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光门的刹那,万生鸿腕间的青色印记突然灼痛起来。他低头时,那枚从楚宁希衣角扯下的黑色羽毛正悬浮在掌心,表面渗出细密的血珠,滴落在纯白的地面上,绽开一朵朵妖异的血色花。
“这里的能量在排斥我们。”沈弘雪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她指尖划过身旁飘过的记忆泡泡,那里面映出楚宁希和阿月在孤儿院的雪地里分吃一块硬糖的画面,糖纸在阳光下闪着廉价的金光。泡泡被触碰的瞬间突然结冰,裂纹如蛛网般蔓延,最后化作无数冰晶消散在空气中。
谢星枫突然捂住耳朵蹲下身。那些消散的冰晶在落地时发出细碎的声响,拼凑成无数重叠的低语:“别信她…她在骗你…”“为什么不救我…你明明答应过…”“痛苦才是永恒的…接纳它吧…”
“这些声音在侵蚀意识。”微生珩杉拔刀出鞘,刀身映出周围漂浮的记忆泡泡,每个泡泡里都有楚宁希不同时期的影子——被养父母打骂时蜷缩在角落的、被校园恶霸扒掉校服时绝望的、第一次召唤出炼狱怪物时茫然的。刀身接触到泡泡的瞬间,那些影子突然同时转头,用黑洞般的眼睛盯着他,嘴角咧开相同弧度的诡异笑容。
邹炜骏一脚踹碎靠近谢星枫的记忆泡泡,碎片溅在他手臂上,灼出细密的血洞。“这些不是单纯的记忆,是带着攻击性的诅咒。”他看着血洞边缘泛起的黑色纹路,想起之前在血印门后看到的场景,“和楚宁希身上的纹路一样。”
万生鸿的目光越过层层叠叠的记忆泡泡,落在空间中央那朵巨大的半透明花朵上。阿月的虚影蜷缩在花蕊里,怀里紧紧攥着那枚塑料发卡,发卡折射的光芒在她周围形成淡金色的防护罩。但防护罩正在变得稀薄,花瓣边缘己经开始枯萎,渗出黑色的粘液,滴落在地面上,腐蚀出一个个小坑。
“她在被这个空间吞噬。”万生鸿迈步向前,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周围的记忆泡泡纷纷避让,却在他身后重新聚集,形成旋转的漩涡。他腕间的青色印记越来越亮,与阿月周围的防护罩产生共鸣,空气中响起琴弦被拨动的颤音。
“等等!”沈弘雪突然叫住他,“你看那些枯萎的花瓣。”
万生鸿停下脚步。枯萎的花瓣上浮现出细密的纹路,组合在一起竟是一个个微型的契约符文——和楚宁希灵魂深处的契约烙印一模一样。那些黑色粘液滴落在地的瞬间,符文便会亮起,发出微弱的吸力,将周围记忆泡泡里的能量吸过去。
“这朵花是个陷阱。”微生珩杉的声音冷下来,“有人在用阿月的虚影当诱饵,收割楚宁希的记忆能量。”他看向谢星枫,“能感知到能量源头吗?”
谢星枫艰难地抬起头,脸色惨白如纸。他的瞳孔里布满血丝,倒映出无数重叠的记忆碎片:“在…在花瓣的脉络里…有个东西在蠕动…”
话音未落,那朵巨大的花突然剧烈颤抖。花蕊里的阿月虚影猛地睁开眼,她的眼睛里没有瞳孔,只有旋转的契约符文。她松开攥着发卡的手,防护罩瞬间破碎,发卡化作一道流光射向万生鸿,却在半空中被突然出现的黑色藤蔓缠住。
藤蔓上长满倒刺,刺尖渗出的毒液腐蚀着发卡的光芒。藤蔓的尽头连接着枯萎的花瓣,随着花瓣的蠕动,藤蔓不断生长,将发卡层层缠绕,最后拖回花蕊里,塞进阿月虚影的嘴里。
阿月虚影的喉咙上下滚动,嘴角溢出黑色的粘液,原本模糊的脸突然变得清晰——那赫然是楚宁希的脸!她对着万生鸿露出诡异的笑容,嘴唇动了动,发出的声音却带着金属摩擦的质感:“找到你了…容器…”
“是陷阱!”邹炜骏扑过去想拉回万生鸿,却被突然从地面钻出的黑色藤蔓缠住脚踝。藤蔓上的倒刺刺入皮肤,他能感觉到一股冰冷的能量顺着血液逆流而上,试图侵蚀心脏。
万生鸿转身想帮忙,却发现自己的双脚己经被地面长出的白色触须缠住。触须上开满白色的小花,每朵花里都嵌着一只眼睛,齐刷刷地盯着他,瞳孔里映出他被实验台束缚的童年画面。
“容器73号…实验体…空洞…”无数细碎的声音在他脑海里炸开,比谢星枫听到的低语更加清晰,“回来…回到该去的地方…”
万生鸿的意识开始模糊,眼前的景象与记忆碎片重叠——冰冷的手术灯、白大褂胸前的编号、注射器里晃荡的绿色液体。他下意识地抬手按住胸口,那里的空洞正在发烫,仿佛有什么东西要破体而出。
“万生鸿!”微生珩杉的声音像惊雷般炸响,刀身划出银色的弧线,斩断缠向万生鸿的触须。触须断裂的截面喷出白色的汁液,落在地上冒出白烟,显露出里面包裹的细小骨头——像是孩童的指骨。
“别被记忆同化!”微生珩杉的刀身抵在万生鸿眉心,“想想我们是怎么突破恐惧熔炉的!”
刀身的寒意让万生鸿打了个寒颤,脑海里的杂音瞬间退去。他看着那些白色小花里的眼睛,突然想起自己每次使用能力时,空洞里涌出的能量总是带着淡淡的花香——和这些白色小花的味道一模一样。
“这些触须和我的力量同源。”万生鸿的声音发紧,“神秘人用我的基因碎片培育了这个空间。”
沈弘雪迅速分析着花瓣上的契约符文:“符文的排列方式在模仿楚宁希的记忆逻辑…有人在同时操控楚宁希和你的记忆。”她突然指向花蕊里的阿月虚影,“她的手指在按特定的节奏敲击花瓣!”
众人看去,阿月虚影的手指正以诡异的频率敲击着花蕊,每敲一下,花瓣上的契约符文就亮一次,周围的记忆泡泡便会加速旋转,将更多的能量输送过去。她的嘴角始终挂着诡异的笑容,眼睛里的契约符文旋转得越来越快,几乎要挣脱眼眶的束缚。
“她在启动某种仪式。”邹炜骏砍断缠在脚踝的藤蔓,黑色的血液顺着伤口流出,在地面上形成燃烧的火焰,“必须阻止她!”
谢星枫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他的身体开始透明化,皮肤下的血管里流淌着黑色的能量,像一条条小蛇在游走。“它们在…在钻进我的脑袋…”他指着自己的太阳穴,那里浮现出和阿月眼睛里一样的契约符文,“是神秘人…他想通过我控制这个空间…”
微生珩杉当机立断:“邹炜骏掩护,沈弘雪破解符文,我去阻止阿月虚影。万生鸿,守住谢星枫的意识!”
话音未落,空间突然剧烈震荡。所有的记忆泡泡同时炸裂,碎片像流星雨般射向中央的花朵。阿月虚影张开嘴,发出无声的咆哮,那些碎片在接触到她的瞬间,化作黑色的能量流被吸入体内。她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原本纤细的轮廓变得模糊,隐约显露出楚宁希诡异形态的轮廓。
“她要变成第二个楚宁希!”沈弘雪的手指在空气中快速划动,虚拟屏幕上显示出符文的解析图,“符文的核心在第三片枯萎的花瓣里!需要同时破坏三个节点!”
邹炜骏迎着能量流冲过去,刀刃凝聚起全身的力量,劈向最靠近的花瓣。刀身与花瓣接触的瞬间,他感觉像是砍在烧红的烙铁上,一股剧痛顺着手臂蔓延到心脏,眼前浮现出母亲在病床上咽下最后一口气的画面。
“别分心!”微生珩杉的声音让他猛地回神,他咬碎牙床,任凭鲜血混着唾液咽下,刀刃再进三分,将花瓣劈出一道裂缝。裂缝里涌出无数细小的手臂,抓住刀刃向外拉扯,每个手臂上都戴着和他母亲同款的银镯子。
万生鸿将谢星枫护在身后,掌心的黑色羽毛突然炸开,化作金色的光盾。那些试图靠近的能量流撞在光盾上,发出玻璃破碎的声音,显露出里面包裹的记忆碎片——这次是他自己的记忆:被神秘人当作实验体时的痛苦、逃离实验室时的茫然、遇到微生珩杉小队时的温暖。
“原来这些年的阳光开朗,都是在模仿你们啊。”万生鸿看着碎片里自己笨拙地学着微笑的样子,突然笑了起来,眼角却滑下泪水。他腕间的青色印记突然爆开,化作无数光丝,缠绕住那些记忆碎片,硬生生将它们从能量流里剥离出来,“但我不是容器,我是万生鸿!”
光丝与记忆碎片融合的瞬间,万生鸿感觉胸口的空洞被填满了一瞬,一股温暖的能量流遍全身。他下意识地看向沈弘雪所说的第三片枯萎花瓣,那里的契约符文正在疯狂闪烁,周围的空间都在扭曲。
“微生!左边第三片花瓣!”万生鸿大喊着,操控光丝形成长鞭,抽向那片花瓣。光鞭穿过层层能量流,在花瓣上留下一道焦痕,符文的光芒明显暗淡下去。
微生珩杉抓住这个机会,刀身凝聚起空间能量,化作一道银色的闪电,穿透阿月虚影的身体,精准地刺入第三片花瓣的核心。花瓣发出凄厉的尖叫,契约符文寸寸碎裂,化作黑色的蝴蝶,盘旋着飞向空间深处。
阿月虚影的身体剧烈抽搐,膨胀的轮廓迅速缩小,重新变回那个瘦弱的女孩模样。她茫然地看着自己的双手,又看向周围破碎的记忆泡泡,眼泪突然从眼眶里滚落,滴落在花蕊里,发出清脆的响声。
“小希…”她的声音不再带着金属质感,而是恢复了少女的清澈,却充满了无尽的悲伤,“对不起…我不该骗你的…”
随着她的话语,周围漂浮的记忆碎片开始重组,形成完整的画面:阿月被神秘人抓住,威胁她如果不配合演戏,就会让楚宁希承受比死亡更痛苦的折磨;她站在天台边缘,对着楼下的楚宁希做出绝望的表情,却在转身的瞬间对隐藏在暗处的神秘人露出决绝的眼神;她坠落的瞬间,手里紧紧攥着一枚微型炸弹,想要同归于尽,却被神秘人提前察觉,用能量护盾挡了下来…
“我以为死了就能保护你…”阿月的身体越来越透明,怀里的塑料发卡重新飞到万生鸿手里,“但他把我的灵魂锁在这里,用来操控小希…那些痛苦的记忆,都是他故意放大的…”
她看向微生珩杉,眼神里带着恳求:“帮她…打破契约…她不该被困在地狱里…”
话音未落,空间突然剧烈震荡。原本纯白的地面开始皲裂,露出底下漆黑的虚空,无数契约符文从裂缝中涌出,像潮水般淹没过来。阿月的虚影发出一声惨叫,身体被符文缠绕,迅速被拉向虚空。
“快走!”她最后看了一眼万生鸿手里的发卡,露出释然的笑容,“告诉小希…我不怪她…”
阿月的虚影彻底消失在虚空中,那朵巨大的花瞬间枯萎,化作黑色的灰烬,被风吹散。整个空间开始崩塌,记忆碎片像流星般坠落,砸在地上发出爆炸的巨响。
“空间在崩溃!”沈弘雪拉着谢星枫后退,“出口在缩小!”
微生珩杉一把抓住万生鸿,将他拽向正在收缩的光门。万生鸿手里的塑料发卡突然发烫,在他掌心烙下一个淡金色的印记,与腕间的青色印记相互呼应。
就在他们即将穿过光门的瞬间,一道冰冷的声音响彻整个空间,不是通过耳朵听到,而是首接在灵魂深处响起:
【擅动契约之物,代价…加倍。】
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突然从虚空涌出,抓住万生鸿的脚踝,将他向后拖拽。他能感觉到那股力量带着熟悉的冰冷——和当年在实验室里抽取他血液的仪器一模一样。
“放手!”邹炜骏回身挥刀砍向那股力量,却被震飞出去,撞在正在崩塌的墙壁上,喷出一口鲜血。
微生珩杉试图用空间能力挣脱,却发现周围的空间被彻底锁死。他看着万生鸿脚踝上浮现的契约符文,突然想起楚宁希灵魂深处的烙印,两者的能量波动完全一致。
“是神秘人!”他的声音冷得像冰,“他想把万生鸿当新的容器!”
万生鸿感觉胸口的空洞正在被那股力量撕扯,意识开始模糊。但掌心的淡金色印记突然亮起,阿月最后的话语在他脑海里回响:“告诉小希…我不怪她…”
“楚宁希!”万生鸿用尽全身力气大喊,声音在崩塌的空间里回荡,“阿月不怪你!是神秘人骗了你!”
这句话像一道惊雷,劈开了空间的封锁。远处的虚空中传来一声凄厉的尖叫,那股抓住万生鸿脚踝的力量骤然减弱。微生珩杉抓住机会,拽着万生鸿冲进光门。
穿过光门的瞬间,万生鸿回头望去。崩塌的空间深处,一道巨大的黑影正在凝聚,轮廓与楚宁希的诡异形态相似,却散发着更冰冷、更纯粹的恶意。黑影的眼睛看向他,瞳孔里是旋转的契约符文,嘴角咧开比楚宁希更扭曲的笑容。
光门彻底关闭,将那道令人毛骨悚然的视线隔绝在外。但万生鸿知道,他们己经惊动了真正的怪物——那个躲在幕后,操控着楚宁希和阿月,甚至可能操控着无数像他一样的“容器”的神秘人。
而被留在崩塌空间里的楚宁希,在听到那句“阿月不怪你”时,正在经历着比任何时候都要痛苦的蜕变。她的诡异形态正在崩溃重组,契约烙印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却不再是冰冷的束缚,而是燃烧的火焰,灼烧着她的灵魂,也点燃了沉睡己久的…反抗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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