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辞在疫区待了七天。
七天里，她没合过眼，指尖的血就没停过——镇煞符要用心头血画，一张符能镇住一方的疫煞，却要耗她十年阳寿。到第七天，她己经画了七十九张符，疫区的疫煞被镇住了大半，可她的头发己经白了大半，连站都站不稳了。
她靠在一棵老槐树下，怀里还攥着没画完的第八十张符——还差最后一笔，就能护住最后一片村落。可她的指尖己经抬不起来，眼前阵阵发黑，连殷绝的声音都听不真切了。
“沈清辞！”
殷绝找到她时，心脏像是被人攥住了。他冲过去把她抱起来，她的身体轻得像片羽毛，脸色白得透明。“别画了。”他声音发颤，用幽冥气裹住她，想给她续点生机，可她的阳寿己经耗尽，气若游丝。
“还差一笔……”沈清辞睁着眼，看着他玄色的衣襟，像看见三日前白狼山的雪，“画完了，他们就安全了……”
殷绝握住她的手，想替她画完最后一笔。可他的指尖刚碰到符纸，就被她轻轻推开了。“别碰……你的气太冰，会冻坏符的……”她笑了笑，血从嘴角渗出来，像朵开败的红梅，“殷绝，你看，我没骗你吧？我护住他们了。”
“我知道。”他把她抱得更紧，幽冥气不要钱似的往她身体里送，可那些气刚进去，就从她指尖散了——她的魂魄己经开始离体了。“我带你回地府，我有办法救你，我能让你……”
“别傻了。”沈清辞抬手，想碰他的脸，却在半空中落了下来，被他伸手接住。她的指尖冰凉，轻轻蹭着他的手背，“地府有地府的规矩，你不能为了我……乱了生死律……”
她知道他是谁，知道他肩上的责任。她不想他因为她，坏了自己守了千万年的规矩。
“我不在乎规矩。”殷绝的声音里有了哭腔，这是他活了千万年，第一次尝到“怕”的滋味——怕她闭上眼睛，怕她魂飞魄散，怕再也见不到她。
沈清辞看着他发红的眼尾，突然想起白狼山的雪，想起他给的披风，想起屋前的桂树苗。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从怀里摸出个东西，塞进他手里。
是那个装着桂花种子的香囊。己经被她的血浸透了，却还能摸到里面硬硬的种子。
“桂树……还没开花呢……”她的声音越来越轻，“你帮我……种活它好不好？……不用种在江南，就种在……忘川边……我要是路过，就能闻见香了……”
她的手垂下去时，眼睛还睁着，像是还在看他。
殷绝抱着她僵在原地，怀里的人己经没了气息，魂魄像缕轻烟，正慢慢往上飘——再往上，就要过阴阳界，入轮回了。
“不准走！”
他嘶吼一声，周身的幽冥气突然暴涨，硬生生把她要离体的魂魄拽了回来，裹在自己的气息里。魂魄很弱，像风中的烛火，随时会灭。
沈清辞的魂魄在他怀里轻轻晃了晃，像是在劝他。
殷绝抱着那缕残魂，看着地上没画完的符纸，看着她散落的白发，突然明白了——他留不住她的命，可他能留住她的魂。哪怕破了规矩，哪怕耗光本源，他也要让她留下来。
他低头，在她的魂魄上轻轻印下一个吻——带着他最本源的幽冥气，像个烙印。“等我。”他说，“我会找到你。”
魂魄似乎轻轻蹭了蹭他的脸颊，然后慢慢沉寂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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