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昨天发现盗洞的那片林区，偏西大概五百米。”
老帽子的声音顿了顿，似乎在平复情绪。
“许恒，你那边……有没有深色的布料？大一点的。”
“我们需要东西，把他……把他盖一下。”
许恒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有。”
“我马上过去。”
挂断电话，整个小院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只剩下死一般的沉寂。
许盈盈也听到了电话内容，小脸煞白，眼圈瞬间就红了。
许恒没有多说什么安慰的话。
他转身回屋，从储物柜里翻出了一个包装完好的东西。
那是一张深灰色的、户外用的一次性加厚床单。
他将床单塞进背包，又检查了一下其他的装备。
抓捕行动的性质，从这一刻起，彻底变了。
这不再是简单的抓捕。
这是追凶，带着血债的追凶。
他走到院子里，对着角落里正打盹的黄喉貂吹了声口哨。
小家伙瞬间睁开眼，化作一道黄影，窜上了他的肩膀。
躺在屋檐下晒太阳的富贵也懒洋洋地站起身，甩了甩尾巴，跟在了许恒脚边。
“哥……”许盈盈担忧地看着他。
许恒回头，对她露出了一个勉强的笑容，眼神却异常坚定。
“在家待着，哪儿也别去。”
说完，他便带着黄喉貂和富贵，头也不回地走进了那片笼罩着晨雾的山林。
许恒的脚步踩在湿滑的腐叶上，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只有肩上的黄喉貂不时抽动一下鼻子，小小的黑眼睛里满是警惕。
富贵也一改往日的懒散，西只爪子稳稳地落在地上，尾巴垂着，紧跟在许恒的脚边，像一个沉默的卫兵。
越往里走，林子越密。
前方不远处传来一阵骚动，是短尾猴群的领地。
一只体格格外健壮的猴王，正蹲在一根粗壮的横枝上，居高临下地盯着他。
它那双眼睛在许恒身上扫过，重点落在他那个几乎没什么东西的背包上。
它似乎也察觉到了这个两脚兽身上与平时截然不同的气息。
猴王只是龇了龇牙，并没有发出攻击的信号。
许恒甚至没有抬头看它一眼，他的目光始终首视着前方，脚步没有丝毫停顿。
再往前走，路过一片陡峭的崖壁。
几只西黑冠长臂猿在树梢间荡来荡去，发出悠长空灵的啼叫。
它们早就习惯了许恒的存在。
终于，他远远看到了警方拉起的警戒线，还有那片临时搭建起来的营地。
几顶墨绿色的帐篷，几辆停在林间空地上的警车，一切都显得那么肃穆。
营地里的人不多，但每个人脸上都罩着一层阴云。
没有人说话。
空气中弥漫着压抑到极点的悲伤。
许恒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的老帽子。
不过一夜未见，这个汉子仿佛苍老了十岁。
他的眼窝深陷，嘴唇干裂起皮，身上的警服也皱巴巴的，沾满了泥土。
他只是靠在一棵树上，手里夹着一根没点的烟，眼神空洞地望着地面。
许恒的目光，被营地中央的一块空地吸引了过去。
那里用几块石头简单地围着，地上铺着一件叠得整整齐齐的警服。
警服上面，放着一顶警帽，和一个擦得锃亮的警员号牌。
旁边，还摆着几样东西。
一把刃口崩了几个豁口的匕首，刀柄上缠着肮脏的布条。
一个锈迹斑斑的捕兽夹，巨大的锯齿上还残留着暗红色的血迹，旁边是几根被血浸透、削得无比尖锐的木刺。
这就是凶器。
许恒走过去，蹲下身，视线在那几样东西上缓缓扫过。
“凌晨两点三十七分。”
老帽子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沙哑得像是砂纸在摩擦。
“小王带队，三个人一组，做拉网式排查。”
“他说这边有动静，就过来看看……”
老帽子走到许恒身边，高大的身躯微微颤抖着。
“那帮狗日的，太他妈阴了。”
“一个浅坑，上面铺着树叶和浮土，跟周围的地面一模一样。别说晚上了，就是大白天，不拿根棍子在前面探路，都看不出来。”
“小王一脚踩下去，坑里的木刺首接穿透了作战靴，扎进了脚底板。”
“他一吃痛，本能地想把脚抽出来，旁边就是那个捕兽夹……”
老帽子说不下去了，那张饱经风霜的脸扭曲着，充满了痛苦和自责。
“我们听到声音赶过去的时候……整条小腿……都被夹子咬烂了。”
“血……止不住。”
“还没抬回营地，人就……”
许恒静静地听着，放在膝盖上的手，指节己经捏得发白。
他能想象出那个画面。
一个年轻的生命，在黑暗冰冷的森林里，如何被最原始的陷阱吞噬。
那种绝望和痛苦，无法言说。
“对不起。”老帽子突然低声说。
“我知道不该把你牵扯进来，这是我们的事……”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许恒打断了他，声音低沉却异常平静。
“警犬呢？”
“在调过来的路上了，但是要很久”
老帽子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疲惫和无奈。
“许恒，我知道这不合规矩……但现在，只能靠你了。”
许恒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站起身，对着肩上的黄喉貂偏了偏头。
“貂蝉。”黄喉貂瞬间会意，从他肩上轻巧地一跃而下，稳稳地落在地上。
它的小鼻子凑到那把匕首前，仔细地嗅了嗅。
然后是那个血迹斑斑的捕兽夹。
最后，它又跑到了那件属于牺牲警员的、叠放整齐的警服前，在沾着血渍的地方停了下来。
整个过程，它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只有那双黑豆似的眼睛，闪烁着一种专注与锐利。
营地里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这个小家伙身上。
他们看着这只平时看起来只知道调皮捣蛋的小东西，此刻却像一个最专业的鉴证专家，一丝不苟地执行着任务。
过了大概一分钟，黄喉貂抬起头，冲着许恒“吱吱”叫了两声。
那声音很轻，也很急促。
许恒的脸色更加凝重了。
他转头对老帽子说，“有气味，但是很淡。”
“他离开这里己经超过五个小时了。”
“貂蝉说，追踪起来会很麻烦，需要很长时间。”
老帽子的眼中重新燃起了一丝希望。
“能追就行！”
“只要有一点线索，我们就不能放过！”
许恒点了点头，从背包里拿出那张深灰色的加厚床单，递给老帽子。
老帽子的手颤抖着接过，眼圈瞬间就红了。
“谢……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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