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背叛与听证会的暗流
清晨的阳光像融化的金子,透过舷窗淌进驾驶舱,在地板上织出晃动的光斑。凌峰刚结束通宵轮值,指尖划过救援报告上“货轮沉没”的字眼,指腹还残留着海水的咸涩。口袋里忽然传来纸张摩擦的窸窣声,他掏出来一看,是张印着蓝鲸号标志的酒店便签,字迹娟秀得像初春抽芽的柳丝:“谢谢你昨晚平安回来。——苏晴”
末尾画着个歪歪扭扭的小太阳,圆圈边缘还蹭了点墨水,像她在咖啡厅玻璃窗上留下的那笔。凌峰捏着纸条的边角,阳光恰好落在那个太阳上,暖得有些晃眼。他忽然想起昨夜在甲板上,她站在人群里望着救生艇归来的样子,头发被风吹得乱蓬蓬的,眼睛却亮得惊人。指尖无意识地着纸面,嘴角竟悄悄扬起一个极浅的弧度,连他自己都没察觉这份异样的柔软。
蓝鲸号缓缓驶入港口时,岸边的红瓦教堂正敲响晨钟。苏晴攥着磨得起毛的导游手册,指尖在“百年老街”的条目上反复划过,兴奋地对老年团说:“前面就是殖民时期的老建筑,砖缝里都藏着故事呢,姜爷爷您不是爱拍照吗?那儿的浮雕特别出片——”
“苏晴!”何莉踩着十厘米的高跟鞋冲过来,把印着“免税店VIP”的购物袋塞进她怀里,香气浓烈的香水味呛得苏晴皱眉,“张总他们要去买腕表,你带这群老人家去隔壁特产街逛逛。记住啊,那家银器店提成最高,多劝他们买几套,就说能辟邪。”
“可行程表上明明——”
“行程表能当饭吃?”何莉翻了个白眼,假睫毛扇得像蝴蝶翅膀,“这群老头老太太兜里能有几个钱?别浪费时间,回头我请你喝奶茶。”
苏晴被推搡着走向岔路时,回头看见何莉正弯腰给张总掸掉肩上的灰尘,笑得眼角堆起褶子。老年团的姜爷爷举着相机东张西望,胡奶奶牵着他的袖子小声问:“小苏啊,咱们不看老房子了?”
“看!当然看!”苏晴咬咬牙,把购物袋往墙角一塞,“我带你们走小路,比导游图上的路线还地道!”
可她心里终究堵得慌,趁老人们围着糖画摊啧啧称奇时,躲到巷口的榕树下给王小山发消息。屏幕上还停留在三天前的对话,他说“等你回来,有个大惊喜”。她指尖悬在输入框上,正想问问是什么惊喜,眼角余光突然瞥见街角精品店的落地窗——
王小山穿着她攒三个月工资买的限量款衬衫,正低头给一个穿碎花吊带的女孩戴项链。女孩仰着头笑,发梢蹭过他的下巴,亲昵得像幅刺眼的画。那条项链,苏晴上周在橱窗里见过,标价是她半个月的房租。
“王小山!”她像被火烧着似的冲进去,玻璃门“砰”地撞在墙上,震得货架上的风铃叮当作响,“她是谁?你说的惊喜就是这个?”
王小山猛地回头,脸上的笑容僵成石膏像,随即涨红了脸,梗着脖子吼:“你谁啊?认错人了吧!”
“认错人?”苏晴气得浑身发抖,伸手去拽他的胳膊,却被他狠狠甩开。她踉跄着后退,高跟鞋鞋跟卡在地板缝里,整个人撞向旁边的展示架。“哗啦——”一声脆响,架子上的水晶摆件摔得粉碎,棱角锋利的碎片溅到脚踝,划出一道细细的血痕,渗出血珠来。
店员立刻围上来,尖着嗓子喊:“你知道这是什么吗?意大利手工水晶!一套八千!赔!”
苏晴手忙脚乱地摸口袋,只有几张皱巴巴的零钱和一张导游证,眼泪“唰”地涌了上来。她看着王小山拉着那个女孩往门外走,连一个回头都没有,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疼得喘不过气。
“多少钱?我付。”
一个低沉的声音突然从门口传来。凌峰站在逆光里,白衬衫袖子挽到小臂,露出结实的手腕,手里还捏着一份港口签发的文件,显然是刚处理完公务。他扫了眼满地碎片,目光落在苏晴通红的眼睛上,没多问一句,径首走到收银台刷了卡。
“清理费也算我的。”他签单时,笔尖顿了顿,补充道。
王小山脚步一顿,想说什么,对上凌峰冷冽的眼神,最终还是拉着女孩灰溜溜地走了。
“跟我来。”凌峰捡起地上的导游手册,递给苏晴时,指腹不小心碰到她的指尖,烫得她猛地缩回手。他没在意,转身往港口休息室走,步伐沉稳得像锚定的船。
休息室里弥漫着咖啡的焦香,凌峰给她倒了杯冰水,杯壁上的水珠顺着指缝往下淌:“先冷静。”
苏晴攥着玻璃杯,冰凉的触感却压不住发抖的指尖:“我们在一起三年……他上周还说要带我见家长……”眼泪混着委屈砸在杯沿上,溅起细小的水花。
凌峰靠在窗边,望着远处翻涌的海浪,沉默了很久才开口,声音轻得像叹息:“我懂这种感觉。”
苏晴抬头,看见他下颌线绷得很紧,侧脸在阳光下泛着冷白的光。
“我父亲以前是远洋船长。”他望着海平面,像在说别人的故事,“十年前,他的船在太平洋遇上风暴,信号消失的前一秒,还在对讲机里跟我说‘等我回来教你掌舵’。”他顿了顿,喉结滚动了一下,“到现在,连船骸都没找到。”
休息室里静得能听见冰块融化的声音。苏晴忽然觉得,这个总穿着笔挺制服、眼神锐利的男人,心里藏着一片比深海更沉默的地方。她抽噎着说:“对不起,我不知道……”
“没什么。”他转过身,递给她一包纸巾,“失去重要的人,就像船突然断了锚,会慌,会漂,但总会找到新的方向。”
傍晚的甲板吹着潮湿的风,苏晴坐在吧台前,把碎成渣的心事写在餐巾纸上。扎脏辫的调酒师莉莉甩着酒瓶,笑着说:“扔海里吧,蓝鲸号的洋流会带着它绕过好望角,烦恼就跟着跑远了。”
苏晴真的找了个玻璃罐,把纸折成小船塞进去,趁涨潮时用力扔进海里。暮色中,玻璃罐晃了晃,被浪花托着往深海漂去,像个无人认领的秘密。
离船时,张总站在码头抽烟,皮鞋上还沾着海水的盐渍。他望着货轮沉没的方向,背影佝偻得像株被台风折断的老树。苏晴犹豫了一下,走过去递给他一瓶本地啤酒:“张总,我爷爷以前是渔民,他说船沉了不怕,只要人还在,就能再造一艘。上岸了,说不定是新开始呢。”
张总愣了愣,接过啤酒拧开,泡沫涌出来溅在手上。他猛灌了一大口,喉结滚动着,忽然笑了,眼角的皱纹挤成一团:“小姑娘,你说得对。”他掐灭烟头,转身往港口办公室走,脚步竟比来时稳了许多。
凌峰回了趟家。母亲经营的海边民宿爬满了三角梅,院子里晒着渔网,咸腥味混着花香飘进窗。“阿峰回来啦?”母亲系着围裙从厨房出来,手里端着一碗海鲜粥,虾壳剥得干干净净,“唐先生前几天打电话,说你在蓝鲸号做得好,妈就知道你随你爸,是吃航海这碗饭的。”
凌峰舀着粥,看着母亲鬓角新添的白发,喉咙有些发紧。这些年他在海上漂,母亲一个人守着民宿,从来没说过苦。
归船时,莱绅在酒吧等他,面前摆着两杯威士忌。“凌,别装了,我知道你看我油滑。”他晃着酒杯,冰块撞得杯壁叮当响,“但在这艘船上,光有本事没用,得知道谁在背后搞鬼。”
凌峰皱眉:“什么意思?”
莱绅突然压低声音,凑近他耳边:“总部要开听证会,有人说你台风天擅自启动救生艇,是‘个人英雄主义’,差点害死艇上的人。”
凌峰握着酒杯的手猛地收紧,指节泛白:“我是按救援流程申请的,奥尔森副船长可以作证。”
“流程?”莱绅嗤笑一声,“等听证会开始,流程就是别人嘴里的‘证据’。”
第二天一早,船长室的烟斗味浓得化不开。老船长抽着烟,烟灰落在烫金的制服袖口上,他叹了口气,把一份文件推到凌峰面前:“总部的邮件刚到,暂停你的行政大副职务,配合调查。”他顿了顿,声音艰涩,“如果……如果查实你违规,航海执照会被吊销,以后再也不能登船了。”
窗外的阳光明明很烈,凌峰却觉得浑身像浸在冰水里。他想起父亲失踪前的最后一通电话,说“海上的风浪再凶,也凶不过人心的暗礁”。那时他不懂,此刻望着文件上“暂停职务”西个黑体字,突然彻骨地明白了。
走廊里传来游客的欢笑声,孩子们追着卖棉花糖的推车跑,甜腻的香气漫过转角。蓝鲸号又开始了新的航程,可凌峰站在原地,像被无形的锁链捆住,前路被浓雾笼罩,看不见方向。
他不知道这场听证会背后藏着怎样的算计,更不知道,那个总爱画太阳的女孩,会在这场突如其来的风暴里,捧着微弱却执着的光,撞进他沉寂己久的世界。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邮轮上的星光(http://www.220book.com/book/U1R7/)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