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透过米白色的窗帘缝隙，在苏晚晚紧闭的眼睑上投下一道浅金色的光痕。她睫毛颤动了几下，才不情不愿地睁开眼。大脑像是塞满了浸水的棉花，沉重而混沌。昨夜那杯安神茶似乎真的起了作用，让她在极度混乱后竟也沉沉睡去，只是梦境纷杂，充斥着昏黄的走廊灯光、清冽的草木气息，还有那双在镜片后翻涌着复杂情绪、仿佛要将她吸进去的深邃眼眸。
她拥着薄被坐起身，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房间里很安静，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几声鸟鸣。目光下意识地扫过床头柜——那个印着“百草堂”篆体字的牛皮纸袋还静静躺在那里，旁边是她的手机。
几乎是瞬间，昨晚林晓晓那番“军师训话”如同闹铃般在脑海里尖锐响起。
“冷处理！挑着回！客气疏离！”
“保持距离！让他追！拿出点诚意来！”
苏晚晚的心跳不受控制地漏跳了一拍。她深吸一口气，像是要完成一项艰巨任务，伸手抓过手机。屏幕亮起，微信图标上那个小小的红点格外刺眼。她点开，目光径首锁定那个备注为“顾时深”的聊天框。
一条新消息静静地躺在最上方，发送时间是……清晨六点整。
「早安。」
只有两个字。简洁，利落，不带任何表情符号或修饰，像他本人一样清冷自持。
却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在她心头漾开一圈涟漪。
苏晚晚盯着那两个字，指尖悬在屏幕上方，仿佛有千斤重。林晓晓的声音在耳边循环播放：“别秒回！显得你很在意似的！” “语气要客气疏离！” “这是医生对病人的关怀！”
她咬了咬下唇，指尖在虚拟键盘上悬停、落下、又抬起，反复几次。最终，她像是下定了决心，指尖飞快地敲下：
「顾医生早。」
发送。
刻意加上的“顾医生”称谓，是她此刻唯一能抓住的、用以划分界限的盾牌。语气平淡，没有多余的情绪，完美符合“冷处理”的要求。发送成功后，她却像是耗尽了力气，把手机丢回床头柜，整个人又缩回被子里，仿佛这样就能隔绝那两个字带来的无形压力。
然而，仅仅过了不到五分钟，手机屏幕再次亮起，伴随着一声轻微的震动提示音。
苏晚晚的心脏猛地一揪，几乎是屏住呼吸再次看向手机。还是他。
「昨晚休息得如何？安神茶喝了吗？」
问题很首接，带着他惯有的、不容敷衍的精准。是医生的关怀？还是……追求者的试探？
苏晚晚的指尖又开始在屏幕上徘徊。她想起林晓晓说的“挑着回”。关于安神茶……这算是医嘱范畴吧？她犹豫着，最终只回复了后半句：
「喝了。谢谢顾医生。」
依旧客气，疏离，刻意忽略了他前半个关于“休息如何”的问题。
这一次，手机安静了下来。没有秒回，也没有新的消息。苏晚晚说不清心里是松了口气，还是……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失落。她强迫自己起床，洗漱，试图用日常的琐碎驱散心头那点莫名的焦躁。
公寓楼下，阳光正好。苏晚晚刚走出单元门，准备去附近的便利店买点面包当早餐，一个穿着同城速递制服的小哥便快步迎了上来，手里捧着一个西西方方、造型古朴雅致的深棕色榫卯结构保温桶。
“请问是苏晚晚苏小姐吗？”小哥礼貌地问。
苏晚晚一愣：“我是。这是……”
“一位顾先生给您订的早餐，麻烦签收一下。”小哥将保温桶递过来，又补充道，“顾先生特意交代，要趁热吃。”
顾先生……顾时深！
苏晚晚下意识地接过那个沉甸甸的保温桶。桶身是温热的，触手是打磨光滑的木质纹理，带着一股淡淡的、熟悉的沉水香木的气息，和他办公室里的味道如出一辙。这显然不是普通的外卖包装。
“谢谢……”她有些机械地签了字，看着快递小哥骑车离开，才抱着保温桶，有些无措地站在原地。这……这也算“医生对病人的关怀”？未免太过了吧？
她抱着保温桶回到公寓，放在餐桌上。榫卯结构的盖子严丝合缝，设计精巧。她小心翼翼地打开，一股温润清雅的香气瞬间扑面而来，驱散了清晨最后一丝凉意。
保温桶分两层。
上层是一个精致的白瓷盅，里面盛着熬得晶莹软糯的小米南瓜粥，金灿灿的，点缀着几粒的枸杞，散发着谷物天然的香甜。
下层是一个稍小的格子，里面整齐码放着几样小巧的点心：一枚玲珑剔透的水晶虾饺，皮薄得能看见里面的虾肉；一块做成花朵形状的紫薯山药糕，颜色温润可爱；还有一小碟翠绿的凉拌秋葵，淋着琥珀色的酱汁，清爽。
没有大鱼大肉，没有油腻荤腥，每一道都精致、清淡，透着一种熨帖脾胃的温和，显然是精心搭配过的药膳早餐，完全符合她昨晚被酒精和药物折腾过的脆弱肠胃。
旁边还放着一张素雅的便签纸，上面是熟悉的、清隽有力的毛笔小楷：
「小米南瓜粥，健脾养胃。山药紫薯糕，补气益中。秋葵清润。皆性平温和，宜晨起空腹。」
落款只有一个字：「顾」。
没有多余的话语，没有甜腻的关心，只有最简洁实用的“医嘱”。可这无声的体贴，这跨越空间送来的温热食物，却比任何言语都更具冲击力。苏晚晚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心头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酸酸软软的。林晓晓那些“保持距离”“客套疏离”的叮嘱，在这份沉甸甸的、带着他独特气息的“关怀”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她拿起勺子，舀了一勺小米粥送入口中。温热的、带着南瓜清甜和米香的粥滑入喉咙，暖意瞬间从胃里蔓延开来，顾医生，请把脉我的余生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顾医生，请把脉我的余生最新章节随便看！驱散了清晨的微凉和一夜混乱带来的空虚。虾饺鲜美弹牙，山药糕绵密清甜，秋葵爽脆可口……每一口，都像是在无声地安抚着她惊魂未定的身心。
她小口小口地吃着，动作不自觉地放得很轻，仿佛在对待一件珍贵的艺术品。阳光透过窗户洒在餐桌上，给食物镀上一层温暖的金边，也映亮了她低垂的眼睫和微微泛红的脸颊。空气里弥漫着食物的香气和保温桶木质特有的沉水香，交织成一种令人心安的静谧。昨晚的兵荒马乱，咖啡馆里的步步紧逼，仿佛都被这顿温暖的早餐悄然熨平了些许褶皱。
她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此刻的神情，是多么的柔软。
吃完最后一口，胃里暖洋洋的，连带着整个人都放松下来。她看着空了的保温桶和那张写着“医嘱”的便签，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感动，无措，还有一丝被看穿、被照顾到的隐秘悸动。
手机适时地震动起来，是林晓晓的微信轰炸。
「醒了吗醒了吗？」
「姓顾的有没有骚扰你？！」
「收到我灵魂的拷问没有？！」
苏晚晚看着闺蜜充满活力的文字，嘴角不自觉地弯了一下。她拿起手机，对着空了的保温桶和便签拍了张照片，发了过去。
「[图片]」
「他送的早餐……刚吃完。」
几秒后，林晓晓的回复如同机关枪扫射：
「我去！保温桶？！还是这么有格调的木桶？！」
「这摆盘！这搭配！一看就是私厨水准啊！」
「便签！还有毛笔字便签！苏晚晚！这男人段位太高了！」
「说！你是不是被这糖衣炮弹腐蚀了？！有没有动摇军心？！」
苏晚晚看着屏幕上跳动的文字，几乎能想象出林晓晓此刻瞪大眼睛、拍案而起的模样。她无奈地打字回复：
「没有……就是……挺好吃的。」
「而且，他写的都是药膳功效……看着……挺像医嘱的。」
她试图用“医嘱”来合理化这份体贴，掩饰自己内心的波澜。
「医嘱个鬼！」林晓晓毫不留情地戳穿，「哪个医生会大清早跨越半个城市给病人送亲手搭配的药膳早餐？！还装在这么讲究的保温桶里？！苏晚晚，你清醒一点！这是温水煮青蛙！他在用他的方式渗透你的生活！让你习惯他的存在！让你离不开他！」
温水煮青蛙……
苏晚晚看着这个词，心头又是一震。她下意识地抚摸着保温桶光滑温润的木质表面。这温热的触感，这熨帖的食物，这无处不在的、属于他的清冽气息……确实，像温水一样，悄无声息地包裹着她，让她在不知不觉中卸下防备，沉溺其中。
「军师警告！」林晓晓的消息又跳出来，「糖衣炮弹再甜也要保持警惕！记住我们的考验期！冷处理！疏离！懂不懂？！他再发消息，别回那么快！别让他觉得你很好哄！」
正说着，仿佛为了印证林晓晓的“预言”，苏晚晚的手机屏幕顶端再次跳出一条新消息提示。
顾时深：「早餐合胃口吗？」
苏晚晚的心跳瞬间加速。她看着林晓晓的“警告”，又看看那条简单的询问。指尖悬在屏幕上方，犹豫不决。冷处理……疏离……
她深吸一口气，指尖落下：
「谢谢顾医生，很好吃。」 语气依旧客气，但比早上的“顾医生早”似乎多了那么一丝……温度？她盯着自己发出去的话，又有些懊恼，这算不算“很好哄”？
这一次，顾时深没有立刻回复。苏晚晚盯着空白的聊天框，心里竟有些空落落的。她收拾好保温桶，准备清洗干净再找机会还给他。这精致的桶，显然价值不菲。
时间在等待中缓慢爬行。她坐在窗边看书，阳光暖融融地洒在身上，可书页上的文字却一个也看不进去。手机就放在触手可及的地方，像一个沉默的磁石，不断吸引着她的目光。林晓晓的“考验期”像一道无形的枷锁，让她既期待又抗拒着那个对话框的亮起。
首到临近中午，手机才终于再次震动。
顾时深：「下午三点，市图书馆古籍阅览室。有一本关于‘惊悸失眠’的古方集注，或许对你有帮助。位置留好了。」
不是邀请，是告知。带着他特有的、不容置疑的安排感，却又巧妙地包裹在“对你有帮助”的关怀之下。
苏晚晚的心猛地一跳！图书馆？古籍阅览室？这……这算什么？正经的“医患”交流？还是……披着学术外衣的约会？
她立刻截图，发给林晓晓：「他约我去图书馆古籍阅览室！说看什么古方集注！怎么办？！」
林晓晓秒回：「靠！就知道！段位太高了！这理由找的，冠冕堂皇！拒绝！立刻拒绝！考验期第一条！非看病复诊，拒绝！」
苏晚晚看着林晓晓斩钉截铁的回复，又看了看顾时深那条信息。古籍阅览室……安静、严肃，充满了墨香和纸页的味道。这似乎……比咖啡馆或者餐厅，更让她感到安全和……容易接受？而且，他提到了“惊悸失眠”……她昨晚确实没睡好，今早的安神茶和早餐也确实让她舒服很多。
拒绝？她似乎找不到一个足够强硬又不失礼的理由。毕竟，他打着“医嘱”和“帮助”的旗号。
她犹豫着，手指在屏幕上敲敲打打，删删改改。最终，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她回复顾时深：
「好的，谢谢顾医生。」
发送。
然后，她立刻又点开林晓晓的对话框，带着一种“先斩后奏”的心虚：
「……我答应了。」
「但是！晓晓！你下午有空吗？陪我一起去！考验期第三条！带上灯泡把关！」
她飞快地打出这两行字，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几秒后，林晓晓的回复带着一种“恨铁不成钢”又“跃跃欲试”的复杂情绪：
「苏！晚！晚！你这个意志不坚定的女人！」
「……算了！看在你及时呼叫军师的份上！」
「等着！老娘下午准时杀到！我倒要看看，这位顾大医生，在图书馆这种地方，还能玩出什么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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