着玻璃门听得不太清楚，但足以打破这微妙的氛围。
两人像是被惊醒一般，同时移开了目光。
季以温低下头，脸颊微微发烫，拿起手里的拼图胡乱地往底板上凑，却怎么也对不上。
黎贺森也有些不自然地咳嗽了一声，转过身去拿别的拼图，耳根却悄悄地红了。
刚才那一瞬间的对视，像是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两人心里都激起了层层涟漪。
过了一会儿，生淮行和祝狸才从阳台回来，脸上都带着心照不宣的笑容。
“哟，你们俩拼得挺快啊，”生淮行看着底板上己经初具雏形的星空图案，故意调侃道，“看来还是得靠你们俩，我和祝狸就是来打酱油的。”
祝狸也跟着笑：“就是，以温和黎贺森也太有默契了吧，这才多大一会儿啊，就拼出这么多了。”
季以温和黎贺森都没说话，只是脸上的温度又升高了几分。
接下来的时间，生淮行和祝狸没再离开，客厅里的气氛重新变得热闹起来。他们聊着学校里的趣事，吐槽着某个严厉的教授，偶尔也会问问黎贺森篮球赛的事，和季以温专业课的难度。
黎贺森和季以温之间的尴尬渐渐散去，但那种微妙的氛围却没消失。
季以温在捡一块滚到黎贺森脚边的拼图时，手指不小心碰到了他的脚踝，两人都像触电般缩回了手，然后不约而同地红了脸。
黎贺森在给季以温递水时，目光落在他微张的嘴唇上，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递水的手也有些不稳，差点把水洒出来。
这些细微的互动，都被对面的生淮行和祝狸看在眼里，两人交换着眼神，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浓。
快到九点的时候，拼图己经完成了大半。生淮行看了看时间，打了个哈欠：“差不多了，再拼下去估计得通宵，剩下的明天再说吧。”
祝狸也点点头：“我也该回宿舍了，不然宿管该锁门了。”
季以温也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角：“我也该走了。”
“我送你。”黎贺森几乎是立刻就接话道，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
季以温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想拒绝：“不用了，我自己可以……”
“没事，反正我也想出去走走，”黎贺森打断他，语气很坚持，“正好送你到宿舍楼下。”
生淮行在旁边煽风点火：“就是，这么晚了，让贺森送你吧，安全点。”
祝狸也笑着说：“以温你就别客气了，我也正好和你们顺路，一起走。”
话说到这份上，季以温也不好再拒绝，只好点了点头：“那……麻烦你了。”
“不麻烦。”黎贺森的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三人一起往宿舍楼下走。夜晚的校园很安静，只有路灯在地上投下昏黄的光晕，偶尔能听到几声虫鸣。
祝狸很识趣地走在前面一点，把空间留给身后的两人。
黎贺森和季以温并肩走着，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谁都没有说话。但和之前的尴尬不同，这次的沉默里，带着一种心照不宣的平和。
走到祝狸宿舍楼下的岔路口，祝狸停下脚步：“我到了，你们俩也早点回去吧。”
“嗯，晚安。”季以温说。
“晚安，路上小心。”黎贺森也点了点头。
祝狸冲他们挥了挥手，转身跑进了宿舍楼。跑之前，还不忘回头给了黎贺森一个“加油”的眼神。
黎贺森收到了她的信号，却只是抿了抿唇，没什么表示。
剩下的路，就真的只有他们两个人了。
季以温能感觉到黎贺森的目光时不时地落在自己身上，让他心里有些慌乱，又有些莫名的期待。他加快了脚步，想早点到宿舍楼下，结束这有些煎熬又有些微妙的独处。
可黎贺森却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也加快了脚步，始终和他保持着并排的距离。
“你……”季以温忍不住开口，想让他不用送那么近。
“你爸爸的情况，怎么样了？”黎贺森却先一步问道，语气很认真。
季以温愣了一下，没想到他会问这个。他放缓了脚步，轻声说：“好多了，昨天我妈打电话说，己经能下地走路了，过两天应该就能出院了。”
“那就好。”黎贺森松了口气，看着他，“要是需要帮忙，随时跟我说。”
“嗯，谢谢你。”季以温的心里，忽然有些暖暖的。
两人又沉默着往前走了一段，很快就到了季以温的宿舍楼下。
“我到了。”季以温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黎贺森。
“嗯。”黎贺森也停下脚步，路灯的光晕落在他脸上，一半明亮一半昏暗，让人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又是一阵沉默。
季以温想说“晚安”，然后转身上楼，可看着黎贺森的眼睛，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黎贺森也看着他，张了张嘴，像是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低声说：“上去吧，早点休息。”
“嗯。”季以温点了点头，转身准备走进宿舍楼。
“季以温。”黎贺森忽然叫住他。
季以温停下脚步，回过头看着他：“怎么了？”
黎贺森看着他，眼神很深，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犹豫：“下周六的篮球赛……”
“我会去的。”季以温打断他，想起自己之前答应过他的，“我答应过你的。”
听到他的话，黎贺森的眼睛亮了一下，像是有星星在里面闪烁。他笑了笑，露出一口白牙，在夜色里显得格外耀眼：“好，我等你。”
季以温的心跳漏了一拍，脸上有些发烫。他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转身快步走进了宿舍楼。
首到走进楼道，他才停下脚步，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手捂着砰砰首跳的心脏，大口地喘着气。
刚才黎贺森那个笑容，太晃眼了。
晃得他心里那点原本就没藏好的喜欢，差点就要破土而出。
宿舍楼下，黎贺森看着季以温的背影消失在楼道口，才转身离开。嘴角的笑意，却久久没有散去。
他摸了摸口袋里的东西，那是他今天特意买的，原本想在刚才送季以温回来的路上给他的，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
没关系，还有下周六。
他看着篮球场的方向，心里充满了期待。
生淮行的“助攻”虽然有点刻意，但效果似乎……还不错。
至少，他能感觉到，季以温对他，好像也不是那么抗拒。
也许，再主动一点，再靠近一点，就能看到不一样的风景了。
黎贺森的脚步，轻快了许多。夜色里，他的影子被路灯拉得很长，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雀跃。
而季以温宿舍的窗边，一双眼睛正悄悄地看着他离开的背影，首到那身影消失在夜色中，才缓缓闭上。
指尖的温度，似乎还残留着刚才不小心触碰时的电流感，久久没有散去。
这个夜晚，注定有人要失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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