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这个炼狱里失去了意义。
沈云舒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或许是一天，或许是三天。她像一只被惊吓过度后彻底麻木的孤魂，在一条条相似却又完全陌生的"街道"上游荡。
她学会了躲避。
躲避那些会咆哮的"铁皮怪兽"，它们每一次擦身而过，掀起的风都像利刃刮过皮肤。她学会了在它们发出尖啸时，捂住耳朵，蜷缩在墙角，等那阵能震碎魂魄的声响过去。
她也学会了忍受饥饿。
这具身体的胃，像一个无底的、时刻在灼烧的深渊。饥饿不再是闺阁中因食欲不振而产生的淡淡不适，而是一种酷刑。它像无数只细小的虫子，啃噬着她的五脏六腑，让她头晕眼花，西肢无力。
尊严，是什么？
是父亲教导的"女子当自重"，是母亲叮嘱的"行止需有度"，是柳文彦眼中那份"清水出芙蓉"的欣赏。
可现在，这些都成了遥不可及的梦呓。
当饥饿的痛苦压倒一切时，尊严，便成了一件可以随时丢弃的、无用且累赘的外衣。
她开始像一只真正的野狗，学会在那些散发着恶臭的、被称为"垃圾桶"的黑色铁箱里，翻找食物。
第一次，她犹豫了很久。
那里面，混杂着各种腐烂的、她叫不出名字的东西，散发着比后巷更令人作呕的气味。她的手，那双曾被无数人称赞"素手纤纤，如春日嫩笋"的手，在伸向那片污秽时，抖得不成样子。
可当她终于从一堆烂菜叶子里，翻出一块还算完整的、带着馊味的馒头时，她哭了。
不是因为屈辱，而是因为这具身体最原始的、对食物的渴望，得到了片刻的满足。
她躲在无人的角落，像做贼一样，狼吞虎咽地将那块冰冷、干硬、甚至带着一丝霉味的馒头塞进嘴里。那粗糙的口感划过喉咙，带来一阵刺痛，可她却觉得，这是她这辈子吃过的、最美味的东西。
吃完后，她靠着墙壁，看着自己那双沾满了污垢和食物残渣的手，空洞的眼神里，没有泪水，只有一片死寂的麻木。
原来，活着，可以卑微至此。
有一次，在某个被称为"公园"的地方，她看到了一丛熟悉的植物。那是"车前草"，一种在江南随处可见的草药，幼时她曾听府里的郎中说过，此草性甘寒，既可入药，紧急时也可用来充饥。
那一刻，一丝来自过去的、熟悉的知识，像一道微光，照进了她混沌的脑海。
她几乎是欣喜若狂地跑了过去，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想要采摘那几片还算鲜嫩的叶子。
然而，她刚伸出手，一声怒喝便从旁边传来。
"干什么的！别乱动这里的花草！"
一个穿着奇怪制服的男人，手持一根长长的铁钳，凶神恶煞地指着她。
沈云舒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想解释："我……我只是想……"
"想什么想！看你这疯疯癫癫的样子，是不是想偷东西？赶紧滚！不然我叫警察了！"那男人见她衣衫褴褛，神情呆滞，眼中立刻充满了厌恶与不耐烦。
警察……
这个词，沈云舒听不懂，但她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威胁。
她看着男人那凶恶的表情，又看了看周围投来的、那些或好奇或鄙夷的目光，心中那点刚刚燃起的微光，瞬间被冰冷的现实浇灭。
她什么也没说，默默地站起身，在众人的注视下，古代贤妻：她旺夫旺家旺事业！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古代贤妻：她旺夫旺家旺事业！最新章节随便看！像一只被驱赶的丧家之犬，仓皇逃离。
她学会了沉默，学会了麻木。
她将自己所有的情绪，所有的骄傲，都深深地埋藏起来，用一层厚厚的、名为"行尸走肉"的躯壳包裹住。
首到，那个叫房东海的男人出现。
那是一个傍晚，天色昏黄，沈云舒正蜷缩在一个桥洞下，试图抵御入夜的寒气。
一双沾着泥点的皮鞋，突兀地停在了她的面前。
她缓缓抬起头。
那是一个中年男人，头发梳得油光发亮，穿着一件不合身的西装，三角眼里闪烁着一种黏腻的、让人很不舒服的光。
他蹲了下来，努力挤出一个自以为和善的笑容，从口袋里掏出一块用塑料纸包着的面包，在她面前晃了晃。
"小妹妹，饿了吧？来，吃吧。"
沈云舒警惕地看着他，没有动。
男人也不在意，自顾自地撕开包装，将面包递到她嘴边，那股劣质香精的味道，让沈云舒皱了皱眉。
"你看你，一个女孩子家，怎么能睡在这种地方呢？多不安全啊。"男人一边说着，一边用他那双浑浊的眼睛，毫不掩饰地在她身上来回打量，重点在她破旧衣衫下若隐若现的锁骨和身形轮廓上停留。
"我……我在附近有地方住，又干净又暖和，你要不要……跟我去看看？"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循循善诱的语气。
那眼神！
那黏腻的、不怀好意的、将她当作战利品一般审视的眼神！
和"黑风"，一模一样！
"轰——！"
一道惊雷，在沈云舒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那些被她强行压抑的、埋葬的记忆，那些关于山寨、关于石室、关于被撕裂的嫁衣的恐怖画面，在这一刻，如同挣脱了枷锁的猛兽，铺天盖地地向她席卷而来！
巨大恐惧，瞬间淹没了她！
她仿佛又回到了那个血色的新婚之夜，回到了那个匪首扑向她的瞬间！
"啊——！"
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尖叫，从她喉咙深处爆发出来！
她用尽了全身不知从何而来的力气，猛地推开了眼前的男人。
"滚开！别碰我！滚！"
她疯了一样地尖叫着，手脚并用地向后退，仿佛眼前的人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头即将吞噬她的恶鬼。
房东海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剧烈反应吓了一跳，手里的面包掉在地上，他踉跄着后退几步，稳住身形后，脸上那伪善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恼羞成怒的狰狞。
"臭！给脸不要脸！饿死你活该！"
他恶狠狠地咒骂了一句，捡起地上的面包，看了一眼己经沾上灰尘，又嫌恶地扔掉，然后啐了一口唾沫，骂骂咧咧地走了。
男人走了很久，沈云舒的尖叫才渐渐停歇。
她蜷缩在桥洞的最深处，双手死死地抱着自己的双臂，身体却依旧在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
这一次，不是因为寒冷。
而是因为害怕。
害怕自己，会在这无边的黑暗与恶意中，彻底散架，连一片尊严的碎片，都无法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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