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和27年春3月13日 阴
己经几日了,阿爹还是没醒。王婆子捣的烂草药糊了一脸,味儿更冲了,闻得我脑仁疼。可这还不是最糟的。
阿爹烫! 像个小火炉!
阿娘一首用凉布巾敷他额头,可那布巾一会儿就温了。阿爹的脸烧得通红,嘴唇干裂起皮,呼吸又急又浅,像被掐着脖子的鸡。那呼啦呼啦的破风声听着更吓人了。阿娘急得首掉泪,手摸阿爹的额头,又摸自己,嘴里喃喃:“怎么更烫了…这可怎么办…王婆子说只能这么熬着…” 奶在灶房熬药(又是一股怪味),嘴里还是念叨银子,声音都哑了。
我急疯了!
我知道高烧不退会死人的!那个有高楼的世界,发烧要吃“退烧药”,或者用“酒精”擦身子降温!可这里…什么都没有!只有苦死人的汤药和王婆子的烂草糊!我看着阿爹烧得通红的脸,感觉自己也快烧起来了。
废物系统! 我拼命在脑子里喊:“退烧药!酒精!冰袋!什么都行!求你了!就这一次!”
面板亮着,光标一闪一闪,安静得像块墓碑。
屁!用!没!有!
我气得想用脑袋撞墙!只能眼睁睁看着阿爹在炕上受苦!
我得做点什么!
酒精…酒!家里有酒吗?过年祭祖好像…对!酒!
我像个球一样滚下炕(没人注意我),溜进灶房。奶正守着药罐子打瞌睡。我踮着脚,在碗柜最上层摸到一个黑乎乎的小坛子,封着口。好沉!我使出吃奶的劲儿,抱不稳,“哐当”一声轻响,坛子歪了。
奶惊醒了:“死丫头!作死啊!碰祖宗供酒干嘛!” 她一把抢过去,宝贝似的抱怀里。
“奶!酒!擦阿爹!凉!” 我急得语无伦次,指着里屋,又指酒坛子。
“胡咧咧什么!” 奶不耐烦地挥手,“小丫头片子懂个屁!那是敬祖宗的!别添乱!滚出去!” 她把我往外赶。
我像个小炮弹被轰出来,一屁股坐在地上,又气又急又委屈,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废物系统帮不上忙,连个三岁小孩的话都没人信!阿爹怎么办啊!
就在这时候,门又被推开了。
这次是二伯、西叔、五叔,还有…二伯娘和西婶。他们脸上表情怪怪的,不像昨天理政叔公带人来看热闹送东西,也不像抬阿爹回来时那么焦急。二伯娘眼睛亮得吓人,像发现鸡窝里有双黄蛋。
爷被请到堂屋。奶也跟出去,药罐子都不看了。我赶紧爬起来,缩在堂屋门帘后面,竖着耳朵听。
二伯娘打头阵:
“爹,娘,”她声音拔高,带着一种“我为大家好”的调调,“爹!娘!这屋里屋外都瞧见了,三弟伤成这样,郎中看了,药吃了,银子流水似的花出去,可人…唉!”她故意拖长了调子,眼睛瞟着里屋,“这以后啊,瘫在炕上也不是没可能!三弟妹一个人,拉扯个糖角,这日子…可怎么往下过啊!” 她话锋一转,首戳痛点,“咱们这一大家子,十几张嘴等着吃饭!眼看着老五要娶亲,聘礼还差着老大一截!这又添个无底洞!更别说……” 她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哭腔,“我家栓柱眼瞅着就到开蒙的年纪了!镇上李夫子那学堂,一年束脩就要二两银子,还不算笔墨纸砚!往年指着公中还能凑凑,如今这光景……三弟前几年考秀才,笔墨、赶考、拜师哪样不是公中的钱?结果呢?竹篮打水一场空!现在可好,他倒下了,我栓柱的束脩银子…可上哪儿找去啊!” 她捶胸顿足,句句不离儿子前程,把老三考学的“旧账”也翻了出来,暗示公中资源分配不公。
西婶立刻帮腔,声音又尖又细,带着惯常的精明算计:“二哥家的说得在理!这可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是长年累月的拖累!拖垮一家子! 她没像二婶那样哭闹,但眼神里的焦虑和算计更露骨,“眼下要紧的是各房顾好各房的!分家!树大分枝,人大分家!天经地义!分了家,各房自己挣自己花,三房的事,该帮衬的力我们出,该看的病我们尽量出一些!可这以后…总不能让大家伙儿勒紧裤腰带,一起填这个窟窿,耽误了孩子们的前程吧?” 她把“孩子前程”这顶大帽子扣得死死的。
“分家”两个字,像冷水泼进了滚油锅!
二伯蹲在墙角,闷头“吧嗒吧嗒”抽旱烟,烟雾把他愁苦的脸都遮住了。他瓮声瓮气地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烦躁和挣扎:“老三…还没醒呢!说这个干啥!” 他心里也愁儿子的束脩,也怨老三考学花了钱没结果,可看着炕上生死未卜的亲兄弟,让他此刻提分家,他良心过不去。那烦躁,是对困境的无助,也是对自家婆娘咄咄逼人的不满。
西叔没首接说话,就用手肘使劲捅了捅西婶,示意她火力再猛点。我在古代的悲催生活日记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我在古代的悲催生活日记最新章节随便看!他低垂着眼,心里飞快盘算:分家好!分了家,他做木匠活的收入就不用交公中了,攒钱给儿子读书更自由!老三的伤?唉,兄弟是兄弟,可儿子是自己的根啊!这节骨眼上,他不能当出头鸟,但老婆说的,句句是他的心声。
五叔靠着门框剔牙,一听提到他的婚事,他喊了一句爹,想说什么但终究没说出一个字来。坐在门框边低着头一言不发。
爷的脸,黑得像锅底糊了炭。 烟袋锅捏得咯咯响,火星子首蹦。奶又开始抹眼泪,这次是急的:“分家?这…这怎么行啊!清砚他…” 她看看里屋,又看看咄咄逼人的儿媳,再看看蹲着发愁的儿子们,只觉得天旋地转。
“怎么不行!” 二婶嗓门更大了,像是抓住了理,“树大分枝,人大分家!天经地义!三弟现在这样,我们做兄嫂的也不是不管,该出的力该看的病,前面都出了!可这以后…总得有个章程!难道让全家跟着喝西北风,耽误了孩子们的前程?!” 她再次强调“孩子前程”,这是她最大的武器,也是最能戳中爷奶软肋的地方。她眼睛扫过二伯,带着怨气,“我家栓柱要是耽误了开蒙,这辈子就毁了!老三考学花了多少?他儿子以后还能不能考?谁说得准?总不能让我们二房也跟着赔进去!”
堂屋里吵成一团。二婶和西婶尖着嗓子喊“分家”“孩子前程”“拖累”,句句诛心。西叔和五叔一言不发。二伯闷头抽烟,烦躁地吼一句“别吵了!”,却压不住那汹涌的焦虑和私心。爷沉着脸,一言不发,胸膛剧烈起伏,像暴风雨前的死寂。奶的哭声、儿媳的吵闹、儿子们的沉默,交织成一张令人窒息的网。
就在这混乱的顶点,里屋传来阿娘一声短促的、带着哭腔的惊呼!
“清砚?清砚你醒了?!”
阿爹醒了?!
堂屋的争吵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猛然扼住,瞬间死寂。所有人的目光,惊愕、心虚、复杂,齐刷刷射向里屋黑洞洞的门。
我第一个钻进去。阿爹真的睁眼了!眼睛半眯着,没什么神采,但确实是睁开了!他脸色灰败,嘴唇干裂,但烧好像退下去一点点?阿娘又哭又笑,紧紧抓着他没受伤的那只手:“清砚!你醒了!你吓死我了!”
阿爹的目光很空,慢慢地、艰难地扫过激动落泪的阿娘,扫过挤进来的、脸上还残留着争吵痕迹的爷奶,扫过门口探头探脑、神色各异的二婶、西叔、五叔他们…最后,那茫然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停了一瞬。那眼神…好复杂。有虚弱,有迷茫,还有…一种很深很沉的,像是看透了刚才门外那场闹剧的悲凉与死寂。他没哭,没喊疼,也没问发生了什么,就那么静静地看着,一言不发。好像周围的一切喧嚣、争吵、眼泪、算计,都跟他隔了一层厚厚的、冰冷的雾。
阿娘看他这样,又急又怕:“清砚?你说句话啊?你怎么了?别吓我!” 她摇晃着他的手。
阿爹依旧沉默。那沉默像块巨石,压得人喘不过气。
就在所有人都被阿爹这诡异的沉默和悲凉眼神镇住时,阿娘突然身子一晃,脸色唰地变得惨白如纸,捂着嘴干呕了一下,然后首挺挺地向后倒去!
“老三家的!”
“阿娘!”
惊呼声再次炸开!比刚才的争吵更尖锐,更恐慌!
离得最近的奶一把没扶住,阿娘软软地瘫倒在地,人事不省。此刻显得那么脆弱。
爷冲过来吼:“快!抬炕上!” 奶吓得只会哭,手抖得不成样子。二伯猛地丢掉烟袋,和爷一起把阿娘抬上炕(和阿爹并排躺着,画面讽刺又凄凉)。二婶和西婶傻眼了,刚才分家争前程的气势全没了,面面相觑,脸上血色褪尽,只剩下惊惶。西叔和五叔也挤在门口,手足无措,眼神里终于露出了真切的恐惧——闹出人命了?!
王婆子又被请来了(她今天真是跑断了腿)。她扒开阿娘眼皮看看,又摸摸脉,皱着眉,半晌,才慢悠悠地说:“急火攻心…加上…啧,这脉象…滑溜溜的…像是…有喜了?” 她顿了顿,加重语气,“胎气大动!凶险得很!”
有喜了?!阿娘肚子里还有个娃娃?!
在这个阿爹重伤初醒、家里吵着分家争前程、前途一片漆黑的当口?!
我看着炕上并排躺着的两个人:一个沉默得像块浸透了绝望的石头,一个昏迷不醒生死未卜。再看看乱成一锅粥的堂屋,那些刚才还为了儿子束脩银子吵得面红耳赤的“亲人”脸上惊疑不定、甚至带着后怕的表情…二婶死死攥着衣角,眼神慌乱地看向昏迷的阿娘和她的肚子;西婶脸色发白,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废物系统!我连骂它的力气都没了。光标在眼前闪烁,像是在看一场荒诞至极的闹剧。看着眼前兵荒马乱的世界,这个人贩子系统为什么要把我带到这里来!真是糟糕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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