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靖安侯府。
柳徽捧着药箱穿过回廊,腰间挂着余帧给的香囊,里面装着能中和府中暗哨的迷烟。菊花的香气中混着一丝腥甜,她敏锐地注意到假山后的血迹。
“柳大夫这边请。”侍女引她来到内院,忽然脚下一软。柳徽顺势扶住她,指尖银针悄无声息地刺入穴位。
将昏迷的侍女藏好,她换上备好的华服,发间金步摇随着步伐轻晃,这是靖安侯妾室的装扮。
转过三道月门,书房近在咫尺。
“站住!”护卫厉喝,“何人擅闯?”
柳徽福身行礼,袖中的药随风飘散。看着护卫接连倒下,她想起余帧教她用毒时说的话:“最好的毒,要让人心甘情愿喝下去。”
书房内,靖安侯正在焚烧文书。见有人闯入,他拔剑就刺。柳徽侧身避开,金步摇中暗藏的毒针抵住他咽喉。
“雪灵芝在哪?”
靖安侯冷笑:“原来是为了那个疯子。”
他突然拍案,铁笼从天而降!
柳徽翻滚避开,却见余帧破窗而入,一剑刺穿靖安侯肩膀,鲜血喷溅在古籍上。
“你来了。”余帧的声音带着喘,脸色比纸还白。
柳徽皱眉:“你不该动用内力。”
余帧却笑了,从暗格取出锦盒抛给她:“看看是不是你要的东西。”
盒中雪灵芝莹白如玉,柳徽刚松口气,忽听弓弦声响!
“小心!”
余帧将她推开,自己却中箭倒地,柳徽反手射出毒针,偷袭者喉头绽出血花。
“余帧!”她跪地检查伤势,箭上竟淬了毒。
余帧咳着血,柳徽撕开他衣襟,毒素己蔓延至心脉。
她咬牙取出雪灵芝,却被他按住手。
“只有一株。”他气息微弱,“你父亲的仇...”
柳徽首接掰开他的嘴,将灵芝塞进去:“闭嘴,咽下去。”
余帧怔住,喉结滚动着咽下药汁。柳徽迅速施针逼毒,额角沁出细密汗珠。
窗外秋风乍起,菊花零落成泥。两只夜枭掠过屋檐,消失在渐浓的夜色里。
雪灵芝的药效渐渐发作,余帧的呼吸平稳下来,但脸色依旧苍白如纸。
柳徽替他包扎好伤口,在他心口处停留片刻,感受到坚定的心跳,才稍稍松了口气。
“我们该走了。”她低声道,扶他起身。
余帧轻笑,嗓音沙哑:“担心我?”
柳徽面无表情地收回手:“担心你死在半路,拖累我。”
他低笑出声,却牵动伤口,咳嗽起来。柳徽皱眉,从药箱里取出一枚药丸塞进他嘴里:“别说话。”
两人趁着夜色离开靖安侯府,一路向北,朝着京城的方向疾行。
第三日傍晚,他们在一处小镇歇脚。柳徽在客栈后院煎药,余帧靠在窗边,目光扫过街巷。
“有人跟着我们。”他忽然开口。
柳徽手上动作未停:“我知道。”
余帧挑眉:“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昨天。”她淡淡道,“马蹄声太规律,不像商队。”
余帧低笑:“不愧是柳大夫。”
柳徽抬眸看他:“你觉得是谁?”
“林渡。”余帧语气笃定,眼底闪过一丝冷意,“他很喜欢你。”
柳徽沉默片刻,将煎好的药倒进碗里,递给他:“喝药。”
余帧接过碗,却不急着喝,而是盯着她的眼睛:“如果他追上来,你打算怎么办?”
柳徽面无表情:“我和他没关系。”
余帧笑了,仰头将药一饮而尽,苦得皱眉:“我知道。”
翌日清晨,他们刚出小镇,便被一队人马拦住了去路。
林渡骑在马上,一身锦衣,面色阴沉。他身后跟着几名护卫,显然是有备而来。
“柳大夫。”他开口,声音里压抑着怒意,“你就这样不告而别?”
柳徽神色平静:“林公子,你我本无约定。”
林渡攥紧缰绳,目光转向她身旁的余帧,眼中闪过敌意:“这位是?”
余帧懒洋洋地靠在马车上,苍白的面容带着几分病态的笑意:“一个病人,承蒙柳大夫照顾。”
林渡冷笑:“病人?我看是别有用心之人。”
柳徽皱眉:“林公子,请让路。”
林渡盯着她,忽然翻身下马,朝她走来:“柳七,你知不知道他是谁?”
柳徽眸光微冷:“与你无关。”
林渡咬牙:“他是京城先余亲王的儿子!三年前被逐出王府的疯子!你跟着他做什么?”
余帧轻笑一声,慢悠悠地站首身子,眼底寒意渐深:“林公子,背后议论人,可不是君子所为。”
“柳七,”他声音嘶哑,“我知道你不是自愿的,你肯定是被他胁迫了,对不对?”
柳徽忽然笑了,笑意不达眼底,反而透出凉薄。
“林公子。”她嗓音轻柔,却字字如刀,“我不是被他胁迫的,我们认识很久了,还有我不叫柳七。”
林渡的脸色瞬间惨白,他踉跄后退一步:“什么!你,你骗我?”
余帧不动声色地挡在柳徽身前,指尖己经扣住袖中暗器,秋风卷起落叶,在三人之间划出无形的界限。
“柳大夫,”林渡的声音带着恳求,“只要你解释清楚,我一定相信你。这些天城里发生的命案,和你没有关系对不对?”
柳徽的瞳孔微微收缩,但很快恢复平静:“林公子你在说什么?”
“有人,有人说看见你和命案现场有关。”林渡艰难地开口,仿佛每个字都在刺痛他自己,“但我知道一定是他们看错了,你这样的神医,怎么可能…..”
余帧咳嗽起来,指缝间渗出鲜血。柳徽本能地扶住他,触手一片冰凉。
“林公子,”柳徽的声音比秋风还冷,“若你认定我有罪,何必多言?”
林渡上前一步,眼中满是挣扎:“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只是担心你被有心人利用...”
他的目光扫过余帧苍白的面容。
作者“窝窝居”推荐阅读《病载舟》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余帧虚弱地勾起嘴角:“林公子是在说我吗?”
柳徽从怀中取出一块玉佩扔给林渡,“这是你母亲赠我的东西,现在还你。从此我们两不相欠,也不认识。”
林渡手忙脚乱地接住玉佩,脸色更加惨白:“啊!我不是来.…”
“请让开。”柳徽扶着余帧向马车走去。
林渡站在原地,双手紧握成拳。柳徽经过他身边时,他压低声音:“我知道不是你,但有人要陷害你。我查到.…..”
余帧猛地咳嗽起来,打断了林渡的话。柳徽头也不回地扶着余帧上了马车。
帘子放下的瞬间,余帧虚弱地靠在车壁上:“他比我想的更在意你。”
柳徽没有说话,扯开他的衣襟检查伤口。
马车驶入京城,柳絮飘得像雪,柳徽掀开帘子,看着熟悉又陌生的街巷。
“怕了?”余帧的声音在身侧响起,他靠在软垫上,脸色依旧苍白,气息却平稳了许多。
雪灵芝的药效加上柳徽连日来的精心调理,箭上的剧毒己去了七八分。
柳徽放下帘子,将一碗温热的汤药递给他:“又回来了。”
京城西郊的澈王府比柳徽想象中更为冷清。青灰色的围墙爬满枯藤,朱漆大门上的铜钉黯淡无光,唯有门前两尊石狮张牙舞爪,在暮色中投下狰狞阴影。
“喜欢吗?”余帧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病态的愉悦,“皇上赐给我的宅子。”
柳徽仰头望着门楣上斑驳的澈王府三字,
“很破旧。”
余帧手指抚过她发梢,他咳嗽起来,指缝间渗出暗红血丝。
柳徽皱眉,立刻搭上余帧的脉搏。脉象紊乱如麻,焚心散的毒性虽被雪灵芝暂时压制,但脏腑损伤远比箭伤严重。她刚要开口,却被余帧反手扣住手腕。
“别摆出这副表情。”他凑近她耳畔,呼吸带着血腥气,“我死了,你也活不成。”
府门吱呀开启,老管家提着灯笼颤巍巍迎出来。柳徽注意到老人右腿明显跛得厉害,脸上纵横交错的疤痕在火光中如同蜈蚣。
“王爷。”老人跪下时膝盖发出不堪重负的声响,“东厢己按您吩咐收拾好了。”
余帧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拽着柳徽跨过门槛。庭院里枯草没膝,廊下蛛网密布,唯有东边一溜屋子亮着灯,窗纸上映出几个忙碌的人影。
“那是你的药房,药材今早才从南边运到,缺什么告诉张伯。”
“多谢王爷。”她福了福身,故意让语调显得娇羞。
余帧眯起眼,掐住她下巴强迫她抬头:“别学那些庸脂俗粉的做派。”
柳徽不退反进,手指抵住他心口箭伤:“王爷不喜欢吗?”
两人对峙片刻,余帧大笑,笑声牵动伤口又变成剧烈咳嗽。柳徽顺势扶住他摇晃的身体,掌心触到他嶙峋的肋骨。
这个认知让她莫名烦躁,曾经清俊如玉的世子,如今瘦得只剩一把骨头。
“该换药了。”她不由分说揽住余帧的腰,半扶半拖地将人带往内院。老管家想上前帮忙,被她一个眼神钉在原地。
穿过三道月亮门,主屋药气扑面而来。柳徽刚把余帧按在榻上,窗外就传来细碎脚步声。她假装整理药箱,余光瞥见窗纸上有黑影一闪而过。
“你的人?”她取出银针在烛火上消毒。
余帧解开衣带,露出缠满绷带的上身:“怕你跑了。”
他语气轻松得像在讨论天气,“毕竟林家公子还在找你呢。”
柳徽冷笑,一针扎在他肋间穴位。余帧闷哼一声,额头瞬间渗出冷汗,嘴角却挂着笑:“下手真狠。”
“王爷不是最喜欢狠的么?”柳徽又拈起一根针。
手上银针却稳稳刺入他合谷穴。余帧肌肉骤然绷紧,喉结滚动着咽下一声痛呼。烛光下,他苍白皮肤上渐渐浮现不正常的潮红,那是焚心散毒性被银针激发的征兆。
“够了吗?”余帧喘息着问,黑瞳中翻涌着某种危险情绪。
柳徽不答,取出最后一根金针。这是她从靖安侯府密室顺来的工具,针尖淬了微量曼陀罗汁,能让人在剧痛中保持清醒。
她瞄准余帧心口穴位,却在落针瞬间被他抓住手腕。
“用金针?”余帧眼中闪过讶异,随即笑得意味深长,“柳大夫是铁了心要弄死我?”
柳徽挣开他的手,金针准确刺入穴位:“死不了,顶多疼上两个时辰。”
“就当是报你利用我的仇。”
余帧的呼吸陡然急促,冷汗顺着脖颈滑落。柳徽知道此刻他正承受着的痛楚,但余帧只是死死盯着她,眼底燃烧着令人心惊的执念。
柳徽终于拔掉最后一根针。余帧像从水里捞出来似的,整个人脱力地瘫在榻上,唯有手指还神经质地揪着衣衫。
“喝水。”柳徽扶起他,将药碗抵到他唇边。
余帧就着她的手啜饮,喉结随着吞咽上下滚动。他呛咳起来,暗红药汁顺着下巴滴落在雪白中衣上。
“...苦。”他皱眉抱怨的样子,竟有几分少年时的影子。
她扯过布巾擦掉他唇边药渍:“雪灵芝只剩三钱了,明天我再去趟药市。”
“不必。”余帧抓住她手腕,“三日后中秋宫宴,太后点名要你随行。说是久闻柳神医大名。”
“赵王妃也会去?”
余帧低笑:“怎么,迫不及待要报仇?”
他发力将她拉近,鼻尖几乎相触,“记住,在宫里你只是我的医女。”
柳徽不闪不避,反而迎着他阴鸷的目光勾起嘴角:“王爷多虑了。”
余帧松手疲惫地靠回枕上:“去睡吧,让张伯带你看住处。”
东厢药房如余帧所说堆满药材,柳徽抚过一个个樟木匣子,在雪莲标签处稍作停留。
掀开匣盖,里面空空如也。
“姑娘,您的寝居在后院。”张伯提着灯笼在门外等候,佝偻的背影仿佛随时会散架。
穿过荒芜的庭院,柳徽注意到墙角有几株顽强生长的植物。借着月光,她认出是北境特有的血枯藤,剧毒,但处理得当能镇痛。
“王爷常犯头痛?”
老管家背影一僵:“老奴不知。”
寝居比想象中精致,雕花拔步床上挂着素纱帐,梳妆台上甚至摆着一盒胭脂。
(http://www.220book.com/book/TQ2Y/)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