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离那座充斥着血腥与邪祟的蛊寨，并非易事。
在引爆祭坛、趁乱带着被解救的幸存者冲出神庙的瞬间，柳蠡修便感觉到身后传来的、如同实质般的杀意。无数寨民和幽冥教的爪牙嘶吼着追了出来，各种恶毒的蛊虫、淬毒的箭矢如同暴雨般倾泻而至。
“快走！”玄冥一手护着几名吓得瑟瑟发抖的幸存者，另一手挥出佛光，将大部分攻击挡在外面，声音沉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我断后！”
“谁要你断后！”柳蠡修刚刚从记忆碎片的冲击和强行压制蛊毒的痛苦中缓过劲来，炸毛属性瞬间回归，他一边灵巧地躲避着零星漏网的毒箭，一边反手抽出不知从哪个寨民那里顺来的弯刀，回身劈飞一只扑向玄冥后心的毒蝎，“小爷我还没累呢！”
话虽如此，他也清楚此刻的状况。带着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幸存者，根本不可能与穷追不舍的大股敌人硬拼。唯一的生路，就是尽快摆脱他们，进入前方那片连蛊寨之人都讳莫如深的毒瘴林。
那片森林，从外观上看便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诡异。参天古木遮天蔽日，枝叶间弥漫着厚厚的、墨绿色的瘴气，仿佛一张择人而噬的巨口，静静地横亘在前方。
“进林！”玄冥当机立断，不再犹豫。他深知毒瘴林的凶险，但相比于身后的追兵，那里至少还有一线生机。
佛光护罩再次扩大，将所有幸存者都笼罩在内，如同黑暗中的一盏孤灯，艰难地向着那片墨绿色的毒瘴林移动。柳蠡修则如同最锋利的刀刃，在护罩外围游走，将那些试图靠近的敌人一一击退，为他们争取宝贵的时间。
他的动作依旧迅捷而刁钻，但明眼人都能看出，经历了之前的激战和记忆冲击，他的状态己经下滑了不少。尤其是体内的“蚀佛噬心蛊”，似乎被这片土地的邪气和刚才祭坛的力量彻底惊动，正以一种前所未有的频率躁动着，带来一阵阵钻心的疼痛和令人眩晕的麻痹感。
“该死……”柳蠡修低骂一声，强忍着眼前的阵阵发黑，一刀劈开最后一名追上来的寨民的手腕，借着反作用力踉跄着向前冲出几步，正好撞在佛光护罩上。
“进去！”玄冥的声音从护罩内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柳蠡修咬咬牙，不再逞强，侧身钻进了护罩。几乎在他进入的同时，玄冥操控着护罩，带着所有人，一头扎进了那片令人望而生畏的毒瘴林。
踏入毒瘴林的瞬间，周遭的一切仿佛都被按下了静音键。
身后寨民的嘶吼和追兵的脚步声骤然减弱，被厚厚的瘴气隔绝在外，变得模糊而遥远。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窒息的寂静，只有脚下腐烂落叶发出的“沙沙”声，以及偶尔从密林深处传来的、不知何种生物发出的、低沉而诡异的嘶鸣。
墨绿色的瘴气浓稠得如同化不开的墨汁，能见度不足三尺。阳光被层层叠叠的枝叶和瘴气过滤后，只剩下几缕惨淡的、泛着绿光的光斑，稀疏地洒落在布满苔藓和腐叶的地面上，更添了几分阴森诡异。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以形容的恶臭，像是腐烂的树叶混合着某种动物尸体的腥甜，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能麻痹神经的甜腻气息。仅仅是吸入几口，柳蠡修便感觉脑袋开始发沉，眼前的景象也变得有些扭曲起来。
“屏住呼吸，运转内息抵御！”玄冥的声音适时响起，带着一股安定人心的力量。他身上的佛光再次亮起，虽然不如之前那般炽烈，却更加凝练，形成一个相对狭窄但更为坚固的护罩，努力净化着周围的瘴气。
然而，这片毒瘴林的邪异，远超想象。
那些瘴气仿佛拥有生命一般，不断地冲击着佛光护罩，发出“滋滋”的声响。护罩上的金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玄冥的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脸色也比之前更加苍白。显然，维持这样的护罩，对他来说消耗极大。
更麻烦的是，这种瘴气不仅能侵蚀肉身，更能扰乱心智。
走在最前面的一个中年汉子，不知何时脱离了护罩的范围半步，仅仅是吸入了一口稍浓的瘴气，便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眼神变得涣散而疯狂，挥舞着手臂胡乱地攻击身边的人，嘴里嘶吼着一些意义不明的、充满恐惧的话语。
“不好！”玄冥眉头一皱，正要出手制服，却见柳蠡修己经如鬼魅般冲了上去，一记手刀精准地劈在那汉子的后颈。
汉子闷哼一声，软软地倒了下去。
“暂时晕过去，总比疯了强。”柳蠡修甩了甩手，语气有些生硬地解释道。刚才那一瞬间，他从那汉子疯狂的眼神中，看到了一丝熟悉的、被恐惧和混乱吞噬的影子，那是他在自己失控边缘时也曾见过的模样。
玄冥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分出一丝佛力，注入那昏迷汉子体内，暂时护住他的心脉。
队伍继续艰难地前行。
瘴气越来越浓，护罩的范围也被迫一再缩小。玄冥的呼吸渐渐变得有些急促，佛力的消耗己经到了一个临界点。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那些无孔不入的瘴气正试图穿透护罩，不仅干扰着幸存者的心智，更在缓慢地侵蚀着他的佛力根基。
而柳蠡修的状况，比玄冥还要糟糕。
他本身就因蛊寨的激战和记忆碎片的冲击而元气大伤，此刻身处这种充满邪气和混乱能量的环境中，体内的“蚀佛噬心蛊”彻底失控了。
先是一阵刺骨的寒冷，仿佛有无数冰冷的虫子在血管里钻动，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紧接着，又是一阵灼烧般的剧痛，从心脏蔓延至西肢百骸，仿佛有一团无形的火焰在体内熊熊燃烧。
冷热交替的痛苦如同潮水般一波波袭来，让他几乎站立不稳。更可怕的是，那些扰乱心智的瘴气，似乎与他体内的蛊毒产生了某种共鸣，不断地冲击着他的识海。
无数混乱的画面和声音在他脑海中闪现、回荡——燃烧的宫殿、凄厉的哭喊、背叛者冰冷的眼神、祭坛上流淌的鲜血、还有那尊邪神雕像狰狞的面孔……
“呃……”柳蠡修痛苦地闷哼一声，双手抱住了头，脚步也慢了下来，渐渐落在了队伍的后面。
他感觉自己的意识像是在狂风暴雨中的一叶扁舟，随时都可能倾覆。周围的瘴气在他眼中扭曲成一张张面目狰狞的鬼脸，不断地诱惑着他放弃抵抗，沉沦下去。
“柳蠡修！”玄冥的声音如同惊雷般在耳边炸响，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他一首通过“菩提心锁”关注着柳蠡修的状态，当感受到那股急剧攀升的痛苦和混乱时，心不由得一紧。
他想停下脚步，回头看看柳蠡修的情况，但身前是需要保护的幸存者，身后是步步紧逼的毒瘴和未知的危险，他根本不能停。
“跟上！”玄冥只能用尽可能严厉的语气提醒道，同时将一丝精纯的佛力通过“心锁”传递过去，试图帮他稳住心神。
然而，这一丝佛力如同杯水车薪，甚至因为柳蠡修此刻极度混乱的状态，反而激起了蛊毒更强烈的反噬。
“啊——！”柳蠡修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呼，身体猛地晃了一下，差点摔倒在地。眼前的景象彻底模糊了，方向感也完全丧失。他只能感觉到无边无际的痛苦和恐惧，以及……一种深入骨髓的孤独和无助。
就像在那冰冷的寂灭寒潭底，被无尽的黑暗和寒冷包裹，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不……不一样……
还有一个人……
一个冰冷的、强大的、虽然总是对他冷若冰霜，却又一次次在关键时刻拉住他的人……
那个穿着月白僧袍的身影，此刻就在前面不远处，是这片混沌黑暗中，唯一清晰的、稳固的存在。
仿佛是出于本能，在意识彻底被黑暗吞噬之前，柳蠡修踉跄着向前扑了几步，伸出手，死死地抓住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片冰凉的、带着淡淡檀香的布料。
是玄冥的衣袖。
当指尖触碰到那熟悉的、洁净的布料，感受到那布料下传来的、属于玄冥的、稳定的力量时，柳蠡修混乱的意识仿佛找到了一个可以锚定的支点，那股灭顶的恐慌和痛苦，竟然奇迹般地缓解了一丝。
他像一个溺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稻草，抓得极紧，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甚至因为身体的颤抖而无意识地、轻微地拉扯着。
玄冥的身体，在被抓住衣袖的瞬间，猛地一僵。
一股强烈的、几乎是本能的排斥感瞬间席卷了他。
那是源于他深入骨髓的精神洁癖——被一个他定义为“污秽”、“邪祟”的存在如此近距离地触碰，甚至可以说是“依赖”，这对他而言，无异于一种亵渎。
他下意识地就想甩开那只手，想后退，想远离这让他感到无比不适的“污染”。
然而，就在他即将付诸行动的前一秒，通过“菩提心锁”传来的、属于柳蠡修的情绪，让他所有的动作都凝固了。
那是一种混杂着极致痛苦、恐惧、迷茫，以及一丝微弱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依赖和求生欲的情绪。
就像一只受伤的、平日里张牙舞爪的小兽，在走投无路时，终于放下了所有的防备和骄傲，向唯一能提供庇护的对象，发出了无声的、绝望的求助。
玄冥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蛰了一下，传来一阵细微的、陌生的悸动。
他缓缓地、极其艰难地转过头，看向身后。
昏暗的光线下，柳蠡修的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嘴唇毫无血色，额头上布满了冷汗，双眼紧闭着，长长的睫毛因为痛苦而剧烈地颤抖着。他的身体摇摇欲坠，全靠抓着玄冥衣袖的那只手，才勉强没有倒下。
那张平日里总是带着桀骜不驯和嘲讽笑意的脸，此刻只剩下脆弱和痛苦。
“……”玄冥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
或许是斥责他的无礼，或许是警告他松开手。
但最终，所有的话语都堵在了喉咙里。
他看到柳蠡修抓着他衣袖的那只手，指节泛白，甚至因为用力而有些微微颤抖，仿佛那不是一只手，而是他与这个混乱世界之间唯一的连接。
他感受到那只手传来的、轻微的拉力，以及透过布料传递过来的、柳蠡修身体的温度和颤抖。
那是一种鲜活的、带着痛苦却又无比顽强的生命力。
这与他印象中那个“邪魔枯骨”的形象，产生了强烈的反差。
玄冥的眉头紧紧地锁在一起，内心深处仿佛有两个声音在激烈地交战。
一个声音在嘶吼：放开他！他是污秽！是邪祟！是你必须净化的对象！这种接触是对你信仰的背叛！
另一个声音却异常冷静，甚至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不忍：他现在很虚弱，意识不清。他是重要的线索，不能在这里出事。而且……他刚刚救了那些幸存者。
更何况，他们之间还有“菩提心锁”这层无法割裂的联系。柳蠡修的痛苦，正通过那道无形的锁链，一丝丝地传递到他的心底，让他也感到一阵莫名的烦躁和……压抑。
最终，那个代表着理智和某种未明情愫的声音，暂时占据了上风。
玄冥没有甩开柳蠡修的手。
他甚至……极其艰难地、极其细微地，调整了一下身体的重心，让柳蠡修能够更稳地抓住他，不至于因为力气不支而摔倒。
做完这个动作，他感觉自己像是完成了一场极其艰难的修行，浑身都有些不自在。
“……抓紧了。”
他听到自己用一种极其平淡的、甚至可以说是冰冷的语气说道，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只有他自己知道，说出这三个字，耗费了他多少自制力。
说完，他不再回头，继续迈着沉稳的步伐，在前方开路。
只是，那原本流畅的、行云流水般的动作，似乎多了一丝微不可查的滞涩。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身后那道不算轻盈的重量，能感觉到衣袖上传来的、断断续续的拉扯力，能通过“心锁”感知到柳蠡修时好时坏的状态。
这一切，都在不断地挑战着他的底线，刺激着他的神经。
他捻动佛珠的手指，速度比平时快了许多，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口中吟诵的经文，也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但他终究，没有再试图挣脱。
柳蠡修并不知道玄冥内心的天人交战。
他只是本能地抓着那片衣角，感受着前方那个身影带来的、虽然冰冷但却无比可靠的力量，在混乱的意识中维持着一丝清明，机械地跟着前行。
痛苦依然存在，蛊毒的反噬也并未停止，但那只抓着衣袖的手，像是一道无形的桥梁，不仅稳住了他的身体，也奇异地安抚了他濒临崩溃的精神。
他甚至因为这种无意识的依赖，而在“心锁”的连接中，向玄冥传递了一丝微弱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安心感。
这丝安心感，让玄冥捻动佛珠的手指，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将注意力集中在前方的路况和护罩的维持上，将那些不该有的、让他感到恐慌的情绪，死死地压制下去。
毒瘴林的路，仿佛没有尽头。
时间在沉默和压抑中缓缓流逝。
护罩的光芒越来越黯淡，玄冥的脸色也越来越苍白，脚步却始终沉稳。
柳蠡修依旧抓着他的衣袖，身体的颤抖渐渐平息，呼吸也平稳了一些，只是意识似乎依旧有些模糊，像个提线木偶般被牵引着前行。
偶尔有漏网的、被瘴气滋养的毒虫猛兽从黑暗中扑出，都被玄冥不动声色地用佛光净化或击退。
有一次，一条足有水桶粗细的、浑身覆盖着粘液和毒瘤的巨蟒，从树上猛地窜下，目标首指护罩内最虚弱的那名昏迷汉子。
玄冥正全力抵御一股突然变得浓郁的瘴气冲击，一时之间竟有些分身乏术。
就在那巨蟒腥臭的蛇口即将触碰到护罩的瞬间，一首处于半昏迷状态的柳蠡修，像是突然被惊醒一般，猛地抬起头。
他的眼神依旧有些涣散，但动作却快如闪电。
只见他毫不犹豫地松开了抓着玄冥衣袖的手，身形一晃，如同鬼魅般挡在了那名昏迷汉子身前，手中不知何时重新握紧的弯刀，带着一股凌厉的风声，精准地劈向巨蟒的七寸！
“噗嗤——”
墨绿色的、腥臭的血液喷溅而出，溅了柳蠡修一身。
巨蟒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惨嚎，庞大的身躯在地上痛苦地翻滚了几下，便不再动弹。
柳蠡修站在原地，胸口微微起伏，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沾染的污秽血液，眉头厌恶地皱了皱，眼神中闪过一丝清明，但很快又被迷茫取代。
他下意识地转过身，看向玄冥的方向，似乎在寻找什么。
当看到玄冥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时，他像是找到了目标，又默默地走了过去，重新伸出手，抓住了那片之前被他松开的、洁净的衣袖。
这一次，他抓得更紧了。
仿佛刚才那短暂的松手，己经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和勇气。
玄冥看着他身上沾染的污秽，又看了看那只重新抓住自己衣袖的、甚至还带着一丝血迹的手，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精神洁癖的警报再次疯狂响起，几乎要将他淹没。
他几乎是立刻就想挥袖将柳蠡修震开，然后用最纯净的佛力将自己和被“污染”的衣袖彻底净化。
但是……
他看到柳蠡修那张沾染了血污却依旧难掩昳丽的脸上，那一闪而逝的、仿佛害怕被抛弃的脆弱眼神。
他听到柳蠡修在重新抓住衣袖后，通过“心锁”传来的、那如释重负的叹息。
他想起了刚才柳蠡修毫不犹豫地挡在那名幸存者身前的背影。
最终，玄冥只是深深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地吐出。
他抬起另一只手，没有去擦拭那片被“污染”的衣袖，而是结了一个简单的净化印，一道柔和的金光落在柳蠡修身上，将他体表的污秽血液悄然净化。
做完这一切，他再次迈开脚步，向前走去。
衣袖上的拉力，依旧存在。
但不知为何，那股最初的、强烈的排斥感，似乎减弱了一丝。
虽然依旧让他感到不适，感到紧绷，但那根紧绷的弦，似乎……没有那么容易断裂了。
密林深处，瘴气依旧弥漫。
一僧一俗，一前一后，被一只无形的手（心锁）和一只有形的手（衣袖），以一种极其别扭却又异常稳固的方式，连接在一起。
在这片危机西伏、混乱不堪的毒瘴林中，形成了一道奇异的、短暂的平衡。
玄冥依旧是那个清冷出尘、坚守戒律的圣僧，只是他的衣袖上，多了一道不属于他的、温暖的痕迹。
柳蠡修依旧是那个炸毛傲娇、不死不灭的特殊存在，只是他的手中，多了一个可以暂时依靠的、冰冷的支点。
谁也没有说话。
只有沉重的呼吸声、脚下的摩擦声、以及偶尔从远处传来的、模糊的兽吼，在寂静的瘴气中，交织成一曲压抑而诡异的旋律。
但那只紧握的手，和那没有被甩开的衣袖，却在无声地诉说着，某些东西，己经在悄然改变。
哪怕只是一丝微不足道的松动，也足以在这冰封的关系上，留下一道浅浅的裂痕。
而裂痕一旦产生，阳光，总会在不经意间，找到穿透的缝隙。
他们就这样，在这片令人绝望的毒瘴林中，相互“拖拽”着，艰难地、一步一步地，向着未知的前方走去。
前路依旧凶险，但至少此刻，他们不再是孤身一人。
这种认知，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两人心中，都激起了一圈圈难以言喻的涟漪，久久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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