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河尽头的圣女陵飘着湿冷的雾，钟鸣从陵内渗出来，撞在水面上碎成无数片，每片涟漪里都浮着守宫砂的虚影，像沉在水底的星。林晚攥着金果走近时，护心脉突然被什么东西攥住似的发紧——陵门石壁的壁画正在渗血，圣女跪坐的祭台中央，七根噬贞珠碎片组成的星图里，有颗珠子的位置是空的，缺口形状竟与她掌心的野菊玉佩完全吻合。
“是‘七星缺一’。”金元宝的声音压得极低，他用匕首刮下壁画上的血痕，指尖沾着的暗红在光中泛出金属色，“贞典司在找最后一块碎片，传说嵌进圣女陵的星图，就能让所有被毁掉的蛊虫顺着暗河回潮，包括同心蛊的母巢。”
话音未落，陵门“吱呀”转动，白幡从门缝里挤出来，幡面绣着的圣女像眼眶处破了两个洞，洞里淌出的黑血在地上汇成细小的溪流，溪边冒出丛半金半黑的花——花瓣是向生菊的形状，花心却凝着守宫砂的暗红，触到金果的光就剧烈抽搐，像在害怕什么。
“林姑娘的纯阴血，果然与圣女同源。”白幡后走出个穿素衣的女子，她的指甲缝里嵌着青铜锈，手里捧着的水晶棺泛着冷光，棺内浮着颗半透明的心脏，上面插着六根噬贞珠碎片，唯独对应“心宿”的位置空着，“只差最后一步，星图就能补全了。”
林晚的护心脉骤然刺痛。金果里浮出的画面突然扭曲：圣女的骸骨并非完整的一具，而是由七段不同女子的骨殖拼接而成，每段骨头上都刻着“不贞盟”的野菊，却在接缝处缠着细细的银线，线尾系着微型的同心蛊卵。
“你在养‘合骨蛊’。”林晚的指尖掐进掌心，血珠滴在金果上，果面突然裂开细纹，里面渗出的不是果肉，而是半透明的丝线，与骸骨接缝处的银线产生共鸣，“你把七位‘不贞盟’女子的骨殖拼成圣女像，用噬贞珠碎片催蛊，不是为了复活圣女，是要借她们的血咒，让所有反抗过的女子都遭蛊反噬。”
素衣女子突然笑了，笑声撞在陵壁上，震落的石屑里滚出颗牙齿，齿缝里卡着片野菊花瓣——是赵青黛的牙，当年她咬碎向生菊种子时崩掉的。“反抗？”她轻抚水晶棺，棺内的心脏突然收缩，暗河水面的守宫砂虚影瞬间亮如炭火，“你以为毁掉贞典七部就结束了？看看她们。”
陵外突然传来女子的闷哼。三个刚挣脱隶蛊的姑娘捂着心口倒下，她们的守宫砂位置浮出银线，正顺着血管往心脏缠，线尾在皮肤下鼓起细小的包，像有虫在爬——是合骨蛊的子蛊，只要曾被任何贞典司蛊毒侵染过，都会被母蛊唤醒。
“金果结了多少子？”素衣女子突然凑近，鼻尖几乎碰到林晚的护心脉，“七部各结一颗，加上圣女陵这颗，正好八颗。你以为是守护符？”她突然指向金果表面的纹路，那些看似杂乱的金线，实则是幅缩小的星图，“这是‘养蛊皿’，每颗子都吸了反抗者的血，现在，该还给她们了。”
金元宝突然将向生菊籽撒向暗河，种子遇水疯长的藤蔓却在中途枯萎，断口处流出的不是汁液，是与水晶棺内相同的半透明液体。“它们在互相吞噬！”他的声音发颤，“向生菊的根须在往圣女骸骨里钻，像是在……认亲？”
林晚的护心脉光突然与金果共鸣。果面的八颗子同时亮起，映出八个模糊的人影：除了贞典七部的头领，最后一颗子的影像是素衣女子自己，她的后颈有块淡粉色的疤，形状正是野菊。
“你也是‘不贞盟’的后代。”林晚的指尖抚过金果，第八颗子突然裂开，露出里面的牙印——是女子小时候咬的，齿痕与赵青黛的完全一致，“你母亲是柳如烟的师姐，当年帮圣女藏最后一块碎片时被抓，你以为她是因‘失贞’而死，所以才恨‘不贞盟’？”
素衣女子的水晶棺“哐当”落地。暗河水面突然掀起巨浪，圣女骸骨从河底浮起，拼接处的银线寸寸断裂，露出里面的东西——最后一块噬贞珠碎片，正嵌在贤妃的指骨里，骨头上刻着的“向生”二字被血浸得发亮。
“不可能……”女子的素衣裂开，内衬绣着的野菊在光中泛出血色，“娘说她是被‘不贞盟’抛弃的……”
此时，金果的八颗子突然同时炸开，金线像活蛇般缠向合骨蛊的子蛊。被感染的女子心口的银线开始褪色，却在退去的地方浮出淡金的图腾——不是野菊，是从未见过的花纹，像把钥匙。
“这不是结束。”萧彻的声音从金果的碎片里传来，带着水的湿意，“八颗子是八把锁，现在……”
他的话被陵顶的震动打断。圣女陵的穹顶裂开道缝，月光漏下来，照在贤妃指骨的碎片上，碎片突然飞进林晚掌心，与野菊玉佩嵌成完整的圆。壁画上的星图瞬间补全，七根碎片同时亮起，却没有催生蛊虫，而是在暗河水面映出九十个光点，每个光点里都有个女子的脸，陌生，却带着熟悉的倔强。
林晚攥着嵌合的玉佩，护心脉的光突然看懂了那些光点——是未来的女子，她们的守宫砂还没被毁掉，她们的枷锁还在暗处。金果的碎片在她掌心拼出半句话：“菊开九十度，……”
素衣女子突然跪倒在骸骨前，贤妃的指骨滚到她脚边，骨缝里掉出张字条，是她母亲的字迹：“吾女谨记，守贞者未必贞，破贞者未必不贞——待你见野菊开至九十，便知钥匙藏于何处。”
子时的月光铺满暗河。圣女骸骨在光中渐渐化作粉末，与向生菊的根须缠在一起，长出丛奇异的植物，花苞层层叠叠，数到第九十层时，最中心的花瓣里，嵌着片透明的鳞，映出林晚护心脉的纹路。
林晚瘫坐在岸边，看着金果碎片里萧彻的影越来越清晰，他的指尖穿过光影，轻轻点在第九十层花苞上。那些散落的光点突然向她飞来，像被磁石吸引的星，在她周围织成个环。
金元宝扶着幸存的女子走来，她们心口的新图腾正在发烫，有人轻声说：“刚才好像听见……有人在喊我们的名字。”
林晚望着暗河尽头的浓雾，护心脉的光与那片鳞产生共鸣。她知道，水晶棺里的心脏还在跳动，第九十层花苞还没绽放，那些光点里的女子还在等。金果没说出口的后半句，或许就藏在某个还没被叫醒的黎明里。
萧彻的影在她掌心画了朵野菊，像在说：别急。
雾里的钟鸣又响了，这次不再沉重，倒像声轻唤，催着某颗种子，从九十层花瓣里，悄悄探出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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