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龙谷的毒烟像一块浸了墨的棉絮，沉沉压在谷口，连风都吹不散。淮暮雪跪在施稞隋身边，指尖颤抖地探他的鼻息——微弱，却还在。她把怀里的醒神草嚼碎了，混着自己带的水，一点点喂进他嘴里。草汁发苦，施稞隋无意识地蹙了蹙眉，却还是咽了下去。
“娘娘，不能再等了！”宣娑阚砍倒最后一个追来的“幽焰”教徒，气喘吁吁地回头，他的胳膊还在淌血，是刚才挣脱绳索时被划伤的，“墨离的人很快就会追上来，我们得赶紧离开这儿！”
淮暮雪点点头，想把施稞隋扶起来，可他浑身滚烫，一用力就往下滑。她咬了咬唇，弯腰想把他背起来，却被宣娑阚按住了肩。
“你背不动他。”宣娑阚道，他看了眼旁边战死的夜枭营士兵，目光落在一具还算完好的甲胄上，“把他的甲胄卸了，我来背。”
“可是你的伤……”淮暮雪看着他渗血的胳膊，犹豫道。
“死不了。”宣娑阚扯了扯嘴角，露出个自嘲的笑，“总不能让你个小丫头背他吧？那瞎子醒了要是知道，得扒了我的皮。”
淮暮雪没再推辞，赶紧和宣娑阚一起把施稞隋的银甲卸下来。甲片沾着血，冷得像冰，卸到一半，她摸到一块凸起的地方——是之前中箭的位置，箭杆己经被折断，箭头还留在肉里，周围的布料都被血浸透了。
“得把箭头取出来。”淮暮雪的声音发颤，她在现代连针都没缝过，更别说取箭头了。
宣娑阚蹲下来，用匕首割开伤口周围的布料，眉头皱得很紧：“‘七日醉’的毒箭有倒钩，硬拔会大出血。得先找东西稳住他的血气。”他摸了摸施稞隋的脉，脸色更沉了，“醒神草只能压一时，他体内的寒毒被毒箭引出来了，再不处理，就算解了毒箭的毒，也撑不过今晚。”
淮暮雪的心像被冰锥扎了下。她突然想起自己的布包，赶紧翻出来——里面除了防毒面罩和驱虫药粉，还有一小瓶施稞隋平时吃的安神丸，是她出发前顺手塞进去的，据说能安神定气。
“这个行吗？”她把药瓶递给宣娑阚。
宣娑阚倒出几粒药丸闻了闻，眼睛亮了亮：“暖情香调的安神丸？能暂时压寒毒！快给他服下。”
淮暮雪赶紧把药丸化在水里，喂施稞隋喝下去。刚喂完，远处就传来了马蹄声，还有墨离阴恻恻的喊话：“施稞隋！你要是识相，就把那小丫头交出来！本王还能给你留个全尸！”
“来了。”宣娑阚把施稞隋背起来，对淮暮雪道，“你跟紧我，往谷西的密道走，我之前在药谷给你说过的那种‘引路草’，谷里也有，跟着草走就能出去。”
“密道？”淮暮雪愣了愣。
“‘幽焰’当年在这设过据点，留了条逃生的密道。”宣娑阚迈开步子，背着重伤的施稞隋，脚步却依旧稳，“别回头，不管听到什么都别回头。”
淮暮雪握紧手里的匕首，点点头，紧紧跟在他身后。谷里的毒烟更浓了，她赶紧把防毒面罩戴上——那是她用三层麻布缝的，里面撒了宣娑阚给的解毒药粉，虽然简陋，却能挡住大半毒烟。
走了没几步，身后就传来了箭羽破空的声音。宣娑阚猛地转身，用后背护住施稞隋，一支箭擦着他的肩胛骨飞过，钉在旁边的岩石上，箭尾还在嗡嗡作响。
“快走！”宣娑阚推了淮暮雪一把，自己却被追来的教徒围住了。他虽然武功大不如前，但对付几个普通教徒还绰绰有余，匕首一挥就划开了一个教徒的喉咙，可更多的人涌上来，把他困在了中间。
“宣大哥！”淮暮雪想回头，却被宣娑阚厉声喝住：“走！把他带出去！”
墨离的声音越来越近：“抓住那个小丫头！她身上有醒神草！”
淮暮雪咬了咬牙，转身往谷西跑。眼泪糊了满脸，她却不敢擦，只能死死盯着脚下——宣娑阚说的引路草是紫色的，长在石缝里，像一串小小的铃铛，在毒烟里隐约能看到。
跑着跑着，脚下突然一滑，她摔在地上，手掌被碎石磨得火辣辣地疼。回头一看，几个教徒己经追上来了，手里的刀在毒烟里闪着冷光。
“小丫头，跑啊？”为首的教徒狞笑着，一步步朝她走来。
淮暮雪想起布包里的驱虫药粉，赶紧掏出来，对着他们劈头盖脸撒过去。药粉里掺了硫磺和艾草，遇风就散，教徒们被呛得首咳嗽，眼睛都睁不开。
“快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淮暮雪回头，是之前那个报信的夜枭营小校，他胳膊断了一只，却还提着刀护在她身前：“娘娘，末将护送您！”
“你怎么来了？”淮暮雪又惊又喜。
“宣公子让末将跟着您！”小校一边挡着教徒，一边道，“他说您一个人不安全！”
两人一前一后往密道跑，小校虽然受伤，却依旧勇猛，刀刀都往教徒的要害招呼。淮暮雪看着他后背的血，心里又酸又热——这些跟着施稞隋的人，个个都是硬骨头。
终于，在一片茂密的灌木丛后，找到了宣娑阚说的密道。洞口被藤蔓遮着，只容一人通过。淮暮雪刚要进去，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惨叫——小校被一支毒箭射中了胸口，倒在地上。
“小校！”淮暮雪想过去扶他，却被他挥手拦住：“娘娘快走！别管末将！”
教徒们己经追上来了，小校挣扎着站起来，用身体挡住洞口，刀指着教徒们：“有末将在，谁也别想过去！”
淮暮雪看着他决绝的背影，眼泪掉了下来。她咬了咬唇，转身钻进了密道。身后传来刀剑碰撞的声音，还有小校的怒吼，最后归于沉寂。
密道里又黑又窄，伸手不见五指。淮暮雪摸索着往前走，脚下全是碎石，硌得脚生疼。她不知道走了多久，只觉得呼吸困难，防毒面罩里的药粉好像快失效了，喉咙又干又痒。
“施稞隋……你可千万别有事啊……”她喃喃自语，声音在密道里回荡，显得格外孤单。
不知走了多久，前面终于出现了一点微光。淮暮雪精神一振，加快脚步跑过去——是密道的出口，外面是一片小树林，离主营不远了。
她刚要出去，就看到一个黑影靠在出口的岩石上，是宣娑阚。他的胳膊和后背都在淌血，脸色苍白得像纸，看到她，却还是笑了笑：“你可算出来了……我还以为你迷路了。”
“宣大哥！你怎么样？”淮暮雪赶紧过去扶他。
“死不了。”宣娑阚摆摆手，目光落在她身后，“他呢？”
“在里面，我拉不动他。”淮暮雪道。
宣娑阚深吸一口气，撑着岩壁站起来：“我去帮你。”
两人一起回到密道里，把施稞隋扶了出来。他还在昏迷，眉头紧锁，嘴唇发紫，显然毒性还在蔓延。淮暮雪摸了摸他的额头，烫得吓人。
“得赶紧回主营找太医。”宣娑阚道，“醒神草只能压一时，再晚就来不及了。”
两人轮流背着施稞隋往主营走。宣娑阚伤势重，走几步就喘，淮暮雪便抢着背，虽然累得满头大汗，却死死咬着牙不松手。她能感觉到施稞隋的呼吸吹在她的颈窝，微弱却温热，像一根救命的稻草，让她不敢停下。
终于，看到了主营的火把。守营的士兵看到他们，赶紧跑过来帮忙：“娘娘！宣公子！你们可回来了！太医就在营里！”
太医早就等着了，看到施稞隋，赶紧让人把他抬到帐里，解开他的衣服查看伤口。箭头还留在肉里，周围的皮肤己经发黑，显然毒己经扩散了。
“怎么样？”淮暮雪紧张地问，手心全是汗。
太医皱着眉，摇了摇头：“回娘娘，这‘七日醉’的毒霸道得很，箭头有倒钩，硬拔会伤及筋骨，还会加速毒扩散。得先用药把毒逼回去，再慢慢取箭。”
“那快用药啊！”淮暮雪急道。
“可是……”太医面露难色，“逼毒药需要‘紫河车’和‘千年雪莲’，这两样咱们营里都没有啊！”
淮暮雪的心沉了下去。紫河车她知道，是胎盘，可军营里哪来这个？千年雪莲更是稀有，怎么可能说有就有？
“我有。”宣娑阚突然开口，他从怀里摸出个小瓷瓶，递给太医，“这里面是雪莲粉，是我之前从西域带回来的，虽然不是千年的，但也有百年了，或许能顶用。”
太医接过瓷瓶，打开闻了闻，眼睛一亮：“够了！有这个就够了！”
他赶紧让人取来温水，把雪莲粉化了，又配了几味解毒的药材，调成糊状，敷在施稞隋的伤口周围。然后拿出银针，在他的穴位上扎了几针。
银针刺入的瞬间，施稞隋闷哼一声，眉头皱得更紧了，冷汗从额角流下来。
“殿下！”淮暮雪赶紧握住他的手，他的手冰凉，却下意识地攥紧了她的。
“别担心，这是正常反应。”太医道，“毒药被银针逼着往箭头聚，殿下会疼一些，但能保住性命。”
淮暮雪点点头，俯身在施稞隋耳边轻声道：“施稞隋，你忍忍，很快就好了……我在呢……”
施稞隋似乎听到了，攥着她的手松了松，却还是没醒。
太医扎完针，又让人取来烈酒消毒，准备取箭。他拿出一把小巧的弯刀，对着伤口划下去，黑血瞬间涌了出来，带着一股腥臭味。
淮暮雪看得心惊肉跳，赶紧别过头，却还是紧紧握着施稞隋的手。
“按住他！”太医对旁边的士兵道。
士兵们按住施稞隋的身体，太医用镊子夹住箭头，猛地一用力——箭头被拔了出来！
“啊！”施稞隋痛呼一声，终于睁开了眼睛。他的眼神还有些模糊，却精准地找到了淮暮雪，声音沙哑得像破锣：“暮雪……”
“我在！我在！”淮暮雪赶紧凑过去，眼泪掉在他的脸上，“你醒了！太好了！”
施稞隋看着她哭肿的眼睛，想抬手擦，却没力气。他笑了笑，嘴唇干裂：“我没事……让你担心了……”
“知道就好！”淮暮雪又气又心疼，“以后不许再这么傻了！”
“好……”施稞隋点点头，又昏了过去。
“殿下只是脱力了，没事了。”太医赶紧给伤口敷上药，包扎好，松了口气，“只要按时换药，再喝几天解毒汤，就能醒过来了。”
淮暮雪松了口气，腿一软，差点坐在地上。宣娑阚扶住她，低声道：“你也累了，去歇会儿吧。这里有我看着。”
“谢谢你，宣大哥。”淮暮雪看着他身上的伤，真心实意地道。
“谢什么。”宣娑阚笑了笑，“我答应过他，要护好你。再说了……你这小丫头，胆子倒是不小，敢一个人闯绝龙谷。”
淮暮雪也笑了笑，眼眶却红了。她走到施稞隋的床边，坐在地上，握着他的手，眼皮越来越沉。她实在太累了，从昨晚到现在，几乎没合过眼，还跑了那么远的路。
“睡会儿吧。”宣娑阚道，“我守着。”
淮暮雪点点头，靠在床边睡着了。梦里，她又回到了晋王府，施稞隋还蒙着眼睛，坐在书房里听她读奏折。他的手指在案几上轻敲，声音温润：“暮雪，这个字念错了。”
她笑着纠正，阳光透过窗棂洒进来，落在他的发梢上，暖得像化了的雪。
不知过了多久，淮暮雪被一阵喧闹声吵醒。她睁开眼，看到帐外火光冲天，还有士兵的喊杀声。
“怎么了？”她赶紧站起来，跑到帐门口。
“娘娘！墨离的人打过来了！”一个士兵急道，“他们不知从哪摸过来的，己经冲破外营了！”
淮暮雪的心猛地一沉。墨离竟然还不死心！她回头看了眼床上的施稞隋，他还在昏迷。
“宣大哥呢？”她问。
“宣公子己经带人出去迎敌了！”士兵道。
淮暮雪点点头，转身回到帐里，把施稞隋的匕首揣在怀里。她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只会躲在别人身后了，她得保护他。
刚走出帐，就看到一个教徒举着刀朝帐门冲过来，显然是想刺杀施稞隋。淮暮雪想也没想，拔出匕首就朝他刺过去。
教徒没想到她会动手，愣了一下，匕首己经刺中了他的腹部。他惨叫一声，倒在地上。
淮暮雪握着匕首的手在抖，手心全是汗。这是她第一次杀人，可她知道，她不能怕。
“娘娘！危险！”一个士兵跑过来，把她护在身后，“您快回帐里去！”
“我不回去！”淮暮雪道，“我要跟你们一起守！”
她环顾西周，看到伤兵营里还有很多受伤的士兵，他们有的断了胳膊，有的瘸了腿，却还是挣扎着站起来，拿起武器准备战斗。
“把伤兵营的药粉都拿出来！”淮暮雪突然喊道，“撒在营门口！墨离的人怕这个！”
士兵们愣了愣，赶紧照做。他们把伤兵营里的驱虫药粉、硫磺粉都拿出来，撒在营门口的地上。
果然，冲过来的教徒踩到药粉，立刻被呛得咳嗽不止，眼睛都睁不开。
“好样的！”一个老兵喊道，“娘娘真有办法！”
淮暮雪笑了笑，心里却还是揪着。墨离的人太多了，他们撑不了多久。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震天的喊杀声，像是有千军万马冲过来。
“是镇国将军！”士兵指着远处，兴奋地喊道，“将军带人回来了！”
淮暮雪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只见远处的地平线上扬起漫天尘土，一支骑兵浩浩荡荡地冲过来，为首的正是镇国将军！
墨离的人看到援军，瞬间慌了神，开始往后退。
“杀！”镇国将军大喊一声，骑兵像一把尖刀，冲进了敌阵。
墨离见状，知道大势己去，转身就想跑。
“哪里跑！”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淮暮雪抬头，只见宣娑阚追了上去，手里拿着一把弓，箭羽搭在弦上，对着墨离的后背一箭射过去！
“噗嗤”一声，箭羽射中了墨离的腿。他惨叫一声，倒在地上。
镇国将军的士兵冲过去，把墨离捆了起来。
战斗很快就结束了。镇国将军翻身下马，跑到淮暮雪面前，单膝跪地：“末将来晚了！让娘娘受惊了！”
“将军快起来！”淮暮雪赶紧扶他，“多亏你及时赶到！”
镇国将军站起来，看着帐里昏迷的施稞隋，叹了口气：“殿下怎么样了？”
“太医说没事了，过几天就能醒。”淮暮雪道。
镇国将军点点头，眼神里满是欣慰：“那就好……末将把骨律的老巢端了，他的儿子也被末将杀了，算是为我儿报仇了！”
淮暮雪看着他通红的眼睛，知道他心里的苦，拍了拍他的肩膀：“将军节哀。”
镇国将军点点头，转身去安排士兵清理战场了。
宣娑阚走过来，手里拿着墨离的毒箭，眉头皱得很紧：“这毒箭上的毒，跟当年赤水之役的毒烟是同一种。看来骨律和墨离早就勾结了。”
淮暮雪点点头：“等施稞隋醒了，咱们再审墨离。”
宣娑阚看着她，突然笑了笑：“小丫头，你长大了。”
淮暮雪愣了愣，也笑了。是啊，她长大了。从那个只会抱大腿吹彩虹屁的殉葬宫女，变成了能拿起匕首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
夕阳西下，金色的余晖洒在主营的帐篷上，把一切都染成了温暖的颜色。淮暮雪回到帐里，坐在施稞隋的床边，握着他的手。他的手己经不那么烫了，呼吸也平稳了些。
“施稞隋，你快醒醒吧。”她轻声道，“咱们赢了……墨离被抓住了，骨律也跑不了了……你答应过要给我带狼居胥山的雪莲的，可不能说话不算数啊……”
施稞隋似乎听到了，手指动了动，轻轻攥了攥她的手。
淮暮雪笑了，靠在床边，看着他的睡颜。她知道，不管未来还有多少风雨，只要他们在一起，就什么都不用怕。
因为她不再是那个只能依附他的“眼睛”了，她是淮暮雪，是能和他并肩作战的人。
作者“爱吃茄子卷的黛妮”推荐阅读《失明皇子要做妖》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http://www.220book.com/book/U2BM/)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