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他……出事了。”
秦风这句沙哑的话，像一道黑色的闪电，瞬间劈开了苏瑶那片死寂灰暗的世界，让她浑身的血液都在瞬间凝固。
前一秒还因为绝望而麻木的心，在这一刻，被一种更加巨大的、名为“恐惧”的情绪，狠狠地攥住，痛得她几乎无法呼吸。
「他……他出什么事了？！」苏瑶猛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因为动作太急，带倒了桌上的水杯，水洒了一地，她却浑然不觉。她的声音，都在发颤。
秦风的脸上，露出了深深的疲惫和自责。
「自从那天从‘故人居’离开后，老大就把自己一个人，关在了西郊的训练基地，谁也不见。」
「他没日没夜地，把自己往死里练。格斗，射击，极限越野……所有他以前在‘狼刃’时，最残酷的训练项目，他都重新捡了起来，强度，甚至比以前还要大。」
秦-风的眼中，闪过一丝不忍，「我们都知道，他这是……在自虐。他在用这种方式，惩罚自己。」
「前天晚上，基地那边下暴雨，他一个人，在雨里，跑了整整一夜。昨天早上，雷子发现他的时候，他己经高烧昏迷，倒在了泥地里。」
「我们把他送到了军区总医院，医生说，是急性肺炎，再加上他身上那些旧伤复发，情绪……情绪又极度抑郁，所以……情况，很不好。」
秦风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把锋利的刀子，一刀一刀地，凌迟着苏瑶的心。
高烧昏迷……旧伤复发……情绪抑郁……
她甚至能想象出，那个一向如神祇般强大的男人，此刻，正一个人，孤零零地躺在冰冷的病床上，是何等的脆弱和……无助。
而造成这一切的，是她。
是她那句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的“我们不合适”。
是她在他最痛苦的时候，流露出的，那该死的，退缩的眼神！
「带我去见他。」苏瑶看着秦风，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坚定。
秦风看着她那双布满了红血丝，却依旧倔强得惊人的眼睛，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老大他……现在谁也不肯见。医生说，他的求生意识，很薄弱。或许……或许您去，能让他……」
他没有再说下去。
但苏瑶己经全都明白了。
半个小时后，在军区总医院最高级别的VIP病房外，苏瑶见到了同样一脸憔-悴的雷子和猴子。
「嫂子……」雷子看到她，眼圈一红，这个铁塔般的硬汉，声音里竟然带上了一丝哽咽。
苏瑶透过病房门的玻璃窗，向里望去。
只见宽大的病床上，陆骁安静地躺着，脸上带着吸氧面罩，手臂上插着输液管。他那张一向英俊冷硬的脸，此刻，却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曾经那双如寒星般锐利的眼眸，此刻，也紧紧地闭着，长而密的睫毛，在他眼下，投下了一片脆弱的阴影。
他就像一头折断了翅翼的雄鹰，再也没有了往日的，睥睨和锋芒。
苏瑶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地撕裂开来，疼得她几乎要窒息。
她推开门，一步一步地，走了进去。
她走到他的病床边，缓缓地，蹲下身，伸出颤抖的手，轻轻地，握住了他那只没有输液的、冰冷的大手。
「陆骁……」
她开口，声音沙哑，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地，汹涌而出，一滴一滴，砸落在他冰冷的手背上。
「对不起……」
「对不起，我来晚了。」
「我不该退缩的，我不该害怕的……」
「你说得对，我是你见过最勇敢的女孩。可是在你最需要我的时候，我却……当了个懦夫。」
「陆骁，你醒过来，好不好？你醒过来，骂我，罚我，怎么对我都可以……」
「求求你，别再丢下我一个人……」
她趴在他的床边，泣不成声，将这些天所有的思念、悔恨、和恐惧，都化作了滚烫的泪水，倾泻而出。
或许是她的眼泪，太过滚烫。
又或许是她的哭声，太过悲伤。
病床上，那个一首昏迷不醒的男人，他的手指，竟然，微微地，动了一下。
然后，他那双紧闭的眼眸，缓缓地，缓缓地，睁开了一条缝。
他那双失焦的眼睛，在看清床边那个哭得梨花带雨的小女人时，渐渐地，有了焦距。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但喉咙里，却只能发出一些沙哑的、不成调的音节。
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缓缓地，抬起手，想要像往常一样，去拭去她脸上的泪水。
苏瑶见状，立刻握住他的手，将他的手掌，紧紧地贴在自己的脸上。
「我在，」她看着他，泪眼婆娑地笑着，「陆骁，我在这里。」
陆骁看着她，那双因为高烧而显得有些迷离的眼眸里，清晰地，倒映出她那张写满了心疼和关切的小脸。
他那干裂的嘴唇，微微动了动。
苏-瑶连忙凑上前，将耳朵贴近他的唇边。
她听到，他用那微弱到几乎听不见的、沙哑的声音，对她，说出了三个字。
他说——
「别……哭……」
他说——
「我……心疼……」
苏瑶的眼泪，在听到这句话的瞬间，彻底决堤。
她重重地点着头，一边哭，一边笑。
「好，我不哭……我不哭了……」
接下来的几天，苏瑶推掉了公司所有的事情，寸步不离地，守在陆骁的病床前。
她亲自为他擦拭身体，为他喂水喂药，每天，都趴在他的耳边，絮絮叨叨地，跟他说着话。
说她小时候的糗事，说她工作上遇到的趣闻，说她和林霏之间那些无伤大雅的八卦……
她想用这种方式，告诉他，她的世界，很精彩，很温暖。她想把他，从那个充满了黑暗和痛苦的过去里，一点一点地，拉出来。
而在她的精心照料下，陆骁的身体，也一天天地，好了起来。
他的烧退了，脸色渐渐恢复了红润，眼神，也恢复了往日的清明和锐利。
只是，他依旧不怎么说话。
大多数时候，他都只是安静地，听着她说。
然后，用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一眨不眨地，看着她。那眼神，专注，深情，像一张温柔的网，要将她整个人，都网进他的世界里。
这天，苏瑶正在为他削着一个苹果。
陆骁突然开口，打破了沉默。
「苏瑶。」
「嗯？」苏瑶抬起头。
「对不起。」
他看着她，无比认真地说道。
苏瑶愣住了：「你……你跟我道什么歉？」
「那天在‘故人居’，」他看着她，眼底，充满了深深的自责和懊悔，「我不该说那些话，更不该……把你一个人丢下。」
「我只是……」他顿了顿，似乎在寻找一个合适的词语，「我只是，怕了。」
「我怕，我那段不光彩的过去，会吓到你。我怕，我这双沾满了鲜血的手，会弄脏了你。」
「我怕，我给不了你想要的，那种平凡安稳的幸福。」
「我以为，推开你，是对你最好的保护。」
「可是，我错了。」
他伸出手，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那双深邃的眼眸里，充满了失而复得的珍视。
「在你离开的那几天里，我才发现，没有你的世界，才是我真正的，地狱。」
「苏瑶，」他看着她，一字一句，郑重地，像是在宣誓，「再给我一次机会，好吗？」
「这一次，我保证，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不会再放开你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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