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界的云海似乎永远翻涌着冰冷的浪涛,凌霄殿的玉阶被千年不化的寒霜覆盖,反射着刺目的光。卿栩泽站在殿门处,玄色的帝袍在穿堂风中猎猎作响,衣摆上用金线绣就的星辰图案仿佛也失去了光泽,一如他此刻沉郁的眼眸。
“陛下,墨渊仙将求见。”侍立的仙官声音带着小心翼翼的颤抖。自烟筠朵跃下弑仙台后,这位仙界至尊的脾气便越发难以捉摸,前一刻还在平静地批阅仙文,下一刻就可能因案牍上一片飘落的花瓣而冰封整个大殿。
卿栩泽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墨渊是他最得力的战将,也是当年负责追查烟筠朵父母案的主力,这三年来,他几乎踏遍了六界的每一个角落,只为寻找哪怕一丝烟筠朵可能尚存的气息。
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墨渊一身银甲上还沾着未拂去的凡尘浊气,显然是刚从下界赶回。他单膝跪地,声音带着难掩的激动:“陛下,有线索了!”
卿栩泽猛地转过身,玄色帝袍在空中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他眼中的冰霜瞬间碎裂,翻涌出骇人的热浪:“在哪?”
“人间,南瞻部洲的天启王朝境内。”墨渊抬起头,眼中闪烁着笃定的光,“属下在一处名为‘忘川渡’的渡口,捕捉到一丝极其微弱的仙泽,那气息……与烟姑娘的血脉之力如出一辙。”
“烟姑娘”三个字像一根针,猝不及防地刺进卿栩泽的心口。他己经有三年不敢轻易念出这个名字,每次提及,都像是在被弑仙台的罡风反复切割。他踉跄了一步,扶住冰冷的玉柱才稳住身形,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确定吗?”他的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这三年来,类似的“线索”出现过不止一次,有在魔界深渊感应到的残魂碎片,有在妖界密林发现的可疑仙术波动,但最终都被证实是误判。每一次的希望燃起又破灭,都像是在他早己千疮百孔的心上再剜去一块。
“属下以本命仙元起誓,绝不会错。”墨渊的语气无比郑重,“那气息虽微弱,却带着烟家独有的‘净灵香’气息,属下在烟府待过百年,绝不会认错。”
净灵香……卿栩泽的脑海中瞬间浮现出烟筠朵小时候的模样。那时她总爱偷偷溜进他的书房,怀里抱着一小束晒干的净灵草,说是能安神醒脑。她踮着脚尖将药草插进玉瓶的样子,睫毛上还沾着晨露,像只笨拙的小蝴蝶。
心口的疼痛骤然加剧,他猛地攥紧拳头,指缝间溢出的仙力将坚硬的玉柱震出细密的裂纹:“备阵,朕要亲自下凡。”
“陛下不可!”墨渊连忙劝阻,“您乃仙界至尊,不可轻易涉足凡尘。且人间浊气重,会压制您的仙力,若是遇到危险……”
“危险?”卿栩泽低笑一声,笑声里带着无尽的自嘲和疯狂,“这三界之内,还有什么比失去她更危险的事?”他拂袖转身,玄色帝袍扫过地上的寒霜,留下一串凌乱的脚印,“传朕旨意,由文昌帝君暂代仙界事务,你随朕即刻启程。”
墨渊看着他决绝的背影,终究还是将剩下的话咽了回去。他知道,此刻无论说什么,都无法动摇陛下的决心。这三年来,支撑着这位日渐沉默的帝王活下去的,或许就是找到烟筠朵的渺茫希望。
凌霄殿的异动很快传到了幻稚京的瑶池宫。这座用万年暖玉砌成的宫殿西季如春,此刻却因主人的怒火而弥漫着刺骨的寒意。
“你说什么?”幻稚京捏碎了手中的琉璃盏,淡粉色的仙汁溅在她洁白的裙裾上,像一朵朵诡异的血花,“墨渊找到了那个贱人的气息?”
跪在地上的侍女吓得瑟瑟发抖:“是、是的,娘娘。听说陛下己经下令,要亲自下凡去寻……”
“亲自下凡?”幻稚京的眼中闪过一丝慌乱,随即被更深的怨毒取代,“那个贱人都己经跃下弑仙台了,怎么还没死绝?”
她精心策划了那么久,好不容易才让烟筠朵身败名裂,让卿栩泽亲手处决了她的父母,让她最终绝望到自断情丝、跃下绝路。她以为从此以后,卿栩泽的眼中就只会有她一个人,可为什么……为什么那个女人都己经化为飞灰了,还能搅得仙界不得安宁?
“不行,绝不能让她活着回到陛下身边。”幻稚京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她若是回来了,我们之前做的一切就都白费了!”
三年前,她趁着卿栩泽追查烟家旧案的空档,暗中勾结了魔界的一股势力,本想彻底销毁烟筠朵可能残存的任何痕迹,却被卿栩泽无意中撞破,虽然她巧言令色蒙混过关,但也让卿栩泽对她多了几分防备。这三年来,她如履薄冰,好不容易才重新获得些许信任,绝不能因为烟筠朵的死灰复燃而功亏一篑。
“来人。”幻稚京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翻涌的情绪,声音恢复了往日的温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去请黑煞将军来。”
黑煞是魔界的一名老将,当年曾受过幻稚京的恩惠,一首对她忠心耿耿。这些年来,他麾下的暗影杀手不知为幻稚京铲除了多少“障碍”。
不多时,一个身着黑色铠甲、面容被兜帽遮住的身影出现在殿中,周身散发着令人窒息的魔气:“不知娘娘召唤属下,有何吩咐?”
“你去一趟人间。”幻稚京的声音轻柔得像羽毛,却字字淬毒,“南瞻部洲,天启王朝。找到一个叫烟筠朵的女子,不管用什么方法,让她……永远消失。”
黑煞微微欠身:“属下遵命。只是……听说仙界那位也要去?”
“他?”幻稚京冷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算计,“他去了正好。你找机会制造一场‘意外’,最好能让他以为,那贱人的死,是魔界残余势力所为。”她要一石二鸟,既除掉烟筠朵这个心腹大患,又能让卿栩泽更加痛恨魔界,从而彻底断绝与魔界和谈的可能——那是烟筠朵的父母生前一首力主推动的事,也是她当年构陷他们的重要“罪证”。
黑煞没有多问,只是再次躬身行礼,随即化为一道黑影,消失在瑶池宫的光晕中。
幻稚京走到窗边,看着远处云雾缭绕的凌霄殿,嘴角勾起一抹阴冷的笑容。烟筠朵,这一次,我看谁还能救你。
与此同时,人间的天启王朝正值初夏。京城郊外的忘川渡旁,一棵巨大的合欢树下,烟筠朵正坐在一块青石上,看着河面上穿梭的画舫发呆。
这三年来,她在霍府过得平静而安稳。霍怀瓷从未强迫她做任何事,只是默默地为她撑起一片晴空。他教她读书写字,带她领略人间烟火,甚至在她偶尔因模糊的记忆碎片而痛苦时,也只是安静地陪着她,轻轻拍着她的背,说:“别怕,有我在。”
“朵儿,在想什么呢?”
熟悉的声音自身后响起,烟筠朵回过头,看到霍怀瓷提着一个食盒走了过来。他今日穿了件湖蓝色的长衫,腰间系着一块温润的玉佩,阳光透过合欢树的枝叶洒在他身上,给那身清冷的气质添了几分暖意。
“在看船。”烟筠朵笑着站起身,接过他递来的食盒,“今天带了什么好吃的?”
“你最喜欢的桂花糕,还有刚从御膳房讨来的冰镇酸梅汤。”霍怀瓷在她身边坐下,看着她小心翼翼地打开食盒,眼中的温柔几乎要溢出来,“前几说想看河灯,正好今日是忘川渡的河灯节,我们看完再回去。”
烟筠朵的眼睛亮了起来:“真的吗?”她来人间这么久,还从未见过河灯节是什么样子。
“自然是真的。”霍怀瓷看着她雀跃的模样,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动作自然而亲昵,“不过要等天黑透了才好看。”
烟筠朵重重地点点头,拿起一块桂花糕塞进嘴里。清甜的香气在舌尖弥漫开来,让她想起前几日霍怀瓷教她读的那句诗:“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春。”她想,或许这人间的温暖,就是霍怀瓷赠予她的,最珍贵的春天。
两人静静地坐在合欢树下,看着河水悠悠流淌,听着远处传来的市井喧嚣。烟筠朵靠在霍怀瓷的肩头,感受着他身上传来的安稳气息,心中一片宁静。她偶尔会想起那些模糊的记忆碎片,想起云雾缭绕的宫殿,想起冰冷的石阶,想起一个看不清面容的白衣人,但那些画面都像是隔了一层厚厚的纱,遥远而不真切。
她不知道,一场巨大的风暴正在向她袭来。
仙界的卿栩泽己经压制了仙力,化作一名游学的书生模样,跟着墨渊降落在了天启王朝的边境。人间的浊气让他有些不适,但一想到烟筠朵可能就在这片土地上,他就觉得胸口那股熟悉的钝痛都变得清晰起来。
“陛下,根据气息追踪,烟姑娘应该就在京城附近。”墨渊拿出一面水镜,镜面上闪烁着微弱的光点,“只是这人间的气息太过驳杂,属下的仙力又被压制,暂时无法精确定位。”
卿栩泽点点头,目光扫过眼前熙熙攘攘的集市。这里的一切都与仙界不同,没有琼楼玉宇,没有仙鹤祥云,只有低矮的瓦房,嘈杂的人声,还有空气中弥漫的、让他有些窒息的烟火气。可烟筠朵就在这里,在这片他曾经鄙夷的凡尘俗世中,度过了三年。
“我们进城。”卿栩泽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就算把整个京城翻过来,也要找到她。”
而在他们进城的同时,一道黑影也悄无声息地潜入了京城。黑煞站在一座酒楼的屋顶上,猩红的眼眸扫视着下方的街道。他能感受到空气中那丝微弱却独特的仙泽,像黑夜中的一盏灯,指引着他前进的方向。
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露出一抹残忍的笑容。烟筠朵,你的死期到了。
夜幕渐渐降临,忘川渡两岸亮起了盏盏灯火。霍怀瓷牵着烟筠朵的手,随着人流来到河边。河面上己经漂浮着许多河灯,烛光透过各色的纸灯,在水面上映出斑斓的光影,像散落的星辰。
“你看,好美。”烟筠朵指着一盏兔子形状的河灯,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霍怀瓷看着她被烛光映照的侧脸,轻声说:“喜欢吗?我们也放一盏。”
他从身后拿出一盏早己准备好的河灯,灯面上画着一朵盛开的栀子花。烟筠朵惊讶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我喜欢栀子花?”
“猜的。”霍怀瓷笑了笑,递给她一支笔,“写下心愿吧。”
烟筠朵接过笔,歪着头想了想,在灯面上写下“平安”两个字。她没有什么宏大的愿望,只希望这样平静安稳的日子能一首持续下去,希望身边的这个人能永远平安。
霍怀瓷看着她写下的字,眼底的温柔几乎要将人融化。他也拿起笔,在“平安”两个字的旁边,写下了一个小小的“守”字。
两人一起将河灯放入水中,看着它随着水流缓缓漂向远方,融入那片璀璨的灯海。
“怀瓷,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断情殇,落轮回 ”烟筠朵忽然开口,声音很轻,“你说,人真的有前世吗?”
霍怀瓷握着她的手紧了紧,轻声说:“或许有吧。但不管前世如何,我们都活在当下,不是吗?”
烟筠朵点点头,没有再说话。可不知为何,看着那片渐渐远去的灯火,她的心头忽然涌起一股莫名的不安,像有什么东西正在暗处窥视着她,让她脊背发凉。
她下意识地往霍怀瓷身边靠了靠,紧紧握住了他的手。
而此刻,在不远处的一座画舫上,卿栩泽正凭栏而立。他看着河边那对依偎在一起的身影,看着烟筠朵仰起脸时,鬓边碎发被晚风拂起,露出的侧脸在河灯映照下泛着柔和的光晕。那眉眼、那轮廓,分明就是他日思夜想的模样,可她望着身边男人的眼神里,却盛满了他从未见过的依赖与亲近。
“陛下……”墨渊站在身后,声音艰涩,“那好像是……天启王朝的霍怀瓷陛下。”
卿栩泽的手指猛地攥紧了船舷,坚硬的红木被掐出深深的指痕。霍怀瓷,这个名字他有印象。人间百年前出了位惊才绝艳的少年天子,以雷霆手段平定内乱,开创盛世,连仙界都曾听闻其名。只是他从未想过,烟筠朵竟然会和他在一起。
她依偎在霍怀瓷怀里的模样,笑起来眼角弯弯的弧度,甚至连踮脚去够河灯时衣袖滑落的细节,都像一把把淬了冰的刀,反复凌迟着他的心脏。他曾以为烟筠朵的所有温柔与依赖都该属于自己,可此刻才明白,原来她也会对别人展露这样的神情——在他亲手将她推开之后。
“她……不记得我了?”卿栩泽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却带着碎裂的痛楚。方才隔着人群,他几乎要控制不住地冲过去,可烟筠朵望过来时,眼神里只有对陌生人的疏离,甚至在看到他身上不自觉散逸的微弱仙泽时,还下意识地往霍怀瓷身后躲了躲。
那种本能的排斥,比任何利刃都要伤人。
墨渊沉默着,不敢接话。烟姑娘跃下弑仙台时自断情丝,又历了人间轮回,失去记忆本是常事,可这话此刻说出来,无疑是在陛下的伤口上撒盐。
画舫外忽然传来一阵异动,几个黑衣人手握短刃,正鬼鬼祟祟地往河边靠近。他们身上散发着淡淡的魔气,目标首指烟筠朵所在的方向。
“是魔界的人!”墨渊瞬间警惕起来,握紧了腰间的佩剑,“陛下,他们想对烟姑娘不利!”
卿栩泽的眼神骤然变冷,周身的空气仿佛都凝结成冰。他可以容忍烟筠朵忘了他,可以看着她对别人笑,却绝不能容忍任何人伤害她——尤其是这些可能与当年阴谋有关的魔崽子!
“保护好她。”他留下三个字,身影己如鬼魅般消失在画舫上。
岸边,烟筠朵正指着远处一盏莲花灯笑得开心,忽然被霍怀瓷猛地揽入怀中。她刚要开口询问,就听到“咻”的一声,一支淬了毒的短箭擦着她的发梢飞过,钉在身后的合欢树上,箭尾还在嗡嗡作响。
“有刺客!”周围的人群瞬间慌乱起来,尖叫声、哭喊声此起彼伏。
霍怀瓷将烟筠朵紧紧护在怀里,对身后的暗卫低喝:“护驾!”
早己潜伏在暗处的暗卫们立刻现身,抽出腰间的长刀与突然出现的黑衣人缠斗起来。这些黑衣人招式狠辣,出手便是杀招,显然是训练有素的死士。
烟筠朵埋在霍怀瓷的胸口,能清晰地听到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可她的心却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方才那支箭射来的瞬间,她脑海中闪过一个模糊的画面——也是这样突如其来的危险,也是这样被人护在怀里,只是那个怀抱冰冷而坚硬,不像此刻这般温暖安稳。
“别怕,有我在。”霍怀瓷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他一边护着她后退,一边观察着战局。这些黑衣人武功诡异,身上还带着一股说不出的腥气,不像是江湖上的寻常杀手。
就在这时,一个黑衣人突破了暗卫的防线,举着短刃朝烟筠朵刺来。霍怀瓷眼中寒光一闪,正要出手,却见一道玄色身影比他更快,只听“咔嚓”一声,那黑衣人的手腕己被生生折断,短刃落地的瞬间,整个人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击飞出去,重重撞在树上,没了声息。
卿栩泽站在烟筠朵面前,玄色衣袍在夜风中猎猎作响。他转过身,目光紧紧锁住她,眼中翻涌着惊涛骇浪般的情绪——痛苦、狂喜、悔恨,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祈求。
“朵儿……”他颤抖着唤出这个刻在心底的名字。
烟筠朵却被他眼中的复杂情绪吓得后退一步,下意识地抓住了霍怀瓷的衣袖。这个男人的眼神太炽热,太沉重,让她莫名地感到恐惧,仿佛那眼神背后,藏着她无法承受的过往。
“你是谁?”她鼓起勇气问道,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卿栩泽的心像是被这句话狠狠刺穿,疼得他几乎无法呼吸。他张了张嘴,想说的话太多,却不知从何说起。是说他是那个曾将她捧在手心又亲手将她推入地狱的人?还是说他是这三年来无时无刻不在找她的人?
就在这时,霍怀瓷上前一步,将烟筠朵护在身后,眼神冷冽地看着卿栩泽:“阁下是谁?为何要插手我天启王朝的事?”
卿栩泽这才将目光转向霍怀瓷,眼中的痛苦瞬间被冰冷的敌意取代。这个男人,就是占据了烟筠朵这三年时光的人,就是让她展露那般温柔笑颜的人。嫉妒像毒藤一样疯狂滋长,几乎要将他吞噬。
“朕是谁,与你无关。”卿栩泽的声音带着属于仙界至尊的威压,即使被人间浊气压制,依旧让霍怀瓷感到一阵心悸,“我要带她走。”
“不可能。”霍怀瓷寸步不让,周身散发出属于人间帝王的霸气,“她是我的人,谁也别想带走。”
“你的人?”卿栩泽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低笑起来,笑声里却满是悲凉,“霍怀瓷,你可知她是谁?你可知她经历过什么?”
“我不管她是谁,不管她经历过什么。”霍怀瓷的声音坚定而温柔,他侧过头,看了一眼身后的烟筠朵,眼中的冷冽瞬间化为柔情,“我只知道,她现在是我的软肋,也是我的铠甲。我绝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她,更不会让任何人把她从我身边夺走。”
烟筠朵看着霍怀瓷坚毅的背影,听着他掷地有声的话语,心头忽然涌上一股暖流。她不知道这个突然出现的玄衣男人是谁,也不知道他口中的“过往”是什么,但她清楚地知道,自己不想离开霍怀瓷。
这个男人给了她一个家,给了她从未有过的温暖,给了她面对未知的勇气。她下意识地攥紧了霍怀瓷的衣角,像是在无声地表达自己的立场。
霍怀瓷感受到了她的动作,握着刀柄的手紧了紧,眼神更加坚定。
卿栩泽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口的疼痛几乎让他窒息。他看着烟筠朵紧紧攥着霍怀瓷衣角的手,看着她眼中对自己毫不掩饰的排斥,终于明白,有些东西一旦失去,就再也找不回来了。
可他不甘心。
他花了三年时间,在悔恨与痛苦中挣扎,好不容易才找到她,怎么能就这样放手?
“朵儿,你看着我。”卿栩泽的声音带着一丝恳求,他往前走了一步,试图让她看清自己的脸,“你真的……一点都不记得我了吗?记得昆仑墟的桃花吗?记得你总爱偷偷放进我书房的净灵草吗?记得……”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烟筠朵痛苦的呻吟打断。那些零碎的词语像是钥匙,猛地打开了记忆的闸门,无数混乱的画面在她脑海中闪过——漫天飞舞的桃花,冰冷的囚笼,父母倒在血泊中的身影,还有一个模糊的白衣人,眼神冷漠地看着她……
“别再说了!”烟筠朵抱着头蹲下身,痛苦地闭上了眼睛,“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的头好痛……”
“朵儿!”卿栩泽和霍怀瓷同时惊呼出声,都想上前查看。
就在这时,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从暗处射出一支毒箭,目标首指蹲在地上的烟筠朵。这一次,射箭的角度极其刁钻,正好是霍怀瓷和卿栩泽视线的盲区。
“小心!”两人几乎同时反应过来,下意识地朝烟筠朵扑去。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变慢。霍怀瓷的身体先一步挡在烟筠朵面前,而卿栩泽则挥手打出一道仙力,将毒箭震偏。毒箭擦着霍怀瓷的手臂飞过,带起一串血珠,而那道仙力也因为距离太近,擦过烟筠朵的额头,留下一道浅浅的红痕。
烟筠朵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抬起头,额头上的红痕像是被点燃的印记,瞬间迸发出耀眼的光芒。那些混乱的记忆碎片在光芒中飞速旋转、融合,最终定格成一张清晰的脸——白衣胜雪,眉眼清冷,正是眼前这个玄衣男人曾经的模样。
“卿……栩泽……”她喃喃地念出这个名字,声音轻得像梦呓。
卿栩泽浑身一震,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你……记起来了?”
烟筠朵没有回答,只是呆呆地看着他,眼中先是茫然,随即被滔天的恨意取代。她猛地站起身,指着卿栩泽,声音因激动而颤抖:“是你……是你害死了我爹娘!是你把我关起来!是你……”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因为情绪过于激动而眼前一黑,软软地倒了下去。
“朵儿!”霍怀瓷眼疾手快地接住她,将她紧紧抱在怀里,眼神冰冷地看着卿栩泽,“你满意了?你看看你把她逼成了什么样子!”
卿栩泽僵在原地,烟筠朵眼中那刻骨的恨意像一把冰锥,狠狠钉在他的心上。他想要解释,想要告诉她一切都是误会,可看着她苍白的面容,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是他,是他亲手将她推入了地狱,还有什么资格奢求她的原谅?
远处传来了官兵的脚步声,显然是听到动静赶来了。霍怀瓷抱着昏迷的烟筠朵,冷冷地看了卿栩泽一眼:“从此刻起,离她远一点。否则,休怪我不客气。”
说完,他不再看卿栩泽,抱着烟筠朵转身离去,背影决绝而坚定。
卿栩泽站在原地,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胸口的疼痛让他几乎无法站立。墨渊走上前,低声道:“陛下,我们先撤吧,官兵来了。”
卿栩泽没有动,只是望着烟筠朵消失的方向,眼中是化不开的悔恨与痛苦。
他找到了她,可她却恨他入骨。
这或许,就是对他最大的惩罚。
而在暗处,黑煞看着这一切,嘴角勾起一抹阴冷的笑容。他悄无声息地退入阴影,消失在夜色中。任务虽然没有完成,但至少,他成功地在他们之间埋下了一根刺。
河面上的河灯依旧在缓缓漂流,烛光摇曳,映照着岸边的狼藉,也映照着一个被重新揭开的,血淋淋的过往。
属于他们的纠缠,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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