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铁令无情，扫地出门
翌日清晨，江家老宅。
空气中，依旧弥漫着一股劣质酒精和油腻剩菜混合在一起的，令人作呕的酸腐气味。
王淑芬顶着一双肿得像核桃的眼睛，从床上爬了起来。她那只受伤的手腕依旧传来阵阵剧痛，但更让她难以忍受的，是腹中那如影随形的饥饿感。
昨天卖太师椅换来的三块钱，经过一顿饕餮盛宴，早已花得一干二净。
“妈……饿……”江建军像个幽魂一样，从自己的房间里飘了出来，声音里充满了绝望的虚弱。
王淑芬烦躁地抓了抓自己鸡窝般的头发，那双浑浊的三角眼，再一次如同饿狼般，在空荡荡的屋子里巡视起来。她的目光，最终死死地锁定在了墙角那个母亲传下来的，雕着花的旧衣柜上。
“饿什么饿！就知道饿！”她眼中迸发出疯狂的光芒，尖声叫道，“建军！别愣着了！把它给我抬出去！卖了！”
然而，她的话音未落。
“咚！咚！咚！”
一阵急促而又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力度的敲门声，如同战鼓一般，狠狠地敲在了三人的心脏上！
“谁啊！大清早的敲什么敲！赶着去投胎啊！”王淑芬正憋着一肚子邪火，想也不想就冲着门口破口大骂。
她骂骂咧咧地走过去，一把拉开了院门。
门口，站着三个男人。
为首的是一个戴着眼镜的中年男人，穿着一身笔挺的蓝色干部服，手里拿着一个公文包，神情严肃，不怒自威。他身后，还跟着两个同样穿着制服的年轻人，胸前都别着红星机械厂的徽章。
那股子属于官方的威严气场，瞬间就让王淑芬那嚣张的气焰，矮了三分。
“你……你们是谁？找谁啊？”她有些心虚地问道。
为首的中年男人推了推眼镜，连正眼都没看她一眼，只是冷冷地开口，声音像冰碴子一样：“我们是红星机械厂后勤科的，奉命前来收回厂里分配的这套公房。请你们立刻收拾东西，搬出去。”
“轰——！”
这句话，如同晴天霹雳，狠狠地劈在了王淑芬的天灵盖上！
她整个人都懵了，足足愣了十几秒，才反应过来对方说了什么。随即，一股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狂暴的怒火，瞬间将她点燃！
“你说什么？收房子？”她的声音，尖利得像是要刺破人的耳膜，“你们凭什么收我们的房子！这是我们江家的房子！是我男人的房子！你们是不是找错地方了！”
“江卫国同志，已经于昨日，正式向厂里提交了书面申请，自愿放弃该住房的优先居住权。”中年干部面无表情地从公文包里，拿出了一份盖着鲜红印章的文件，在她面前晃了晃，“根据工厂福利分房管理条例第十七条规定，原住户主动迁出，且其家属不具备独立申请该级别住房资格的，工厂有权无条件收回该住房，另作分配。”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王淑芬像一头发了疯的母狮，歇斯底里地尖叫起来，“江卫国那个王八蛋他凭什么！这房子是分家的！是分给我们的！”
她像是想起了什么，连滚带爬地冲回屋里，从那个被劈开的铁盒子里，翻出了那张被她视若珍宝的“分家绝亲书”，冲回来就往那中年干部的脸上甩！
“你看看！你给我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白纸黑字写着呢！这房子是归我们娘仨的！他江卫国凭什么放弃！他说了不算！”
中年干部被她这粗野的举动弄得眉头紧锁，他厌恶地后退一步，冷冷地说道：“这位同志，请你搞清楚。这套房子的产权，属于红星机械厂，是国家财产。江卫国同志作为厂里的八级钳工，拥有的只是居住权，而不是所有权。他连所有权都没有，又拿什么来‘分’给你们？”
“至于这份所谓的‘分家书’，”他轻蔑地瞥了一眼那张纸，“家庭内部的协议，与工厂的规定相比，就是一张废纸！毫无法律效力！”
一张废纸！
这四个字，像四把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烙在了王淑芬的心上！
她那张因为愤怒而涨得通红的脸，瞬间变得惨白，毫无血色。她难以置信地看着手里的那张纸，又看了看眼前这几个冷酷无情的“官家人”，一个让她遍体生寒的真相，作者“日更三万”推荐阅读《重生1960，老爹不惯着白眼狼了》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如同最凶猛的潮水，瞬间将她吞噬！
圈套！
这是一个天大的圈套！
从那份“分家书”开始，她就一步一步地，走进了江卫国那个老王八蛋设下的陷阱里！他不是在分家，他是在用这套房子做诱饵，引诱着他们，亲手斩断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噗通”一声。
王淑芬双腿一软，整个人都瘫坐在了冰冷的地上。
“不……不会的……”她失魂落魄地喃喃自语，“他不敢……他不敢这么对我……我是他老婆……”
屋里的江建军和江小红，早已被这惊天的变故吓得魂飞魄散。他们冲了出来，看到瘫在地上的母亲和门口那几个煞神般的干部，脑子里一片空白。
“同志，我们也是没办法。”一个年轻的干事上前一步，公事公办地说道，“厂里已经给你们下了正式的清退通知书。限你们在一个小时之内，把所有私人物品全部搬走。一个小时后，我们就要清场换锁了。”
一个小时！
这简直就是驱逐令！
“不！我们不走！这是我们的家！你们不能赶我们走！”王淑芬终于从崩溃中反应过来，她故技重施，抱着那中年干部的腿，开始撒泼打滚，哭天抢地，“你们这是要逼死我们啊！没天理了啊！当官的欺负老百姓了啊！”
然而，她这套对付江卫国无往不利的招数，在这些公事公办的干部面前，却显得是那么的可笑和无力。
中年干部嫌恶地一甩腿，将她甩开，声音里已经带上了一丝不耐烦：“同志，请你自重！如果你再胡搅蛮缠，妨碍公务，我们只能请派出所的同志过来协助处理了！”
派出所！
这三个字，像一盆冰水，兜头浇下，让王淑芬所有的哭喊都卡在了嗓子眼。
而这边的巨大动静，早已惊动了四邻。
街坊邻居们，一个个都从家里探出头来，很快，江家门口就围了一圈看热闹的人。他们对着院里这狼狈不堪的一家三口，毫不掩饰地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我就说吧，这房子是厂里的，哪是她王淑芬说要就要的？”
“这回傻眼了吧？把老江气走了，自己也得滚蛋！真是报应啊！”
“你看她儿子那熊样，还有她闺女，一个个都跟霜打的茄子似的。离了男人，他们连屁都不是！”
“活该！真是大快人心！”
这些幸灾乐祸的议论声，像一把把锋利的刀子，一刀刀地割在王淑芬母子三人的脸上，让他们无地自容，恨不得立刻死去！
“时间到了！”
一个小时后，中年干部看了一眼手表，冷冷地宣布。
他一挥手，身后两个年轻的干事便走了进来，开始动手往外清人。
“滚开！别碰我！”江建军还想反抗，却被一个干事轻轻松松地反剪双手，像拎小鸡一样，直接拎出了院门！
江小红则像一具行尸走肉，被人推搡着，麻木地走了出去。
王淑芬瘫在地上，死活不肯走，嘴里发出恶毒的咒骂。
中年干部皱了皱眉，对着一个年轻人使了个眼色。那年轻人点点头，转身就朝巷口的派出所联络点跑去。
一看到这架势，王淑芬彻底怕了。她连滚带爬地从地上起来，自己踉踉跄跄地跑了出去。
“砰！”
院门，在他们身后被重重地关上。
紧接着，便是“咔哒，咔哒”的换锁声。
那声音，像是在为他们过去的几十年人生，钉上最后一颗棺材钉。
秋日的阳光，明晃晃地照着。
王淑芬，江建军，江小红，三个人，就那么狼狈不堪地，被驱逐到了大街上。他们身边，只剩下几件破烂的衣服和一床散发着霉味的被褥。
他们站在那扇熟悉的，此刻却变得无比冰冷陌生的院门前，看着上面那把崭新的，闪着金属寒光的铁锁。
他们，无家可归了。
真正的，家徒四壁，一无所有。
无边的绝望，如同最深沉的黑暗，将他们三人，彻底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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