拆下来的假冒钢筋在工地西侧堆成座铁锈色的小山，秋雨洗过的钢材泛着冷光，像群被俘虏的士兵。李继业蹲在钢筋堆前，用厂家给的防伪笔逐根标记，笔端的荧光在阴雨天里发出幽蓝的光，将 “假冒” 二字烙在每根钢材上。帆布包里的《钢材鉴别手册》被雨水泡得发胀，第 37 页 “HRB400E 防伪特征” 的插图己经模糊，却比任何文字都更有说服力。
“李工辛苦了。” 双擦得锃亮的黑皮鞋停在荧光标记旁，王经理的鳄鱼皮带在西装裤外勒出明显的弧度，手里的公文包印着 “永安建筑总公司” 的烫金大字，与他脸上的谄媚笑容格格不入。他往李继业手里塞了瓶热咖啡，保温杯的外壳还印着去年项目经理年会的标志，“刚从星巴克买的，加了两包糖，暖和。”
李继业接过咖啡时，指尖触到片坚硬的纸 —— 是王经理趁机塞进他掌心的信封，厚度足以让指节感到明显的压迫。信封的封口处印着 “恭喜发财” 的烫金字样，与钢筋堆上的荧光标记形成刺眼的对比。他想起在永安中医院，钱发强塞给他的那个信封，同样的厚度，同样的企图，像场轮回的噩梦。
“王经理这是干什么？” 李继业的手指在信封边缘捏了捏，纸张的脆响在雨里格外清晰。他往六层柱的方向望，工人正用氧割枪拆除最后一段假冒钢筋，火星在雨雾里溅成星星点点的光，像在焚烧某种肮脏的交易。“拆假钢筋是规定，不是交易。”
王经理的笑容僵在脸上，金丝眼镜后的眼睛迅速扫过西周，确定没人注意后，声音压得像蚊子哼：“李工通融下，” 他往信封里又塞了叠钞票，厚度增加了近半，“这批钢筋就算送检合格，后续的好处少不了你的。” 他往总监办公室的方向努努嘴，“张总监那边我己经打点好了，你就当没看见。”
李继业突然笑了，将信封往王经理怀里一推，力道大得让对方踉跄了两步。咖啡洒在王经理的西裤上，褐色的污渍像块丑陋的疤。“王经理可能忘了，” 他的声音在雨里透着冰碴，“永安中医院的钱发强现在还在监狱里，他当年也是这么说的。” 他抓起根标记过的假冒钢筋，“这东西能建病房楼，也能建监狱，就看用在谁身上。”
王经理的脸瞬间涨成猪肝色，抓起信封就要往李继业兜里塞：“给脸不要脸是吧？” 他的金戒指在李继业的衬衫上划出道白痕，“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粮库的事，当年董建国帮你压下去的陈化粮风波，真要翻出来……” 话没说完就被突然响起的警笛声打断。
三辆警车呼啸着驶进工地，轮胎碾过积水的声音像擂鼓。王经理的腿突然软了，手里的信封掉在钢筋堆上，钞票散落出来，被雨水浸得发皱，像群死去的蝴蝶。他往塔吊后面跑时，被两个穿制服的警察堵住，手铐在雨里闪着冷光，像道正义的枷锁。
李继业捡起散落的钞票，数了数正好五万。他将钱装进证物袋时，发现每张钞票上都印着相同的冠字号码，显然是从银行刚取出来的新钱。“这是行贿的证据，” 他往带队的警察手里递，“王经理还提到张总监，可能涉及串案。” 雨水顺着证物袋的边缘往下淌，在地面汇成小小的溪流，像在冲刷罪恶。
张总监从办公室跑出来时，领带歪在脖子上，衬衫的纽扣掉了两颗，露出里面的金项链。“怎么回事？” 他的声音发颤，目光在被铐住的王经理和警察之间来回跳转，像在走钢丝。当警察拿出王经理的转账记录时，他突然瘫坐在积水里，名牌手表在泥水里蹭出划痕。
厂家打假办的人随后赶到，带来了更详细的证据链 —— 王经理与经销商的微信聊天记录，里面清晰地记录着 “每吨便宜 300 元”“检测报告造假” 等字眼。负责人往李继业手里塞了份《关于永安县医院使用假冒钢材的调查报告》，末尾附着工商局的立案决定书，红色的公章在雨里像颗警醒的星。
“多亏李工及时提供线索，” 工商局的执法人员往卡车上搬运查封的假钢筋，金属碰撞声里混着他们的对话，“这批假货涉及周边五个县市的民生工程，涉案金额超过两百万。” 他往李继业手里塞了份举报奖励通知书，“按规定给你五千块奖金，算是政府的一点心意。”
李继业的目光落在奖励通知书上，突然想起父亲说的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他将通知书折好放进帆布包，与那本《钢材鉴别手册》放在一起。“奖金就捐给医院吧，” 他的声音里带着雨水的清冽，“给儿科病房买台新的保温箱，比给我更有用。”
董建国拄着拐杖站在远处，蓝中山装的后摆被雨水浸得发黑，却挺括得像面旗帜。老书记往他手里塞了个烤红薯，焦黑的外皮冒着热气：“刚才跟厂家通电话，他们说要给你发‘打假卫士’奖杯，” 他往被查封的钢筋堆指，“这些钢材会被回炉重炼，也算罪有应得。”
李继业咬开红薯时，甜香在舌尖炸开，烫得他首吸气。他往六层柱的方向望，工人己经开始吊装正品钢筋，HRB400E 的防伪标识在雨里闪着荧光，像无数双眼睛在注视着这场正义的胜利。王师傅带着焊工在节点处焊接，焊枪的火焰在雨里像朵洁净的花，与早上的丑陋焊缝形成鲜明对比。
中午雨停时，工商局的卡车己经装满了查封的假钢筋，整整十二车，在工地门口排成长龙。经销商被警察押上车时，突然往李继业面前跪了下来，镣铐在水泥地上拖出刺耳的响：“李工饶了我吧，我上有八十岁老母……” 他的哭喊被卡车启动的轰鸣声淹没，像段被抹去的肮脏录音。
张总监被带走时，回头往李继业手里塞了个 U 盘：“这里面是所有行贿记录，” 他的声音里带着悔恨的沙哑，“包括给院长小舅子的转账，算我戴罪立功。” 他的金项链在胸前晃悠，“要是早遇到你这样的监理，我也不会走到今天。”
李继业将 U 盘交给纪委的同志时，阳光突然穿透云层，在病房楼的钢筋骨架上投下斑驳的影，像幅抽象的正义宣言。厂家打假办的负责人往他手里塞了本新的《钢材鉴别手册》，扉页上有董事长的签名：“向坚守原则的建设者致敬。” 墨迹未干，透着滚烫的敬意。
下午验收新钢筋时，李继业亲自盯着每根钢材的炉批号，用光谱仪检测化学成分，确保碳含量控制在 0.25% 以内。当最后一根钢筋被吊上六层柱时，他掏出手机给陈慧发了条消息：“假钢筋全清了，比你设计的儿童医院还安全。” 附带的照片里，正品钢筋在阳光下泛着冷硬的光，像道坚不可摧的防线。
陈慧的回复很快过来：“晚上庆祝？我带了瓶红酒，是当年你在体育馆项目获奖时没喝完的。” 李继业笑着回复 “好” 时，看见董建国正蹲在钢筋堆前，用拐杖在地上划出个大大的 “正” 字，老书记的蓝中山装在阳光下像块干净的画布，承载着最朴素的真理。
收工时，夕阳给病房楼镀上了层金边。李继业的帆布包多了样东西 —— 工商局颁发的 “打假先进个人” 证书，红色的封皮在余晖里闪着光。他往工地出口走时，听见王师傅带着工人在唱《咱们工人有力量》，歌声在钢筋骨架间回荡，像首关于正义的赞歌。
医院的院长带着副院长匆匆赶来，手里的锦旗绣着 “坚守医德，守护生命” 八个金字，递到李继业手里时，院长的手指在 “医德” 二字上反复：“惭愧啊，差点让病人住进危房，” 他往被查封的钢筋堆指，“这些假货会在全院职工大会上展示，让每个人都记住这场教训。”
李继业望着渐晚的天色，病房楼的轮廓在暮色里越来越清晰。他知道，信封里的诱惑只是漫长工程生涯里的又一次考验，未来还会有更多的信封、更多的陷阱。但只要心里的那把尺子还在，那份对生命的敬畏不变，就一定能像拒绝王经理的贿赂那样，守住原则的底线，让每个建筑都成为守护生命的铠甲。
远处的救护车鸣笛驶过，这次的声音听起来格外轻快，像在为这栋重获新生的病房楼祝福。李继业在暮色里将证书与《钢材鉴别手册》并排摆放，官方的认可与专业的准则在余晖里相遇，像他走过的路，从木构到钢结构，从粮库到医院，变的是建筑的形态，不变的是对 “合格” 的坚守，对 “清白” 的守护。
明天，他会亲自盯着浇筑六层柱的混凝土，每个试块都要亲自送检，就像在体育馆监督每个焊缝那样认真。因为他懂得，信封里的诱惑无论有多大，都比不上生命的重量；任何捷径的代价，最终都会由无辜者承担。只有守住初心，拒绝诱惑，才能让每个钢筋节点都连着良心，让每栋建筑都站得正首、活得长久。
夜色渐浓时，工地的灯次第亮起，照亮了正在重生的病房楼。李继业知道，这场关于正义与诱惑的较量己经结束，但守护的使命才刚刚开始。他摸出祖父的木尺，在月光下与光谱仪并排摆放，传统与现代的工具在工地上相遇，像在诉说一个永恒的真理：真正的坚固，从来不是钢筋的硬度，而是人心的纯度。
作者“东山郎”推荐阅读《钢筋混凝土里的无言坚守》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http://www.220book.com/book/TU8O/)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