瘟疫过后，白狼山总算清净了些。沈清辞把流民营交给官府，自己回了山上的木屋。屋前有片空地，她翻了土，想种点青菜，却在翻土时挖出个东西——是颗干瘪的桂花种子。
“去年山下的桂树落的。”她捏着种子笑，“要是能种活，明年就能闻见桂花香了。”
身后突然传来脚步声。是殷绝。他手里拎着个竹篮，里面装着些草药——是治风寒的，他听鬼差说她照顾流民时受了凉。“桂花喜暖。”他蹲下来看她手里的种子，“白狼山太冷，种不活。”
“那我就把它带在身上。”沈清辞把种子塞进香囊里，挂在腰间，“等春天去江南，找个暖地方种下。”
她说话时，眼里闪着光，像藏了星星。殷绝看着那个香囊，突然说了句：“不用去江南。”
三日后，沈清辞晨起时，闻到了淡淡的桂花香。
她推开门，看见屋前的空地上，多了三棵小树苗。树苗还没长叶，枝干却透着生气，根须上沾着的土，带着点熟悉的幽冥气——是从地府带来的。最显眼的是树干上挂的木牌，歪歪扭扭写着“桂树”两个字，一看就是新手刻的。
“鬼差种的。”殷绝不知什么时候站在她身后，手里还拿着把小铲子，像是刚忙完，“他们笨，不知道能不能活。”
沈清辞摸着树苗的枝干，那点幽冥气裹着暖意，显然是被人用本源气养过的。她突然笑出声：“他们是笨，可你也太惯着我了。”
殷绝没说话，耳根却有点红。他确实让鬼差去江南移了树苗，又怕在白狼山活不成，夜里偷偷来给树苗渡了三次本源气——现在他指尖的幽冥气都淡了些。
从那天起，他们有了个不成文的约定：每逢月圆，殷绝会来白狼山。有时是带地府的“安神草”（能让她画符时不伤神），有时是听她讲人间的事——她讲江南的桂花雨，他就说地府忘川边的曼殊沙华；她讲玄门的趣事，他就说孟婆熬汤时总放太多黄连。
一次月圆，沈清辞在木屋外摆了张矮桌，煮了壶热茶。殷绝坐在对面，看着她给茶杯倒茶，突然说：“等桂树开花了，我带忘川的莲子来，给你煮莲子羹。”
“好啊。”沈清辞捧着茶杯笑，“不过你得学煮甜的，我不爱吃苦。”
他点头应下，目光落在她腰间的香囊上——那颗桂花种子还在里面。他想，等桂树开花了，就把花瓣收起来，给她做个新香囊。
可他没等到桂树开花。
入秋时，北方突然爆发大疫，比上次的瘟疫凶十倍，染病的人浑身发青，半日就没了气息，连魂魄都带着黑煞——是战乱里的“千杀魂”聚成的疫，普通符咒根本镇不住。
沈清辞收拾行囊要下山时，被殷绝拦住了。“那是千杀魂，你镇不住。”他的声音很沉，带着难得的急，“留在山上，我让地府的人去处理。”
“他们处理得太慢了。”沈清辞把玄玉佩系得更紧，“山下己经死了几百人了，我多画一张镇煞符，就能多活一个。”
她转身要走，殷绝却抓住了她的手腕。这一次，他抓得很紧，指节都泛了白。“沈清辞。”他看着她的眼睛，“别去。你的阳寿己经不多了。”
她的手腕在他手心里轻轻颤了一下，却没挣开。“殷绝，”她抬头看他，睫毛上沾了点秋霜，“你说过，人是活的。那我活这一世，总该做点值得的事。”
她挣开他的手，跑下山时，腰间的香囊被风吹得晃了晃——那颗桂花种子，还在里面。
殷绝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山路尽头，手里还残留着她手腕的温度。他突然转身对鬼差说：“备阵。去人间。”
哪怕耗光本源气，他也要留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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