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城门遥遥在望,刚到城门口,就被禁军拦住去路,为首的太监尖声道:“澈王殿下,皇上口谕,命您即刻入宫。”
余帧平静地整了整衣襟:“知道了。”
皇宫深处,御书房内。
当今皇上正临窗看着盆栽,他鬓角己染霜色,眼神却依旧锐利:“平凉的事,查得如何了?”
余帧跪在地上,将明面上的账册呈上:“回禀陛下,平凉站军需亏空一事,皆因赵国公与朱古力勾结,现己查明,相关人等己悉数伏法。”
他刻意隐去了那本涉及镇国公与皇后的暗账。
皇上接过账册,漫不经心地翻了几页,目光在赵国公三个字上停留片刻,忽然笑了:“赵国公啊赵国公,到死都在替朕背黑锅。”
余帧垂着头,御书房里的檀香混着龙涎香,气味浓烈得让他有些发晕,焚心散的毒性似乎又在蠢蠢欲动。
“你身子不好,”皇上合上账册,扔回他面前,“北境苦寒,本就不该让你去。朱古力伏法,平凉的事就算了,剩下的交给刑部收尾。”
余帧叩首:“谢陛恤。”
“起来吧,”皇上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听说北境王在快活林见过你?”
余帧的后背瞬间绷紧,声音却依旧平稳:“只是偶遇,王叔留臣喝了杯酒。”
“他倒是有心,”皇上转身走到龙椅旁,“当年你父亲镇守北境,他还是个副将,如今却成了拥兵自重的北境王。这世道变得快,人心变得更快。”
余帧沉默着,不敢接话。他知道皇上在试探,北境王手握重兵,始终是皇上心头的一根刺。
“你那柳姑娘呢?”皇上话锋一转,目光扫过殿外,“一路跟着你吃苦,倒是难得。”
余帧的心猛地一沉,强作镇定道:“她很好,不敢劳陛下挂怀。”
“哦?”皇上挑眉,“朕听说,你在北境为了护她,还与与北境王的亲卫动手?”
余帧缓缓抬头,眼底带着恰到好处的疲惫与无奈:“臣一时糊涂,让陛下见笑了。”
皇上笑了,笑声在空旷的御书房里回荡:“糊涂好,糊涂才不会惹麻烦。柳姑娘医术好,太后近来总念叨她,让她明日去慈宁宫一趟吧。”
余帧躬身应下,退出御书房时,后背己被冷汗浸湿。
回到澈王府,柳徽正在收拾药材,见他脸色苍白,连忙上前扶住:“怎么了?皇上为难你了?”
余帧摇摇头,握住她的手:“明去慈宁宫,小心些,皇上把你当成了牵制我的棋子。”
柳徽心头一紧:“那我不去。”
“必须去,”余帧打断她,眼底闪过一丝狠厉,“正好,我们也该查查太后知道些什么。三皇子的遗物里,那半张纸提到的外戚李氏,或许就与太后有关。”
他从怀中掏出那本从北境带回来的暗账,翻到最后几页:“镇国公与赵王妃勾结,挪用北境粮草,这背后一定有更大的阴谋。”
柳徽看着暗账上的签名,“若真是如此,太后留在慈宁宫,恐怕不只是被软禁那么简单。”
“她是在演戏,”余帧冷笑,“演给皇上看,也演给所有人看。一个糊涂的老妇人,才最安全。”
第二日,柳徽如约前往慈宁宫。刚走到宫门口,就见和葵郡主站在那里,手里拎着个食盒,眼圈红红的。
“柳姑娘,”和葵看见她,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你能不能帮我求求父皇?他非要我嫁去漠北,我不想去……”
柳徽心中一动,弯下身看着她:“郡主可知,皇上为何要你嫁去漠北?”
和葵摇摇头,眼泪掉了下来:“我不知道,母后说,是因为我不听话,惹父皇生气了。可我真的不想去那么远的地方。”
柳徽替她擦去眼泪:“郡主放心,此事定会有解法的。”
慈宁宫内,太后正斜倚在软榻上,见柳徽进来,浑浊的眼睛亮了亮:“你来了?快坐,哀家让小厨房做了莲子羹。”
柳徽舀起一勺莲子羹,没立刻送入口中,反而望着蒸腾的热气笑了笑:“太后娘娘的手艺越发精进了,这莲子羹炖得糯而不烂。”
太后执帕的手松了松,浑浊的眼底漾开些暖意:“你这丫头,就会说好听的。哀家老了,眼睛也花了,若不是李嬷嬷在旁盯着火候,怕是要炖成一锅糊糊。”
“嬷嬷细心,”柳徽顺势瞥向侍立一旁的李嬷嬷,见她袖口沾着点焦黑,像是刚从灶房过来,“只是瞧着比上次见清减些,许是近来天凉,夜里睡不安稳?”
李嬷嬷帕子差点落在地上,慌忙垂首:“劳姑娘挂心,老奴壮实着呢。”
柳徽没再看她,转而对太后道:“之前听见和葵郡主,总念叨着漠北的风沙,说那里连桂花都养不活。民女倒想起件旧事,小时候听家父说,漠北有种野李花,耐寒得很,开起来漫山遍野都是,不知太后娘娘见过没有?”
太后端茶盏的手指猛地收紧,茶盖与杯身碰撞,她垂下眼睫,声音轻得像叹息:“老糊涂了,哪还记得什么花花草草。倒是你父亲,当年在太医院时,最会用花草入药,哀家这头风,还是他用野菊花配着天麻治好的。”
“家父常说,草木有情,”柳徽将莲子羹推得离太后近些,“就像这莲子,看似清心寡欲,实则最懂护人周全。听闻三皇子殿下小时候,也爱喝您亲手炖的莲子羹吗?”
提到三皇子,太后的肩膀几不可察地颤了颤。她拿起茶盏抿了口,茶汤凉了大半,却没唤人换。“都多少年的事了,那孩子小时候皮得很,总爱偷摘御花园的李花,往哀家头发上插……”
话说到一半,像是意识到说漏了嘴,慌忙改口:“瞧哀家,又说胡话了。”
柳徽没追问,反而笑着剥了颗蜜饯递过去:“太后娘娘尝尝这个,民女从北境带来的野李干,酸中带甜,据说能醒神呢。”
太后捏着那枚李干,老年斑的纹路,像藏着无数没说出口的旧事。
“北境……”她喃喃道,“很多年没去过了。”
“听说北境的李花三月开得最盛,”柳徽状似无意地拨弄着腕间玉镯,“家父的医案里提过,漠北有位姓李的老郎中,擅用李花治心病,不知太后娘娘听说过没有?”
太后的呼吸骤然急促,喉间发出嗬嗬的轻响,像是被什么堵住了。
李嬷嬷连忙上前轻拍她的背:“太后仔细气着,柳姑娘也是随口说说。”
柳徽适时地收了话头,端起莲子羹慢慢喝着:“是民女唐突了,只顾着说些野闻。倒是太后近来脉象稳了些,若明日天好,不如去御花园走走?听说那里的晚菊开得正艳。”
太后闭着眼缓了半晌,才睁开,眼底的惊惧淡了些,只余浑浊的茫然:“老胳膊老腿的,走不动了。还是你们年轻人有精神……”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像是陷入了陈年的梦境。
退出慈宁宫,柳徽独自走在出宫的路上,迎面走来了皇后的仪仗,她不认得皇后,跟着洒扫的太监一起跪地行礼。
皇后的凤辇停在三步开外,明黄色的轿帘绣着百鸟朝凤,金线在日光下泛着刺目的光。
柳徽垂着头,视线落在砖缝里的青苔上,听见轿内传来女子的声音:“这是哪家的姑娘?瞧着面生得很。”
李嬷嬷不知何时跟了出来,忙在轿侧躬身:“回娘娘,是澈王殿下府里的柳姑娘,刚给太后请过安。”
轿帘被一只戴着赤金护甲的手掀开,露出半张敷着厚粉的脸,眉眼间与镇国公有几分相似。
皇后的目光在柳徽身上转了圈,“原来是那位医术高明的柳姑娘呀?”
“民女不敢当。”柳徽低着头。
皇后轻笑一声,那笑声顺着风飘过来,带着几分说不出的意味:“听说你救过澈王?真是个有福气的,不像我们这些困在宫里的,连风都吹不到几缕。”
柳徽听出她话里有话,低眉顺眼开口:“能为殿下分忧,是民女的本分。”
“本分?”皇后的声音陡然冷了几分,护甲在轿帘上划了道轻响,“本宫听说,朱古力死前提过一本账册,就在你手里?”
李嬷嬷在旁屏住了呼吸,柳徽却像是没听懂,抬头时眼底带着恰到好处的茫然:“账册?民女从未见过。朱古力是朝廷要犯,他胡言乱语,娘娘何必当真。”
皇后定定看了她半晌,朝身后的女官递了个眼色。女官捧着个锦盒上前,打开时里面躺着支金玉簪。
“这簪子赏你,澈王身子弱,往后还需你多费心。只是有些不该碰的东西,千万别碰,免得惹祸上身。”
“谢皇后娘娘赏赐。”柳徽双手接过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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