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大营的校场飘着晨雾。沈宥乐蹲在箭靶旁捡箭,指尖擦过箭杆上的刻痕——是萧中贺的箭,他断指后拉不稳弓,箭总偏,却偏要练,昨夜练到三更,箭杆都被捏出了指印。
“别捡了,手都冻红了。”萧中贺站在廊下喊,断指搭在廊柱上,玄甲下的旧伤还在渗血,被他用布裹得紧实,“王将军说太后在慈安宫,账本得今晚送进去,晚了怕新帝起疑。”
沈宥乐往他身边走,把箭往箭囊里塞:“我跟你去。陆峥说京城的城门查得严,你断了手指,通关文书得我来递。”
“你不能去。”王将军从帅帐出来,手里捏着个锦袋,往沈宥乐面前递,“这里面是太后的令牌,见了令牌,禁军会放行。你留在大营,中贺跟我去就行——他熟京城的路。”
萧中贺突然攥住沈宥乐的腕,指节泛白:“让他去。账本在他身上,我才放心。”
王将军往萧中贺的伤口瞥了眼:“你伤口没好,再颠簸……”
“没事。”萧中贺往马厩走,“天黑前能到京城,赶在宫门落锁前递账本。”
马车行到丹阳镇时,天己擦黑。陆峥从后车赶上来,手里捏着个饼,往车窗递:“少主,中贺,前面关卡查得严,说是新帝下的令,要搜所有往京城去的车。”
萧中贺掀开车帘往远处望,见关卡的禁军举着火把,每辆车都要翻三遍。“把账本给我。”他往沈宥乐怀里伸,断指刚碰到锦盒,就被按住手。
“我藏。”沈宥乐往衣襟里塞锦盒,贴身贴着,“他们不敢搜我的身。”
车到关卡,果然被拦了。为首的校尉往车里看,见萧中贺断指缠着布,沈宥乐穿着锦袍,眉头皱了皱:“车上拉的什么?”
“药材。”陆峥往车后指,“给太后娘娘送的,有令牌。”
校尉接过令牌看了看,突然往沈宥乐面前凑:“这令牌是假的。太后的令牌刻着凤纹,你这上面是鸟纹。”
沈宥乐心里咯噔一下——王将军给的令牌竟有问题。他刚要说话,萧中贺突然咳嗽起来,断指往校尉面前递:“官爷行行好,我弟弟身子弱,得赶紧进城瞧大夫。”
校尉往萧中贺的断指瞥了眼,突然笑了:“是镇国公府的萧世子吧?听说你断了手指,成了废人,怎么还敢往京城跑?”
萧中贺的手猛地攥紧了剑柄。沈宥乐赶紧按住他:“官爷认错人了,我们是江南来的药商。”
“是不是认错人,搜搜就知道了。”校尉往车后喊,“把他们带下来!仔细搜!”
禁军刚要动手,远处突然传来马蹄声。是沈三叔,带着十几个旧部,举着沈家的旗,往关卡冲:“少主!中贺!我们来接你们了!”
校尉的人瞬间乱了。萧中贺拽着沈宥乐往马背上跳,陆峥往校尉的马腿砍,马惊得人立起来,把校尉掀在地上。“走!”萧中贺拍马往京城跑,风声刮得耳疼,沈宥乐贴在他背上,能感觉到他的伤口在渗血,染透了衣布。
“你撑住。”沈宥乐往他伤口按,“快到京城了。”
萧中贺没说话,只是把缰绳往他手里塞了塞。到京城外的护城河时,果然见宫门要落锁了。沈宥乐跳下马往宫门冲,被禁军拦住:“干什么的?”
“递账本。”沈宥乐往怀里摸令牌,刚要亮,就见个老太监从宫里跑出来,往他面前跪:“是沈小公子吧?太后娘娘等您呢!快跟我来!”
慈安宫的烛火晃得人眼晕。太后坐在榻上,头发白了大半,见沈宥乐递上账本,手抖得几乎拿不住。“老身就知道沈将军是冤的。”她翻到新帝取军饷那页,突然往地上扔,“这个畜生!当年我就不该让他登基!”
沈宥乐往她面前跪:“太后娘娘,求您为沈家翻案。”
“翻案?”太后往窗外指,“新帝把持着禁军,朝堂都是他的人,老身怎么翻?”她往沈宥乐手里塞个玉印,“这是先皇的印,能调京郊的羽林军。你拿着,等时机到了……”
话没说完,殿外突然传来喧哗。是新帝,带着禁军,往宫里冲:“母后!您是不是见了不该见的人?”
太后赶紧往沈宥乐身后推:“快从密道走!密道通往后街的茶馆!”
沈宥乐刚要动,就见新帝闯了进来,指着他笑:“沈宥乐,你果然在这!把账本交出来,朕饶你不死!”
“你做梦!”沈宥乐往墙上撞,暗门“吱呀”开了条缝。
新帝往禁军喊:“抓住他!死活不论!”
沈宥乐刚钻进密道,就见萧中贺站在尽头,玄甲上全是血,断指捏着剑,见他跑来,往身后指:“陆峥在茶馆等,快去找他。”
“你呢?”沈宥乐往他身边凑,想拽他走,被甩开手。
“我拖住他们。”萧中贺往密道的岔路走,“你带账本去江南大营,找王将军调羽林军。记住,别回头。”
沈宥乐攥着他的腕不放:“要走一起走!”
“听话。”萧中贺往他怀里塞个东西——是玄铁护身符,两瓣合在一起,“等我。”他转身往岔路跑,断指在墙上敲了敲,密道的石板突然落下,把两人隔开。
沈宥乐冲出密道时,正见陆峥在茶馆外牵马。“少主!快上马!”陆峥往他面前推,“中贺说让我们往江南跑,他随后就到。”
马往城外跑时,沈宥乐回头望,见皇宫的方向冒起火光,映红了半边天。他攥着护身符的手紧了,指节泛白——萧中贺肯定没能脱身。
“少主,别回头。”陆峥往他肩上拍,“中贺厉害着呢,肯定能出来。”
话刚说完,就见后面追来队骑兵,是新帝的人,箭往他们身上射。陆峥往沈宥乐身后挡,箭擦着他的胳膊飞过,血溅在马背上。“快骑!”他往沈宥乐的马屁股踹了一脚,自己却勒住马,往追兵冲,“我拖住他们!”
沈宥乐骑着马往江南跑,眼泪被风吹得首掉。到江南大营时,天己亮了。王将军见他 alone 回来,眉头猛地皱了:“中贺呢?”
“他……”沈宥乐的话没说完,就见营外跑来个小兵,手里捏着个布团,是从萧中贺身上撕的衣角,上面沾着血和个字——“等”。
王将军往衣角瞥了眼,往沈宥乐面前站:“新帝肯定把中贺关天牢了。我们得去救他。”
“怎么救?”沈宥乐攥着衣角的手抖了,“京城里全是他的人。”
“用羽林军。”王将军往帅帐走,“先皇的印能调羽林军,我们今晚就起兵,逼新帝放人。”
半夜的月暗得很。沈宥乐跟着王将军往京郊的羽林军大营走,手里捏着先皇的印。守营的校尉见了印,果然跪了:“末将听候调遣!”
“带五千人,包围皇宫。”王将军往校尉面前站,“别伤着太后和萧世子,其他的……见机行事。”
羽林军刚动,就见远处跑来个黑影。是陆峥,胳膊上缠着布,往沈宥乐面前跪:“少主!我找到中贺了!他被关在天牢的最深处,新帝说明天要处斩他!”
沈宥乐猛地拔剑:“现在就去救他!”
“等等。”王将军往他面前拦,“天牢守卫多,硬闯会伤着中贺。我们先包围皇宫,逼新帝自己把人交出来。”
天快亮时,羽林军果然把皇宫围了。新帝站在宫墙上,往下喊:“王将军!你敢谋反?”
“臣不敢谋反。”王将军往墙上指,“臣只想请陛下放出萧世子,还沈家一个清白。”
“放了他?”新帝笑了,往身后拽——萧中贺被绑在柱子上,断指缠着的布全是血,脸色白得像纸,“他就在这!你们敢动一下,朕就杀了他!”
沈宥乐往墙上冲,被王将军按住肩:“别冲动。”
就在这时,太后突然从宫里走出来,往新帝面前站:“你放了中贺。账本老身烧了,没人知道你的事。”
新帝往太后身上瞪:“母后!你怎么帮外人?”
“不是帮外人,是帮你。”太后往沈宥乐面前指,“你放了中贺,沈家就不会追究,羽林军也会撤。不然……”
新帝咬了咬牙,突然往萧中贺的伤口踹了一脚:“放了他可以,但沈宥乐得留下!”
沈宥乐刚要说话,萧中贺突然咳嗽起来,血沫从嘴角溢出来:“别听他的……走……”
“我留下。”沈宥乐往宫墙走,“你放了他。”
“少主!”陆峥往他身边拽,“不能去!”
“没事。”沈宥乐往萧中贺笑了笑,“我会去找你。”
新帝果然让人把萧中贺放了。萧中贺刚被扶到城下,就见沈宥乐被禁军绑了,往宫里带。他猛地挣脱陆峥的手,往宫墙冲:“沈宥乐!你回来!”
沈宥乐回头望了他一眼,没说话。宫门“哐当”关上了,把两人隔开在门里门外。
萧中贺攥着拳头往墙上撞,断指磕出了血:“王将军!攻城!”
“不能攻。”王将军往他肩上按,“少主在里面,攻城会伤着他。我们先撤,从长计议。”
萧中贺被扶回大营时,整个人像傻了一样,坐在帐里不说话,只是攥着沈宥乐留下的护身符,一遍遍。陆峥往他面前递水,被他挥手打翻:“滚。”
“中贺,你别这样。”王将军往他面前站,“新帝不敢杀少主,他要的是账本。我们可以假装给他假账本,换少主出来。”
萧中贺猛地抬头:“假账本?”
“对。”王将军往帐外喊,“把账房先生叫来!让他照着真账本的样子,仿一本假的!”
账房先生连夜仿了本假账本。第二天一早,萧中贺亲自带着账本去皇宫。新帝在大殿上等他,见他进来,往地上扔了根铁链:“把账本放下,再把这铁链戴上,朕就放沈宥乐。”
萧中贺没说话,把假账本往地上扔,伸手要接铁链。沈宥乐突然从殿后跑出来,往他面前挡:“别戴!他骗你!他要杀你!”
新帝往禁军喊:“把他拉下去!”
禁军刚要动手,殿外突然传来喧哗。是太后,带着十几个老臣,往殿里冲:“新帝!你敢杀中贺和宥乐,老身就废了你!”
新帝往太后身上瞪:“你敢!”
“你看老身敢不敢。”太后往墙上指,“羽林军就在宫外,你若敢动他们一根头发,他们就敢闯进来!”
新帝的脸瞬间白了。他往萧中贺和沈宥乐瞥了眼,猛地往地上踹了脚:“放他们走!”
萧中贺拽着沈宥乐往宫外跑,刚出宫门,就见陆峥牵着马等在那。“快上马!”陆峥往他们面前推,“王将军说京城不能待了,让我们赶紧回江南。”
马往江南跑时,沈宥乐靠在萧中贺肩上,听着他的心跳:“你不该来救我。”
“我不救你,谁救你?”萧中贺往他发上亲,断指攥着他的手,“以后不许再把我一个人留下。”
“嗯。”沈宥乐往他怀里缩,“以后去哪都带着你。”
风从耳边掠过,带着江南的花香。沈宥乐低头看,见萧中贺的断指还攥着他的手,攥得死紧,像怕他跑了似的。他突然觉得,不管以后还有多少风雨,只要身边这人还在,就什么都不怕了。
就像当年在猎场,萧中贺说的,这辈子,下辈子,都休想逃开。他不想逃了,也不用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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