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杏花坞时，烟筠朵将守窑老者的骨灰细细收好，埋在了忘忧窑前的那棵老桂树下。涅槃瓷被她小心地裹在丝帕里，贴身藏着，瓷身传来的温润感让她纷乱的心绪渐渐平复。
“在想什么？”霍怀瓷递给她一块桂花糕，是他特意让护卫在附近镇子买的，“从早上起就没怎么说话。”
烟筠朵接过糕点，小口咬着，桂花的甜香在舌尖弥漫：“我在想外祖父日记里的那句话——‘影阁阁主，仙界……’后面被烧掉的字，会是什么？”她总觉得，那个被烧焦的痕迹里藏着解开所有谜团的钥匙。
霍怀瓷策马与她并行，目光落在远处连绵的青山上：“苏文查到，影阁阁主的代号是‘墨尘’，没人见过他的真面目，只知道他修为高深，尤其擅长易容和傀儡术。”他顿了顿，语气凝重，“更奇怪的是，近百年来，仙界有多位长老在闭关时离奇失踪，都与他脱不了干系。”
“你的意思是……”烟筠朵的心猛地一跳，“他不只是为幻稚京效力，还有自己的目的？”
“很有可能。”霍怀瓷点头，“前太上长老野心勃勃，一首想夺取天帝之位，墨尘作为他的亲传弟子，恐怕也继承了这份野心。陷害烟家，或许只是他们计划中的一步。”
烟筠朵握紧了藏着涅槃瓷的丝帕，指尖传来瓷器特有的凉意。她忽然想起母亲信里夹着的一张小像，画中是一位身着青衫的年轻男子，眉眼间竟与她有几分相似。母亲在像后题字：“外祖挚友，墨先生，善制瓷，通阵法。”
墨先生……墨尘……这仅仅是巧合吗？
“我们接下来去哪里？”她问道，眼神里的迷茫渐渐被一种探究的光芒取代。
“镜湖。”霍怀瓷道，“苏文的线人传来消息，墨尘最近在镜湖一带活动，似乎在寻找一件叫‘月魄石’的东西。”他看着烟筠朵，“据说那石头能增幅一切与‘月’相关的力量，包括……你的血脉之力。”
烟筠朵的心沉了下去。看来，墨尘的目标从一开始就是她，镇魂玉和涅槃瓷不过是他计划中的工具。她忽然想起守窑老者临终前的话：“老主人说，墨尘曾是他最信任的弟子，后来因理念不合分道扬镳……”理念不合？还是为了夺取忘忧窑的秘密而反目成仇？
“我们必须在他找到月魄石之前阻止他。”烟筠朵的语气异常坚定，“如果让他把月魄石、涅槃瓷和我的血脉之力结合起来，后果不堪设想。”
霍怀瓷看着她眼中燃起的斗志，欣慰地点了点头：“好。不过镜湖地势复杂，水脉纵横，藏着不少精怪，我们得做好准备。”他从行囊里取出一张泛黄的地图，上面用朱砂标注着镜湖的地形和几处危险区域，“这是前几年朝廷绘制的水利图，或许能派上用场。”
烟筠朵接过地图，指尖抚过那些蜿蜒的水脉，忽然觉得它们像极了涅槃瓷瓶身上的纹路。她将地图凑近，镇魂玉片从衣襟滑落，与地图上的朱砂相触，竟发出淡淡的红光。
“这是……”她惊讶地看着红光在地图上流动，最终在湖心的一座小岛停下，“红光指向的地方，是不是月魄石的所在地？”
霍怀瓷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很有可能。镇魂玉与涅槃瓷本就同源，或许能感应到月魄石的气息。”他看着那座被红光标注的小岛，“这里叫‘归月岛’，据说岛上有一座古老的月神祠，供奉着镜湖的月神。”
烟筠朵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月神祠……这让她想起母亲信里的最后一句话：“月神诞辰那日，归月岛的潮汐会映出过往的影子，若有缘，或能见故人。”
故人……是指父母，还是外祖父，甚至是那个神秘的墨尘？
三日后，镜湖。
烟波浩渺的湖面像一面巨大的镜子，倒映着蓝天白云，远处的归月岛若隐若现，笼罩在一层薄薄的雾气里。烟筠朵和霍怀瓷换乘了一艘乌篷船，船夫是苏文安排的亲信，对镜湖的水路了如指掌。
“姑娘，先生，这归月岛可不好去啊。”船夫摇着橹，语气带着几分忌惮，“岛上的月神祠荒废多年，据说闹鬼呢。前几年有几个打鱼的想上去避雨，结果再也没回来。”
烟筠朵看向霍怀瓷，他微微点头，示意船夫继续说。
“还有啊，最近湖里不太平，夜里总听到奇怪的歌声，好多渔船都被迷得撞上礁石。”船夫压低声音，“有人说，是被封印在湖底的水怪醒了，也有人说，是月神发怒了。”
霍怀瓷的目光在湖面扫过，指尖凝聚起一丝灵力，悄然探入水中。片刻后，他收回手，眉头微蹙：“水里确实有股邪气，但不是水怪，更像是……人为布置的阵法。”
烟筠朵将涅槃瓷从怀中取出，瓷瓶在阳光下泛着莹白的光，瓶口萦绕的白雾遇到湖面的水汽，竟凝结成一朵朵小小的桂花，飘落在水面上，瞬间净化了周围的邪气。
“看来我们没找错地方。”她将瓷瓶重新收好，“涅槃瓷能净化这里的邪气，说明墨尘的阵法与魔气有关。”
船行至归月岛附近，雾气越来越浓，能见度不足三尺。船夫不敢再靠近，将船停在一处浅滩：“先生，姑娘，前面就是归月岛了，小的只能送你们到这儿。”
霍怀瓷付了船钱，扶着烟筠朵上了岸。岛上杂草丛生，残破的石阶蜿蜒向上，通向掩映在树林中的月神祠。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檀香，混杂着潮湿的霉味，竟有种诡异的宁静。
“小心脚下。”霍怀瓷拨开挡路的荆棘，“地上有阵法的痕迹。”
烟筠朵低头看去，果然看到泥土里嵌着一些闪烁着幽光的石子，排列成某种她从未见过的阵型。她取出涅槃瓷，瓷光所过之处，石子的光芒便黯淡下去。
“这是‘迷魂阵’的变种，能让人产生幻觉。”霍怀瓷解释道，“看来墨尘是不想让人轻易靠近月神祠。”
两人小心翼翼地穿过阵法，来到月神祠前。祠堂的大门早己腐朽，轻轻一碰就散落成木屑。殿内蛛网密布，神龛上的月神雕像缺了半边脸，却依然透着一股悲悯的气息。
“月魄石会在这里吗？”烟筠朵环顾西周，目光落在神龛后的墙壁上——那里有一块明显与周围砖石不同的青石板，上面刻着与涅槃瓷瓶身相似的桂花纹路。
霍怀瓷走上前，尝试着推动青石板，石板纹丝不动。烟筠朵将涅槃瓷贴在石板上，瓷光与石纹相呼应，青石板发出一阵轻微的震动，缓缓向一侧移开，露出一个黑漆漆的洞口。
“看来是这里了。”霍怀瓷点燃火折子，火光照亮了通往地下的石阶，“我先下去看看，你在上面等着。”
“不行，要去一起去。”烟筠朵拉住他的衣袖，眼神坚定，“我们说好要一起面对的。”
霍怀瓷看着她倔强的眼神，最终还是点了点头：“那你跟紧我，千万别乱碰东西。”
地下通道狭窄而潮湿，石壁上布满了青苔。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前方出现了一丝微光。随着距离拉近，他们听到了断断续续的歌声，像是无数女子在低声吟唱，空灵而诡异。
“是‘摄魂曲’。”霍怀瓷捂住烟筠朵的耳朵，“别听，会被控制心神。”
烟筠朵依言闭上眼，将涅槃瓷紧紧贴在胸口。瓷身传来的温暖让她心神安定，那些诡异的歌声在她耳中渐渐变得模糊。
通道的尽头是一间宽敞的石室，中央的石台上悬浮着一块拳头大小的晶石，散发着柔和的月光——正是月魄石。而石台前，站着一个身着黑袍的男子，背对着他们，正在低声吟唱着什么。
“墨尘！”霍怀瓷低喝一声，匕首瞬间出鞘。
黑袍男子缓缓转身，兜帽下的脸被阴影笼罩，只能看到一双冰冷的眼睛，像淬了毒的寒星。“霍将军，烟姑娘，我们终于见面了。”他的声音沙哑，像是很久没有说过话，“我等这一天，等了三百年。”
“三百年？”烟筠朵不解，“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针对我烟家？”
墨尘轻笑一声，抬手摘下兜帽。那张脸让烟筠朵瞬间僵住——竟与她母亲画中那个“墨先生”有七八分相似，只是眉宇间多了几分阴鸷和沧桑。
“我是谁？”他的目光落在烟筠朵身上，带着一种复杂难明的情绪，“我是被你外祖父逐出师门的弟子，是被烟家视为叛徒的人，更是……”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痛苦，“是看着你母亲长大的叔叔。”
烟筠朵如遭雷击，后退一步：“你胡说！我母亲的日记里从未提到过你！”
“她当然不会提到我。”墨尘的声音低沉下去，“因为她以为我早就死了。当年你外祖父为了保护涅槃瓷的秘密，亲手将我推入了忘忧窑的火海，是幻稚京的母亲救了我。”
“你说谎！”烟筠朵激动地反驳，“外祖父不是那样的人！”
“是不是，你自己看就知道了。”墨尘抬手一挥，月魄石的光芒骤然变强，投射出一幅幅画面——那是用月神祠的秘术，从月魄石中提取的、与归月岛相关的记忆。
画面中，年轻的外祖父和墨尘正在忘忧窑里烧制瓷器，两人谈笑风生，亲密无间。接着，画面一转，外祖父拿着一块刻着阵法的瓷片，神色凝重地对墨尘说：“这是能打开魔界通道的‘镇魂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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