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台风中的生死时速
蓝鲸号驶离上海港时，海面像铺了层碎银，风里裹着咸湿的暖意。游客们涌到甲板上拍照，香槟塔在宴会厅里折射出流光，连空气里都飘着松弛的甜香。
苏晴背着导游包，正被一个精力旺盛的小男孩缠得头疼。冬冬是团队里最调皮的孩子，父母忙着参加酒会，把他丢给苏晴照看。“小苏姐姐，我要去看魔术表演！”冬冬拽着她的衣角，突然像条泥鳅似的挣脱开，窜进人群里。
“冬冬！别跑！”苏晴赶紧追上去，高跟鞋在光滑的地板上打滑。她眼看着男孩钻进宴会厅，闪身躲到一张餐桌底下——那正是何莉巴结的张总与几位客户用餐的桌子。
“张总，您看这季度的海鲜供应……”有人正谈着生意，冬冬突然从桌底探出脑袋，伸手去够桌布上的龙虾。
苏晴吓得魂都飞了，扑过去想把他拉出来，却被服务员当成捣乱的，不由分说推到了后台。“正好缺个助手！”穿着小丑服的魔术师一把抓住她，不由分说往她身上套衣服，“快上台，别耽误演出！”
聚光灯“唰”地打在身上，苏晴穿着滑稽的大鞋子，脸上被画了红鼻头，僵在舞台中央。冬冬在台下笑得前仰后合，她急得想跺脚，却差点被鞋子绊倒。
“砰——”她撞翻了道具箱，彩纸漫天飞舞中，视线穿过人群，正好对上二楼栏杆旁的凌峰。他穿着笔挺的制服，抱着手臂站在那里，嘴角似乎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看得苏晴脸颊发烫。
混乱中，冬冬又跑了。苏晴扯掉小丑帽，踩着不合脚的鞋子追出去，一路追到洗衣房。男孩“砰”地关上柜门，苏晴没刹住车，一头撞在旁边的纸箱堆上，整个人摔了进去，纸箱瞬间塌下来将她埋住。
“别动。”一只手掀开压在头顶的纸箱，凌峰的声音在上方响起。他弯腰伸手，将她从纸堆里拉出来，拍了拍她身上的纸屑，“这里是工作区，很危险。”
苏晴的头发乱成一团，脸上还沾着彩粉，窘迫地说：“我找冬冬……”
“己经让保安带走了。”凌峰指了指门口，“何莉在外面等你，先去把衣服换了。”他顿了顿，补充道，“还有，看好你的游客。”
苏晴以为他要训斥自己，没想到他只是转身对旁边的船员说：“把她带到休息室，让她冷静十分钟。”这“关禁闭”似的处理方式，让她又气又有点莫名的安心。
与此同时，客户经理莱绅正陪着凌峰巡查，他是个梳着油头的意大利人，说话像打机关枪：“凌，船上的关系网比马里亚纳海沟还深。看到那个穿红裙子的女士了吗？林薇，亚洲区市场部总监，这次能让你拿下大副职位，她在总部据理力争了很久。”
凌峰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一个穿着干练红裙的女人正与尼克谈笑风生，眼神锐利而从容。“她为什么帮我？”
莱绅耸耸肩：“谁知道呢？也许欣赏你的才华，也许……想找个可靠的盟友。对了，那个张总你得注意，他在船上运了批私货，脾气暴得像炮仗。”
话音刚落，广播里突然响起奥尔森副船长的声音，语气凝重：“紧急通知，前方海域检测到强台风‘海葵’，预计十二小时后抵达航线，我们申请临时改道。”
宴会厅里瞬间炸开了锅。“改道？那我的行程怎么办？”“我订了冲绳的潜水项目！”张总猛地站起来，脸色铁青：“不行！我的货轮就在原定航线上，必须按原计划走！”
“张总，台风中心风力超过十二级，货轮和邮轮都不安全！”奥尔森试图解释，却被张总的怒吼打断。
“我的船要是沉了，你们赔得起吗？”张总拍着桌子，周围的游客也跟着起哄，场面一度失控。
“大家安静一下！”一个清亮的女声响起。苏晴不知何时站到了台上，手里还攥着没来得及换下的小丑手套，“我知道大家的计划被打乱了很生气，但台风真的很危险。刚才我查了资料，‘海葵’的路径很不稳定，如果我们不改道，可能会被卷入风暴眼……”
她语速飞快，却条理清晰，甚至举了几个历史上的台风灾害案例。喧闹的人群渐渐安静下来，连张总都暂时闭了嘴。
凌峰在控制室的监控里看到这一幕，对莱绅说：“把她叫过来。”
苏晴走进控制室时，还在紧张地搓手。凌峰指着屏幕上的台风云图：“实际情况比你说的更糟。风暴眼附近有龙卷风，货轮如果不及时撤离，存活率不到三成。”他递给她一份乘客名单，“张总的货轮注册信息在这里，你去告诉他真相。其他人，也拜托你了。”
他的语气没有命令，只有恳切。苏晴看着屏幕上那个旋转的巨大漩涡，突然明白了肩上的责任，用力点头：“我会尽力。”
说服张总花了整整两个小时。当苏晴把货轮公司发来的紧急撤离通知拍在他面前时，这个暴躁的男人终于瘫坐在椅子上，喃喃道：“完了，全完了……”
傍晚，天空开始阴沉，海浪变得汹涌。蓝鲸号调整航向，却还是没能完全避开台风外围。暴雨如注，船身剧烈摇晃，尖叫声在走廊里此起彼伏。
“紧急救援！北纬31度，东经123度，一艘货轮遇险，请求蓝鲸号协助！”无线电里传来呼救声，正是张总的那艘船。
“准备救生艇！”凌峰抓起救生衣，“莱绅，带两个人跟我来。”
“太危险了！”奥尔森拦住他，“浪高超过五米，救生艇随时可能被打翻！”
“里面还有人。”凌峰扣紧安全带，目光坚定，“这是我们的职责。”
救生艇在惊涛骇浪中颠簸，像片随时会碎的叶子。苏晴站在甲板上，看着那抹橙色的身影消失在雨幕里，心揪成一团。这时，何莉慌慌张张跑过来：“小苏，不好了！302房的李女士肚子疼得打滚，好像快生了！”
苏晴冲进房间，只见一个孕妇蜷缩在床上，脸色惨白。随行医生检查后，脸色凝重地说：“是宫外孕破裂，必须立刻手术，船上的设备不够，只能请求首升机救援！”
联系救援首升机、安抚孕妇情绪、协调甲板降落点……苏晴忙得脚不沾地。李女士疼得抓住她的手，眼泪首流：“我怕……”
“别怕，马上就好了。”苏晴握紧她的手，声音温柔却有力，“你看，外面的雨小一点了，首升机很快就来。”其实她的手心也全是汗。
当首升机终于载着李女士离开时，苏晴累得靠在墙上，浑身都在发抖。
救生艇与蓝鲸号失联了整整西个小时。凌峰在风浪里看到一个漂浮的救生圈，上面趴着个小男孩，是货轮船长的儿子。他跳下去将孩子抱上救生艇，回头却看到船长被一个失控的货箱狠狠撞中，瞬间沉入海底。
“船长！”凌峰嘶吼着，却只能眼睁睁看着那片海水被染成深色。
当救生艇终于挣扎着返回蓝鲸号时，凌峰浑身湿透，脸上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他抱着昏迷的男孩走上甲板，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的苏晴。
她的头发被风吹得凌乱，眼眶红红的，看到他时，眼睛突然亮了起来，像两颗在暴雨后重新发光的星星。
没有拥抱，没有话语，甚至没有靠近。只是隔着喧嚣的人群，交换了一个眼神。那眼神里，有失而复得的庆幸，有未说出口的担忧，还有一丝连他们自己都没察觉的、悄然滋生的牵挂。
台风渐渐远去，蓝鲸号重新平稳航行。苏晴看着窗外恢复平静的海面，想起刚才那个眼神，心跳莫名快了半拍。而凌峰站在驾驶舱里，望着远方的星空，手里还攥着从货轮残骸里捡到的半块船牌，上面刻着船长的名字。
大海的温柔与残酷，在这一夜，同时刻进了他们的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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