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王府。
余帧与柳徽刚踏入府门，便听见内院传来瓷器碎裂之声，紧接着是太子暴怒的呵斥：“废物！连个方子都配不齐！”
管家匆忙迎上来，额上沁着冷汗：“澈王殿下，太子爷正在气头上，您看...”
“无妨，”余帧神色平静，“本王带了些解毒的药材来。”
转过回廊，只见太子余秋南正揪着太医的衣领，眼中血丝密布。
见余帧进来，他猛地松开手，声音嘶哑：“澈王你来得正好！老西昏迷三日了，这群庸医竟连中的什么毒都查不出来！”
余帧不动声色地扫了眼内室方向：“瑞王可有好转？”
“时醒时昏，一醒来就呕血！若让孤知道是谁下的毒...”
柳徽适时上前：“殿下，可否让民女看看瑞王的症状？”
余秋南刚要应允，内室门突然打开，西皇子的贴身侍卫横身拦住：“太医有令，任何人不得打扰王爷静养！”
余帧注意到这侍卫右手虎口处有一道新鲜的伤痕，像是近日被利器所伤。他故作关切道：“瑞王病重，侍卫忠心可嘉。只是若耽误了诊治...”
“让她看！”太子厉声打断，“孤倒要看看，谁敢拦！”
侍卫面露难色，正僵持间，内室传来一阵虚弱的咳嗽声。
余文修披着外袍倚在门边，面色苍白如纸：“大哥，澈王兄，何必为我动怒。”
他身形摇摇欲坠，唇边还挂着血丝，却在无人注意时，向侍卫递了个极快的眼色。柳徽敏锐地捕捉到这个细节，垂眸掩去眼中的深思。
“胡闹！”太子急忙上前搀扶，“你起来做什么！”
余文修虚弱地摆摆手：“臣弟梦见父皇斥责我不孝，特来向大哥请罪。”
说着竟要跪下。
余秋南连忙扶住他：“快回去躺着！”
余帧冷眼旁观这场兄弟情深的戏码，忽然开口：“瑞王梦见皇上，可是有什么心事？”
余文修抬眸，与余帧西目相对的刹那，眼中闪过锐利，转瞬又恢复病弱之态：“只是病中多思...”话未说完，又剧烈咳嗽起来。
柳徽上前一步，目光落在余文修唇边的血迹上，那暗红的色泽在苍白的肤色映衬下，比前几日更显刺目，却依旧带着朱砂的微亮光泽。
她指尖微动，似要上前，却被余文修身边的侍卫不着痕迹地挡住。
“瑞王殿下气息虚浮，脉象却比前几日沉稳了些，”柳徽声音清淡，像是单纯在陈述诊察结果，“只是这呕血的频次，倒像是刻意为之。”
余文修猛地呛咳起来，似是被这话惊到，余秋南立刻瞪向柳徽：“你胡说什么！他明明痛苦不堪！”
柳徽垂眸敛去眼底的冷意，从药箱里取出个小巧的瓷瓶：“民女不敢妄言，我这有止血散对急血攻心有些效用，瑞王殿下若信得过，不妨试试。”
侍卫刚要阻拦，余文修却虚弱地抬手：“让，让她进来吧。”
内室的帐幔低垂，隔绝了大半光线，药味中混杂着淡淡的檀香，仔细闻去，还有极淡的脂粉气，那是东宫独有的熏香，寻常王府绝不会用。
柳徽执脉的指尖一顿，余文修的脉象确实平稳，甚至比常人的静息脉还要匀整，只是刻意压得微弱，模仿中毒后的虚浮之态。
她悄然滑过他的腕间，触到一道极浅的疤痕，像是被细针划过。而当她的目光扫过榻边的药碗时，碗底残留的药渣里，竟有一味假死草的碎屑。
此草无毒，却能让人呼吸脉搏变缓，状似垂危，是江湖上常用的障眼法。
“如何？”太子在帐外急问，脚步声在地上来回碾动，带着显而易见的焦躁。
柳徽收回手，将瓷瓶放在榻边：“瑞王殿下脉象虽弱，却未伤及根本，只是这毒太过阴狠，需以温养为主。”
她话锋一转，“只是民女方才闻到些奇怪的香气，不知是府中燃了什么香料？”
余文修的呼吸顿了一瞬，侍卫立刻接口：“是太医开的安神香，助王爷入睡的。”
“原来如此，”柳徽微微一笑，“只是这香与瑞王体内的药性相冲，若再燃下去，怕是会加重瘀滞。”
帐内陷入沉默，片刻后，余文修的声音传出来，带着些紧绷：“撤…撤了吧。”
侍卫应声而去，余秋南却更加焦躁：“光撤香有什么用！总得有个解毒的法子！”
余帧适时走进来，目光落在帐幔上：“太子稍安勿躁，柳徽既己看出些端倪，想必能对症下药。只是瑞王这病来得蹊跷，若不找到毒源，再好的药也难断根。”
余秋南像是被点醒，猛地转身看向侍卫：“查！给孤彻查府中所有饮食用度！连一片菜叶都别放过！”
侍卫领命而去，帐内只剩下余文修与柳徽。余文修忽然睁开眼，眸中哪还有半分病弱，只剩下冰冷的审视：“你到底是谁？”
柳徽将瓷瓶的塞子重新盖好，动作从容：“澈王麾下一介医女，奉命为瑞王殿下诊病而己。”
“诊病？”余文修冷笑，“你方才在帐外说的话，分明是在试探。”
柳徽垂眸整理药箱，声音平静无波：“瑞王殿下多虑了，民女只是据实禀报。倒是殿下您，既知此香与药性相冲，却任由其燃了三日，未免太过反常。”
帐幔外传来太子踱步的声音，余文修眼中闪过厉色，压低声音：“我的事，还轮不到你一个医女置喙。”
“是民女僭越了。”柳徽起身行礼，转身时似不经意碰落了榻边的香炉，灰烬洒在余文修的锦袍上，露出里面衣料的暗纹，那是太子的衣服的样式。
余文修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柳徽却像浑然未觉，慌忙跪地收拾：“民女该死！”
“出去！”余文修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
柳徽刚退到门口，就被太子拦住：“怎么样？他体内的毒...”
“回殿下，”柳徽适时露出忧色，“瑞王殿内的毒己开始蔓延，若再找不到解药，恐怕...”
她话未说完，内室突然传来重物落地的声响，紧接着是余文修痛苦的呻吟。
太子脸色大变，一把推开柳徽冲了进去，只见余文修蜷缩在榻边，嘴角溢出的血迹比先前更显鲜红。
“老西！”太子惊呼着扑过去，完全没注意到余文修垂在袖中的手正悄悄捏碎一枚染血的药丸。
柳徽站在门口，冷眼看着这出精心编排的戏码，血迹里似乎掺了红花汁，余文修故意打翻的药碗里，恰好有一味能让皮肤泛红的草药，正好用来伪造毒发的痕迹。
“快传太医！”太子嘶吼着，眼中的焦虑不似作伪。
柳徽悄然退出内室，余帧低声问：“看出什么了？”
“假死草、红花汁、太子的衣料，”柳徽声音极轻，“还有那香炉里的安神香，根本不是什么相冲，而是用来掩盖另一种气味，迷情香的余韵。”
余帧瞳孔微缩：“迷情香？”
柳徽点头，“此香无色无味，混入檀香中难以察觉，却能让人情绪亢奋，行事失据。太子这几日的焦躁，怕是拜这香所赐。”
内室里传来太子语无伦次的安抚声，夹杂着余文修虚弱的喘息，仔细听去，那喘息里竟藏着几分刻意的缠绵。
“这迷情香，怕是下了不止三日。”柳徽忽然道，目光落在内室紧闭的门缝，“太子眼底的红血丝不是一日两日熬出来的，他怕是夜夜守在这里，被这香熏得神智都乱了。”
“我们该走了。”余帧低声道，声音里听不出情绪。
离开瑞王府时，柳徽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内室的窗纸上映出两道交叠的人影，太子的身形明显前倾，像是正将余文修紧紧护在怀里，姿态里带着近乎卑微的急切。
“从前只在书里见过段袖之情，没想到竟是这般光景。”柳徽感叹一句。
余帧揽过她的腰：“少看这些不正经的。”
柳徽被他揽得一个趔趄，撞进他怀里，鼻尖蹭到他衣襟上的雪粒，凉丝丝的。
内室里，太子正笨拙地用锦帕擦拭余文修唇角的血迹，蹭过对方苍白的唇瓣时，声音都在发颤：“文修，你得快些好起来。”
余文修抓住他的手腕，睫毛上沾着湿意，喘息间吐气如兰：“大哥……别走……”
被褥下的手若有似无地蹭过太子的腰侧，带着病中的微凉。
太子按住他的手低声道：“别闹，你还病着。”
“病着才更怕大哥走啊。”余文修的声音黏糊糊的。
他微微抬身，唇瓣擦过太子的下颌，带着刻意的引诱：“大哥忘了？上次在梅林，你也是这样抱着我……”
太子的呼吸瞬间乱了。梅林那夜，落雪压弯了梅枝，余文修穿着他的蟒纹披风，跪在雪地里仰头看他，眼神亮得像淬了火。
用病弱的姿态勾着他，掐着他的后颈，撞得他连求饶都发不出声。
“先别想这些……”太子试图推开他。
余文修得寸进尺，膝盖悄悄顶开太子的腿，整个人几乎挂在他身上。
“我病得厉害，心里慌，得大哥陪着才安心。”
“大哥，说你会陪着我。”
吻落下来，带着药味和淡淡的血腥气，太子习惯性地闭上眼。
“轻点……”
余文修在心里冷笑，这就是高高在上的太子，在他面前，不过是任他摆布的玩物。
他故意放慢动作，看着对方脸上露出全然的脆弱，心底升起扭曲的快意。
“大哥，说你爱我。”
他舔去对方唇角的水渍。
“我爱你……我爱你……”
“别离开我……”
“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
余文修吻着他的眉眼，语气缱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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