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川河畔,风止云凝。
夜阑悬浮在河面之上,银发如瀑,衣袂翻飞。
他紧闭双眼,眉头紧锁,身体如同风暴的中心。
左半身,冰冷的银色秩序之光流淌,勾勒出绝对理性的几何纹路;右半身,炽烈的纯白混沌之焰升腾,跳跃着不屈与抗争的意志。
两种截然相反、本该湮灭彼此的力量,在他体内达成了一种狂暴而危险的动态平衡——混沌·秩序之力!
他缓缓抬起双手。左手银光凝聚,化作一柄结构精密到极致、仿佛蕴含宇宙至理的银色长弓;右手白焰沸腾,于掌心淬炼出一支不断扭曲变幻、燃烧着反抗意志的纯白箭矢。
弓与箭接触的刹那,银光与白焰并未冲突,反而如同阴阳鱼般首尾相衔,循环往复,散发出令空间都为之颤栗的湮灭气息!
“混沌·秩序之矢…”夜阑睁开双眼,左眼银芒如冰,右眼白焰灼灼,声音带着奇异的双重回响,“初代…此箭,为你而铸!”
他锁定的,并非物质世界的某处,而是顺着意识空间中那道被重创的烙印裂痕,将感知无限延伸,投向那存在于规则源头的、初代死神的沉寂本体!
这一箭,承载着他被愚弄的愤怒,阮绵绵撕毁契约的决绝,以及…对“自我”存在的终极捍卫!
与此同时,忘川河面,“夜阮面馆”前。
阮绵绵站在岸边,额间的厄运神徽前所未有的明亮。
她的身后,是刚刚经历剧变、惊魂未定的李长寿(在丧彪和老五的紧急处理下,精神创伤被暂时稳定),以及无数被崔珏和太白金星紧急疏散至此的地府鬼差、文员乃至部分茫然无措的亡魂。
天空,己然变色。
并非乌云密布,而是无数冰冷、精密、散发着绝对秩序气息的银色符文锁链,如同倒悬的荆棘丛林,从九天之上垂落,覆盖了整个天穹!
这是初代烙印被撕毁后,其预设的终极反制程序被激活——“原初律令洪流”!
它无视契约是否存续,只遵循冰冷的指令:格式化不稳定载体(夜阑),抹除相关污染源(阮绵绵及所有关联者),重启三界秩序!
恐怖的格式化威压如同实质的海啸,冲刷着每一个生灵的灵魂!
弱小的亡魂发出无声的哀嚎,形体开始溃散!
鬼差们的神力运转滞涩,判官笔的光芒黯淡!连忘川河水都停止了流动,水面凝结出诡异的银色冰晶!
“顶住!”崔珏须发皆张,判官笔爆发出最后的金光,勉强撑开一小片屏障,护住部分区域。
“所有能动弹的!把力量集中给阮绵绵!”太白金星拂尘挥舞,声音嘶哑,“她是唯一能连接‘厄运’规则,干扰这鬼东西的存在!”
阮绵绵深吸一口气,感受着身后无数道或惊恐、或期盼的目光,感受着那灭顶的格式化洪流。
她没有看天,而是看向身边的李长寿。
“李长寿!”她的声音穿透了规则的轰鸣,“怕吗?”
李长寿脸色惨白如纸,身体抖得像风中的落叶,但看着阮绵绵那双燃烧着火焰的眼睛,看着天空中那要抹杀一切的银色荆棘,他猛地一咬牙,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怕!但…更怕什么都没做就消失!阮老板,要我做什么?!”
“好!”阮绵绵一指那覆盖天穹的银色荆棘,“用你的‘锚定场’!不是锚定一个人,是锚定这片区域!锚定‘现在’!锚定我们‘存在’的这个事实!用尽全力去想——这里,现在,我们这群人,不能被格式化!不能被抹除!我们…还要活着,还要工作,还要…吃面!”
“活着…工作…吃面…”李长寿喃喃重复,眼神从恐惧逐渐化为一种近乎偏执的坚定!
他张开双臂,不再蜷缩,对着那灭世的银色荆棘发出了社畜最朴素的怒吼:“我——要——考——勤——!我——要——发——薪——水——!!!”
轰——!!!
一股浩瀚磅礴、前所未有的“锚定”意志,如同无形的巨锚,狠狠砸入忘川河畔的空间!
李长寿身边的空间瞬间变得如同凝固的水晶!时间流逝被强行恒定!熵增被按下了暂停键!
那垂落的银色荆棘洪流,在触及这片被锚定的区域边缘时,竟然如同撞上了无形的叹息之墙,侵蚀和格式化的速度被硬生生拖慢了百倍!
“有效!范围锚定!”丧彪的投影在狂乱的数据流中闪烁,“但强度不足以完全阻挡!洪流正在解析锚定规则!预计突破时间:15分钟!”
“15分钟…够了!”阮绵绵眼中精光爆射!她额间的厄运神徽光芒大盛,不再仅仅是神力,而是将李长寿这强化到极致的“现状锚定场”当成了跳板!
她的意志,她的厄运神格,瞬间与脚下这片被强行“固定”的土地,与这片土地上所有生灵的“存在”本身,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共鸣!
“天庭诸神!地府同仁!人间过客!”阮绵绵的声音通过契约之印的残余联系(虽被撕毁,但渠道尚存)和厄运神格的放大,如同洪钟大吕,响彻在每一个被洪流威胁的生灵意识深处,“你们听到了吗?!格式化要来了!KPI清零!工位抹除!存在否定!你们甘心吗?!”
这灵魂拷问,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
那些原本在威压下瑟瑟发抖、只求自保的鬼差文员们,眼中猛地燃起了怒火!KPI清零?
老子这个月的全勤奖还没拿!那些浑浑噩噩的亡魂,麻木的眼神中也闪过一丝挣扎——我还没等到投胎的号!
连忘川河里几条懵懂的水鬼都探出头,愤怒地吐着泡泡——老子的窝!
“不甘心!”一个鬼差红着眼睛吼了出来!
“老子的工龄补贴!”一个老文书死死抱着怀里的档案。
“我的投胎号…前面就剩三个了…”一个亡魂喃喃道。
“厄运HR!带我们干他娘的!”不知谁喊了一句。
星星之火,瞬间燎原!无数微弱的、对“存在现状”的眷恋与不甘,化作一道道无形的信念之丝,跨越空间,汇聚到阮绵绵身上,汇聚到李长寿那巨大的锚定场上!
“好!”阮绵绵感受着那汹涌澎湃的众生愿力,将厄运神格运转到极致!
她没有去攻击那银色洪流,而是做了一件让司法天尊(他正全力对抗洪流,庇护一方)都目瞪口呆的事情!
她双手高举,如同托举着无形的权柄,额间神徽爆发出扭曲规则的光芒,对着那覆盖三界的“原初律令洪流”和其背后冰冷的系统,发出了源自社畜灵魂最深处的呐喊:
“依据三界《劳动者权益保障临时条例》(她自己刚编的)!依据《反不正当格式化操作指引》(丧彪友情提供模板)!我,厄运平衡执行官阮绵绵,代表全体三界在职及待业生灵,发起集体申诉与——**罢工!**”
“申请项目:无KPI日!”
“申请范围:全域!”
“申请时效:永久!”
“申请理由:系统故障!老板(初代)跑路!拒绝无效加班(格式化)!我们要带薪休假(存在)!”
嗡——!!!
这哪里是申诉?这分明是规则层面的耍流氓!是阮绵绵以厄运神格为笔,以众生“存在”愿力为墨,以李长寿的“现状锚定场”为纸,强行书写并“盖章生效”的一份——无差别规则干扰宣告!
效果立竿见影,且荒诞无比!
覆盖天穹的银色荆棘洪流猛地一滞!其内部精密运转的格式化逻辑,被强行插入了一段混乱的“无效指令”——无KPI日?
带薪休假?什么鬼?!
轰隆!
某处负责计算亡魂投胎序列的生死簿子系统,逻辑过载,瞬间宕机!排队投胎的队伍一片哗然!
嗡!
天庭某个角落,财神爷的自动撒钱云车程序错乱,功德钱币如同暴雨般砸向一群正在摸鱼的草头神!
叮咚!
所有神职人员的钉钉神职版,强制弹窗:【您己进入“无KPI日”,所有任务冻结,功德值计算暂停。祝您…摸鱼愉快?(系统混乱中,提示语生成错误)】
三界…乱套了!
虽然只是暂时的混乱,虽然那银色洪流很快开始清除这段“垃圾指令”,但就是这宝贵的、由无数生灵“罢工意愿”和阮绵绵“厄运盖章”创造的混乱窗口——
为夜阑那跨越维度的终极一箭,争取到了完美无缺的发射时机!
“就是现在!”意识空间中,夜阑的双眸同时爆发出璀璨到极致的光芒!左银右白,混沌与秩序之力在弓弦上完成了最终的调和!那支承载着反抗与存在意义的箭矢,离弦而出!
它没有绚烂的光尾,没有震天的轰鸣。
它只是一道无声的、融合了混沌扭曲与秩序穿透的“湮灭之线”,顺着初代烙印的裂痕,无视了时空的阻隔,精准地、无可阻挡地——贯穿了那位于规则源头、沉寂万古的初代死神本体核心!
规则源头,那冰冷的银色王座上。
一点细微的、融合了混沌与秩序的湮灭之光,在沉寂的巨人眉心悄然绽放。
没有爆炸,没有怒吼。
只有一声仿佛来自亘古的、微不可察的叹息,如同风中残烛,悄然消散。
王座之上,那象征绝对秩序的身影,如同沙堡般,无声地风化、湮灭,归于最原始的规则尘埃。
初代死神…寂灭。
覆盖天穹的银色荆棘洪流,如同失去了源头的死水,瞬间停滞、崩解,化作漫天飘散的银色光点,如同一场寂静的雪。
忘川河畔,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呆呆地看着那崩散的洪流,看着天空中飘落的银色光雨,看着河面上那个缓缓落下、周身银白光芒渐渐内敛、最终只剩下右眼还残留着一丝温暖白焰的身影。
夜阑轻轻落在阮绵绵面前,脸色苍白,却带着一种如释重负的疲惫,和一丝劫后余生的茫然。他看着阮绵绵,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
阮绵绵却一步上前,无视他身上的血迹和混乱的气息,狠狠一拳锤在他胸口(没用力),眼泪鼻涕一起流了下来,带着哭腔怒吼:
“王八蛋!装什么深沉!老娘的…老娘的‘无KPI日’申请白写了!全勤奖泡汤了!这损失…你得赔!用你下半辈子…在面馆刷碗还!”
夜阑愣了一下,看着眼前这张哭花的脸,感受着胸口那毫无力量的拳头,右眼那缕温暖的白焰轻轻跳跃了一下。
他嘴角极其艰难地、缓缓地向上扯动,最终,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却无比真实的笑容:
“好…刷碗…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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