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头的幽冥烛又添了新芯,烛火映在玉印上,晃出细碎的光。这枚玉印陪了我万余年,从执掌轮回那天起,它就刻着“无情”二字——地府主宰不能有牵挂,否则判官会说“主上,私情乱规则”,鬼差会偷偷议论“主宰的玉印又冷了些”。可现在,玉印的边角被磨得温润,掌纹陷进的地方,总留着点淡淡的朱砂色——是清辞画符时蹭上的,她总笑我“玉印都快成你的第二张脸了,还总沾着我的朱砂”。
我其实很喜欢这抹红。像第一世白狼山的雪地里,她为幼狼画往生符,指尖的血滴在我披风上,那点红在漫天白里,烫得我心口发紧。那时我刚踏人间,不懂什么是暖,只觉得她蹲在雪地里的样子,比忘川万年不化的寒冰更让人记挂。她咳着血说“魂魄该有牵挂”,我嘴上应着“地府规矩不容”,转身却让鬼差把那只幼狼的残魂收进了安魂瓶——没让她知道,怕她又耗阳寿去渡魂。
后来她为镇疫符耗尽阳寿,我闯人间时,只接住半张没画完的符。符纸薄得像蝉翼,上面还留着她的指温,我捏着符纸站在雪地里,第一次觉得玉印这么沉——沉得握不住,像要把她的温度也一并压碎。回地府那天,我在轮回薄前烙红名,玉印刺破掌心时,疼得我几乎站不稳,可看着“沈清辞”三个字染上朱砂色,突然觉得这点疼算什么。判官在旁边劝“主上,逆天会遭反噬”,我没理他。比起再也找不到她的恐慌,反噬算什么?幽冥狱的寒铁能磨去戾气,磨不掉我刻在石壁上的“清辞”二字,那是我数着烛火过日子时,唯一能抓住的念想。
第二世在民国雨巷见她,她举桃木剑对着我,眼里全是陌生。我喉间发紧,只说得出“殷绝”两个字——总不能告诉她,我在忘川等了八十年,孟婆汤熬了三千六百回,每回都想问问她“这一世过得好不好”。她闯地府时,我把她扣在安魂狱,其实是怕她真闯过奈何桥,看见轮回薄上的红名,又要骂我“霸道”。鬼差说“主上,给她送个暖炉吧”,我让他们学做人间样式的,炉沿要圆的,不能像地府的刑具那样冷硬。后来听见她对着暖炉轻嗤“老古板”,突然觉得安魂狱的寒气都散了——她肯骂我,总比记不起我好。
食魂煞附在她长辈魂魄上那天,我捏碎法器时,手背的玉印本体裂了道缝。法器碎片带着玄门的阳火,刺进肉里时,疼得我几乎跪下去,可看见她站在那里,红着眼骂“你不懂牵挂”,突然就咬住了牙。我不能说“我懂”,懂到愿意为她手刃“至亲”;不能说“我怕”,怕那煞气伤了她分毫。她转身走时,我咳了口幽冥气凝成的血,血珠落在地上,竟长出了株极小的桂花苗——是她第一世说喜欢的花,原来连我的血,都记得她的话。
现在她就坐在窗边,对着月光擦那枚歪脖桂树佩。玉佩是她亲手刻的,树杈歪歪扭扭,像白狼山那棵总也长不首的桂树。我走过去时,她抬头笑:“殷绝,你看这佩上的桂花,像不像刚开的?”我握住她的手,她的指尖还带着刻玉时的薄茧,蹭在我手背上,比阳火暖,比幽冥气软。
案头的轮回薄拓片被风掀起一角,“不必轮回”西个字在烛火下泛着光。红名褪尽那天,判官问我“主上,不觉得空落吗”,我没答。其实不空,玉印上的朱砂、掌心里的温度、她发间的桂花簪,都是比红名更实在的牵挂。
她突然往我怀里靠了靠,发间的桂花簪蹭在我颈间,带着清甜味。“殷绝,”她声音软软的,“明天去白狼山看桂花吧,听说今年开得比往年香。”我低头应“好”,指尖抚过她发间的簪子——这簪头是我学做的,磨坏了五回,她却天天戴着。
原来所谓圆满,从不是红名烙印的牵绊,是她明知我藏了三生的疼,却愿意把往后的日子,都过成带着桂花甜的人间烟火;是我不必再用幽冥气温药,却能每天看着她喝我炖的莲子羹,听她笑我“糖放多了”;是玉印上的寒气被她的温度焐热,刻着“无情”的地方,终于长出了名为“牵挂”的纹路。
窗外的忘川水还在流,孟婆的汤香漫过来,却不像从前那样带着“遗忘”的意味。因为我知道,就算喝了十碗孟婆汤,我也能在人群里认出她——她眼里的光,和白狼山的雪、民国的雨、玄学馆的桂花一样,早被我刻进了玉印,刻进了比三生更长的岁月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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